林则惜和沈秋池差点就笑倒在了桌子底下,董路满脸无奈,瞪了他们一人一眼,回头看着乔明渊,见他一张脸都绿了,自己终于也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林则惜一边拍桌子一边道:“瞧吧瞧吧,让你当初出馊主意,我看你怎么办!”
几人关系越发好,当初知道慕绾绾是他媳妇后,对两人的称呼问题几人好奇不已,乔明渊无奈就将自己那番话说了出来。只是那会儿他心里眼里都有了慕绾绾,知道林则惜也动过心思,当场就警告他们:“我告诉你们,绾绾是我媳妇,我总会让她明白过来,也不可能休妻,谁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乔明渊翻脸不认人。”
自古说兄弟妻不可欺,林则惜早歇了心思,如今就剩下看好戏的念头了。
乔明渊见他们这般,忍了又忍,慢吞吞的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
“……?”胡汉喜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
胡汉喜傻了眼。
彼时饭堂里一片寂静中,只见胡汉喜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乔明渊站了起来:“姓乔的,你消遣我!”
“有话好好说!”见胡汉喜恼羞成怒,林则惜和沈秋池都知道玩笑开大了,沈秋池站起身来,试图去拉胡汉喜:“大吵大闹的,小心给先生听见了,咱们都得受罚。眼见着马上就要季考了,你不想参加了是不是?”
“就是,别咋呼咋呼的!”林则惜也说。
董路在一旁看看这个再看看哪个,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只是他跟乔明渊一向要好,生怕胡汉喜动手,不自觉的站到了乔明渊身侧,伸出手来挡住了胡汉喜。
胡汉喜脸色青白,因为愤怒而不断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他语气愤怒:“姓乔的,你不想说与我听,直说就是,又何必拿这种话来搪塞人!你看不起我胡汉喜,须知我又看得起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还真以为我是想跟你交好,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乔明渊抿紧了唇不说话,眼神很冷的注视着他。
胡汉喜见状,还以为乔明渊是怕了他,气焰越发嚣张起来,又是拍桌子又是骂:“怎么,你哑巴啦?”
“姓胡的!”林则惜听不下去,他拉开胡汉喜:“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明渊怎么着你了,是你自己不明所以的贴上来,如今反而怪起他人来!”
“胡汉喜,那姑娘当真是明渊的媳妇。”沈秋池低声说:“明渊没骗你,只不知原来你是这般心思,他便没有明说。”
饭堂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听见争吵声,不由指指点点。
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被沈秋池这般一说,俱是都明白了多来,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一阵哄笑声,紧接着所有人都笑成了一片。
胡汉喜的脸涨得通红,被人嘲笑至此,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捏紧了拳头,牙关咬得嘎吱响,见乔明渊这般看着自己,心头的火压制不住的涌了上来,挣脱林则惜的拉扯就冲着乔明渊的脸面挥了拳头。乔明渊一时不察,险些被他的拳头打到,堪堪躲开仍然在脸颊上留下了些许晕红。
他摸了摸脸蛋,二话不说也回了一拳头。
这边打起来,立即就有人去告诉了先生们。见状,林则惜和沈秋池赶紧将他们二人拉开,林则惜大声说:“打架会被撵出书院,明渊,你别冲动!”
乔明渊立即停了手。
他脑中想起慕绾绾胖胖的身躯笨拙的在乡下挖药材的身影,想起她夜里揉着腰哼唧着说疼的模样,想起爹殷切的眼神,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被书院撵出去,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同人打架的。
“乔明渊,我跟你势不两立!”胡汉喜被人劝开,愤愤然的丢下狠话后,被同窗拉走了。
等先生来时,饭堂里的人都散了,先生没抓到现行,这事儿只能作罢。
不过,胡汉喜跟乔明渊的梁子是结下了。
另一方面,也是这一日起,学馆里的人才知道,新来的乔明渊年纪虽小,不过十六岁,却是已经在乡下的老家娶了媳妇的。而且,因胡汉喜同乔明渊打架乃是胡汉喜相中了乔明渊的媳妇,关于慕绾绾的长相一时间在学馆里流传开来,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两个同窗大打出手。
于是,这一次慕绾绾再上门送菜给乔明渊,学馆的围栏边便多了不少脑袋。
等慕绾绾一走,立即就有人围了上来:“明渊,那就是你媳妇?真好看啊!”
