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走了,泫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跑了一下午,喊了一下午,体力透支,嗓子也哑了,不休息会,泫是真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甯晟收到泫的信,提起了雷勖,可是甯晟还是不信,雷勖可以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其为人他很清楚,江毋与雷勖一直不对付,但在雷勖眼里,江毋就是个孩子总让着他,所以,甯晟将泫对于雷勖的提议束之高阁。
没过几天,京城里便开始寻找再次走失的傻子。
下了朝,江毋与华大人一起向外走,华大人感慨道:
“但愿这次别再被人当流民抓去了。”
江毋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想到他府上就有个奇怪的二愣子,给华大人道了声别,匆匆便往府里走。
回到府里,去了下人住的院子,进院便看到一堆人围在一间房的门口,从里面传来泫的声音:
“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僵,马蹄声起马蹄声落,ohyeah,ohyeah;看见的看不见的,瞬间的永恒的,青草长啊大雪飘扬,ohyeah,ohyeah。”
江毋拨开门口的众人,看到泫蒙着眼睛,拿了根擀面杖怼在嘴下面,站床上在那ohyeah,挥散众人,进屋关上门。
听着没声音了,泫叫道:
“掌声呢?你们的欢呼声在哪里?”
江毋双臂抱于胸前,如果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所谓走失的傻子,他信!
等了半天依然没声音,泫拉掉布,看到江毋正阴森的看着她,赶忙从床上下来,穿好鞋站在他面前,有些尴尬的说:
“江江大人回来啦,那个,那个,坐。”
江毋还是不动身形,冷冷的说:
“皇宫里那个傻子又走丢了,皇上正着急的到处找呢。”
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与聪明人打交道,有好处亦有坏处,比如现在,泫是真不希望江毋这么聪明,傻笑道:
“皇宫里还有傻子啊,那里面不都是皇室的人吗?不应该一个个猴精猴精的吗?”
江毋放开手臂,慢慢走到桌前坐下:
“这个傻子有些特殊,是流民。”
说到这,转头正眼看着泫。
泫暗自咽咽口水:
果然这梗不能玩第二遍,这次会不会玩大?
傻笑道:
“流民?怎么会是流民?流民还到皇宫里,江大人是拿俺开心呢?”
江毋转过头,一手托头的看着天花板:
“这个傻子,我略有耳闻,听说因为皇上看她快死了,可怜她,才带到了皇宫,可是皇上却很宠爱这个傻子,皇上什么没见过,怎么会独独宠爱一个傻子呢?你说奇不奇怪?”
泫后背都冒冷汗了,不知道如果江毋动手,那几个暗卫能不能在他杀掉自己之前制止他:
“帝王的心思可不是俺这样的人能明白的。”
江毋起身走到她面前,泫不由向后退去,直退到床边退无可退,江毋微微一笑:
“你个流民,为什么能听懂邦有道?为什么能懂五石散?为什么要说服茹元入仕?为什么说的一些话在处处偏向皇上?”俯下身与泫的视线处同一水平面“有时很聪明,可有时又傻的让人很无奈,据我了解,这个傻子几次三番能从皇后的刁难中平安脱身,而且,奕王和骥王对这个傻子也很青睐,我就奇怪了,一个傻子,到底何德何能能把皇上和两个亲王都吸引住呢?”
泫向后仰了仰身子,上半身离江毋远了些:
“这个俺哪里知道啊,都说了,俺这样的人,猜不到你们这样大人物的心啊。”
江毋俯下了点身,泫又往后仰了仰:
“今天甘很奇怪啊,好像我也没说什么,为什么甘这么怕我呢?那天可是毫无畏色的使劲捅我软肋。”
泫一拍手:
“对了,江大人这几天有戒药吗?那天俺说的可是真的,五石散那东西,百害而无一利,趁早戒的好,那么,祝江大人早日戒药!”
说完俏皮的眨眨眼,便准备溜。
被江毋拎着后脖领给拎了回来:
“别用这事给我打岔,”让她在自己面前站好后,又俯下身与她处于同一水平线“我想我该叫你泫才对,你也有暗卫的吧?觉得会是我的暗卫嬴还是你的暗卫嬴呢?”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打斗声,泫紧张的循声四下望去,真怕把那些暗卫打出个好歹,很快,从暗影中断断续续走出一些人来,泫一看差点吐血,十几个人打五个人!
