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学生哪里知道,这些时日乔明渊他们的号舍都在埋头苦读,乔明渊抄书赚钱,沈秋池和董路等人都跟着一起干这活儿,字不好,谁要你抄书?眼见着一个号舍三个人都在写字,林则惜混日子都混不下去,每每被嘲笑就发誓要发愤图强。
严格来讲,这家伙的字写得并不差,只是从前心性不定,不肯好好写,这番有了比较有了伤害,自然进步神速。
“林则惜这小子够阴啊,刘秀山岂不是输了十两银子给他?”
“刘秀山也入甲了啊!”
“可胡汉喜又没入甲!”
这一番话刚刚落地,众人就都想了起来,胡汉喜和乔明渊打了赌的,赌乔明渊能不能在这次季考的时候入甲。当时林则惜不忿,同刘秀山也打了赌,赌的是各自能不能入甲。当时他们就说好了,是陪着乔明渊和胡汉喜打赌,胡汉喜输了,刘秀山就是赢了也没不管用!
惩罚是什么来着?
有人就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输的人给入甲的十两银子,是十两银子哦,可不是一两!”
“不单单是十两银子的事情吧,胡汉喜输了,他得给乔明渊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郑重的道歉。刘秀山输了,要背着写了刘秀山是缩头乌龟的木板游一圈清水镇。哎呀,这可是有热闹看了!胡汉喜,刘秀山,你们怎么说,别真当缩头乌龟啊!”
众人一阵起哄。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热闹非常,众人脸上皆是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看向了脸色煞白的胡汉喜。
刘秀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话都说不出来,他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个林则惜竟然也有本事入甲,这家伙不是一向都读书不用功的吗?
“喂,说话呀!”
还有人在一直催促。
哄闹之中,林则惜的声音压过了诸人:“王八不会说话,你们别催了!”
“你骂谁!”胡汉喜怒目而视。
林则惜耸了耸肩:“谁不肯吭声就骂谁,行吧,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谅你拿不出来,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给你折中算个五两。五两还没有的话,一两银子也成,不过,”他目光微微凝:“你答应要给明渊磕的三个响头,一个都不能少!”
胡汉喜顿时难以接话。
有一点林则惜是说对了,那十两银子他真没有。
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拳头捏得紧紧的,偏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众人嘻嘻哈哈的,他颜面不知该丢在哪里,最终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磕就磕!”
他撞开林则惜举步往学堂冲去。
学堂之中,王夫子还没走呢,对于学生们的喧闹他一向是充耳不闻,然而胡汉喜也不敢在他跟前闹事,进了学堂之后,闷声走到乔明渊跟前:“哼!不就是三个响头吗,我这就磕!”
说话间,他撩起衣摆就往地上跪去,垂下头时,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在夫子跟前,他就不信乔明渊真敢受了他这个头,若真如此,乔明渊就算去了甲班,也给夫子留了个欺负同窗的印象,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他不好过,乔明渊也休想好过,大家谁都别说谁,他没钱,但他有的是办法要乔明渊这个乡下小子知道,出来混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则惜跟在后头,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狗东西!”
他冲上去就想打人,沈秋池一把将他拉住:“哎呀,祖宗,我喊你祖宗了!你给我停手,别添乱,夫子在这里看着呢!”
好歹是劝住了。
那边,胡汉喜撩起衣摆要跪,按照设想,乔明渊定然是不敢当着夫子受了他的跪拜的,哪知道膝盖已经弯了下去,乔明渊却一动不动的仍旧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单单如此,他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看着胡汉喜,似乎真的在等着他跪拜磕头。
这一下,胡汉喜屈着膝盖,要跪不跪的犹豫了起来。
“怎么又不跪了?”乔明渊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你以为我肯定不敢让你当着夫子的面跪我,定然会阻拦你,到时候,你大可以说咱两打的赌不作数了,是我自己不要你磕头赔礼的。可你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敢这样做!其实,我有什么不敢的?”
乔明渊抬起头,笑着看向王夫子:“你打我妻子的主意,破坏你我的同窗友谊,还同我打赌,你有错在先,欺辱我在后,莫说今日是夫子在这里,就是馆主在这里,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他站了起来,对王夫子行了个礼:“夫子莫怪小子猖狂,此人欺人太甚!”