“这般佳人,难怪胡汉喜念念不忘!”
“就是,比镇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好看哩!”
众人一言一语中,都是对慕绾绾的夸赞之词。乔明渊脸色不太好看,态度不算热络的应付了几句后,就回了号舍。
角落里,胡汉喜一双眼睛盯着他,闪动着凛冽寒光。
按照学馆的规矩,上午先生要讲课,下午一般都是自己温书,有问题可以去问先生。今日是孔夫子的课,他讲完了课程之后,就让学生们自己温书,他则是去了藏书阁。先生一走,学生们的坐姿顿时一松,乔明渊也跟着伸了个懒腰。
林则惜跑过来,将袖子里揣着的一包松子糖递过来:“明渊,吃不吃?”
“我要抄书,糖会沾手,多谢你的好意啦。”乔明渊笑了笑,抬头看向他,目光温和:“你也少吃一些糖,当真没等你老,牙齿就掉光了!”
“怎么可能!”林则惜不以为意。
见他不要,转身就揣着糖果去找沈秋池和董路。
乔明渊洗了双手,就从布包里掏出从书斋里带回来誊抄的书籍,磨墨提笔抄写起来。上次从程颐手中接的活儿早就做完了,如今字写得多了,比从前更见飘逸好看,内中隐有沉稳内敛,连程颐都说,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成为书法大家,因此,给他的价格又比从前高了些许。
同样的,抄的书目也从简单的《三字经》等换成了《大学章句》这些难度大一点的书籍。
慕绾绾上次也见他抄书,担忧他会因此影响学业,乔明渊说抄书也是读书的一种,能加深诵读,慕绾绾才不反对的。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此话不假。
乔明渊本就用功,如今又有书可看,有纸可抄,学业水准是一日更比一日高,可谓进步神速,他抄书更有信心了许多。
他默默的抄书,眨眼间就抄好了一页,吹干放置在一旁,又拿起白纸抄下一页。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写了一小打纸张。
期间林则惜吃完了糖,同沈秋池他们玩闹了片刻,沈秋池和董路都要念书,林则惜觉得无趣,嘟嘟囔囔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掏出书假意的看了起来,只是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好半天都不见他翻动一页,渐渐的,他头一点一点的,竟是要入了梦乡!
乔明渊中途歇息,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他摇头,目光满是无奈。
平心而论,林则惜是他们几人中最聪明的,很多书籍他只是看过一遍,转头就能背诵下来,有些先生讲解的知识,举一反三活学活用,林则惜都做得最好。就可惜,这家伙就不是一个爱读书的,满腔才智没用在正途,就用在如何偷奸耍滑上了!
乔明渊偶尔会嫉妒他。
世人读书,天分是极为重要的,有些人寒窗苦读勤能补拙,方能有些许出路。有的人只需花费一点力气,就能融会贯通,不可谓不公平。
林则惜就属于第二种人,乔明渊自认为自己是第一种人,因此,见到林则惜如此暴殄天物浪费自己的天分,他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伸手拍了拍林则惜,试图叫醒他。
可惜,手还没伸过去,意外就发生了。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就听哐当一声,他的桌子被人踢了一脚,砚台里的墨顿时洒了出来,落在他刚刚写好的那一叠纸上,抄写的字迹顿时花了,不能再用。
乔明渊一惊,忙将另一沓白纸移开,免得被墨污染,方才抬起头来。
“哟,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胡汉喜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眼中却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不过,你还有这许多纸,再写一遍就是啦!”
这番动静不小,昏昏欲睡的林则惜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着。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小子还说不是有意的,你坐左上角,怎么会走到明渊跟前来。”
“我随便走走的。”胡汉喜挑眉。
林则惜大怒:“随便走走,你当学馆是你家后花园还是菜市场啊?”
“好啦!”乔明渊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将林则惜按住。
他抬起眼睛,认真看了一眼胡汉喜,目光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胡汉喜何曾触过这种冷凝的眼神,明着他比乔明渊要年长几岁,可气势上却弱了一大截,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可被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就此矮了一头又委实丢脸,他只得挺了挺腰板:“我就是故意的,你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