说罢,他重新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好整以暇的对胡汉喜笑了笑:“要磕头,这就磕吧!”
“你!你!”
胡汉喜的阴谋被他揭破,索性也懒得做戏了,他直起腰来,耿着脖子说:“我为什么要跪你,你不配!就算你入了甲你也不配!”
“那你是输不起了?”有人哄笑。
胡汉喜哼了一声,冲开同窗们,往外跑了出去。
“那记得还那十两银子!”林则惜追出去两步,扬声大喊,一时间,学堂里的人哄笑声更高了几分。
王夫子见状摇摇头,林则惜调皮捣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小子真不知道哪天才会学好。看看人家乔明渊,多淡定,多稳重啊!王夫子其实对乔明渊的印象很好,此番见他行事有章法,态度又鲜明,加上聪明伶俐不做作,对他的好感更是直线上升。反观那胡汉喜,先是觊觎同窗的妻子不肯认错,接着又跟人光明正大的打赌输了不认,眼下还当着夫子的面算计人心,这人品着实不怎样!
“这样的人要真的考中了功名,那简直是天下人的灾难。”王夫子如此想。
胡汉喜走了,刘秀山就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此人一向功课优秀,又得夫子喜欢,在打赌中愿赌服输尚且算人品不错,大家便也没有太难为他。他走到林则惜身边,做了个揖:“愿赌服输,我过些时日就给你凑十两银子的赌资。至于游街一事……”
“罢了罢了!”林则惜见他态度这般好,也做不出太为难他的事情:“那不过是开个玩笑,免了!”
刘秀山在做了个揖:“多谢!”
一番闹腾,学堂里总算安静了下来。王夫子讲解点评了一番这次的季考,之后,他看向乔明渊等人:“明渊,尔等这次的季考已然入甲,这就收拾了东西去甲班吧。”
几人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书本都整理好,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甲班报道。
所谓甲班,便是明阳学馆的最高一个年级了。入了甲班之后,学生开始学习更为高深的东西,同时,开始学习科举考试用的八股文。八股文的做法有独特之处,因而在甲班学习要比乙班和丙班更为刻骨,不然是压根不能下场去参加考试的。
同样的,到了甲班,就意味着离功名更进了一步。
几人皆是兴奋,目光同样的写着忐忑,大家互相打气,此处不一而论。
因明阳学馆里的三个夫子都只是秀才,再高的功名便也没有了,只馆主丁宝林的科考成绩是最好的,是个举人。别看秀才和举人只差了一级,然而水平上却是天壤之别,从乡试成为童生,县试成为秀才,到府试成为举人,这一步步走过,有些人一次能达成,有些人一辈子都达不成。就好比王夫子他们,多年前就是个秀才,蹉跎了快二十年,至今仍旧是个秀才。
到了甲班的学生都是要下场考功名的,便由丁宝林亲自授课指点学生。
当然,大锅灶和开小灶是有区别的,若是能成为丁宝林的弟子,对甲班的学生来说诱惑更大。
再则,先前丁宝林就放出话来,这次季考之后,他会择优挑选出自己的弟子。故而季考之后,甲班的学生就开始蠢蠢欲动。
进了甲班,这七人就去拜见了丁宝林。
丁宝林语气淡淡的扫过他们:“都入座吧,”对谁也没有一点特殊。如此一来,大家摸不准头脑,便也没多说,在甲班的空座处落座,便开始听丁宝林讲学。这天的讲学一直到中午,吃了午饭,下午就是温书自习,学生们都坐在一块儿,氛围却跟乙班有些不同。
说白了,乙班只是竞争去甲班的名额,压力算小。而甲班的学生们则是要争取下场的名额,而且都是个顶个的功课好,谁看谁都不怎么顺眼。
只是平日里碍于同窗的情谊,又有丁宝林压着,表明上十分和平,但像乔明渊等几个玩得这么要好的,当真是少的不能再少。
因此,当林则惜同其他人商量着换座位,要他们一个号舍的四人挨在一起读书时,甲班的同窗几乎都表示不能理解。
你们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结义的?
当然,凭着林则惜的三寸不烂之舌,最后还是成功的都换到了座位。几人如同在乙班时一样挨在一块儿,林则惜嘿嘿笑着,满脸都写了得意两个字:“还是我出马最为妥当,瞧,这不还是什么都不变?等明年咱们下场,争取也一起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