气的面色通红,甩了手里的擀面杖,转头怒视江毋:
“江大人,十几个人对五个人,觉得这样公平吗?”
江毋抱臂靠在床架上:
“打赢就行。”
泫冷笑了下:
“江大人刚才也说了,皇上和奕王、骥王都很青睐我,我想江大人也不能随便对我动手吧?虽然你们士族未将皇族放在眼里,但也不能因为丁点大的事便撕破脸吧。”
江毋听着这话别扭,正在考虑泫要怎么做时,只见人影一闪,便看泫冲到他的侍卫中间,一通拳打脚踢,那些侍卫当然不敢还手,可泫并非那些只捻绣花针的大家闺秀,一拳一脚挨到身上不好受,很快那些侍卫就被打的满地打滚。
江毋眼睛瞪圆了,五个侍卫眼睛也瞪圆了。
泫把打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对那五人说:
“我不管你们在骥王手下时被打会怎么样,但,你们现在暂时还算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就不能凭白被人打了,而且还这么不公平!”又对江毋说“我们不是敌人,没必要用对待敌人的方式来对待彼此,”扬了下眉“当然,如果江大人认为我们是敌人的话,我也不介意使用非常规手段来对待江大人。”
江毋看了看还满地打滚的侍卫,又看看此时不再傻气的泫,眯起了眼。
泫才懒的理会他心里怎么想,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
“那天就给江大人说了,我是来从江大人嘴里抠土地的,会以华大人为前辙,扣除江府多余的土地以及人口,江大人认为如何?”
江毋这才想起那天泫说的话,大手一挥:
“从我这里抠地,不可能!”
泫看看那些侍卫:
“我认为有些话,我们私下谈比较好。”
江毋看看站一边显尴尬的众人,示意他们出去,泫也示意那五人先出去。
等他们都走后,泫说道:
“知道想从江府抠土地不可能,但,江大人,您和华大人不同,华大人为官中庸,在朝中没有得罪什么人,但江大人不同了,先不说别人,雷大人会如何做?再个,江大人应该能猜到,从我入江府第一天,哥哥便知道我的动态,如果江大人像华大人那样,被人发现我在江府,想对江大人落井下石的恐怕不止雷大人一人吧?”看看江毋认真思考着,缓和了口气“这次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形势所逼,现在整个华夏动荡不安,暂时没事但不代表永远没事,或许某天就会有某个政权来造访我们,”探身靠近江毋“用刀枪造访我们!江大人是聪明人,明白土地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在这样随时可能打仗的局面下,必须保持国库的充盈,只有国库充盈了,我们才能发展生产力,这样就会有更多的钱流进国库,便可以造很多武器,有了武器的武装,那些想来找事的国家,便得掂量掂量了。”
江毋低头看着泫,不能确定这些想法是甯晟的还是她的,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面前这个女人影响了甯晟,想不明白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影响一个帝王,但转念又想,他自认为定力不错,可这些日子,泫的一些话,确实在他心里打下了印记,即使是一些看似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也让他记忆深刻。
眼神不由暗了下来: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泫看江毋不说话,还以为在想她说的这些,起身走到江毋面前,抬头看着他:
“江大人,我们无意与江大人敌对,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虽然与江大人相处不久,但我认为江大人并不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在您心中,还有着焜昱国,有着焜昱国的子民,虽然说焜昱国亡了,您或许可以逃到其他什么地方,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江大人,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江毋一顺不顺的看着泫,眼睛依然清亮,仿佛湖水一般,能映出他的影子,非常想透过这片清澈,看看藏在内里的东西,可是,除了清澈再无他物。
转身坐到了床边,泫说的这一堆话里,有句话江毋听进去了,是他当即要面对的,就是要对他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如果甯晟像对华大人那样,他江毋以及整个江家就完了。
想了一圈,看着泫:
“如果我主动交出多余的土地以及人口呢?”
泫义正辞严的说:
“我会向哥哥争取对你最有利的说词,之前我就说过,我不是江大人的敌人,我们之间没必要使用对待敌人的手段。”
江毋莫名就信了泫,自己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人相处一辈子都不能相信,而有些人只相处一阵,便全盘相信。
起身说道:
“好,至于我该怎么做,你去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然后甩手就走了。
泫看着江毋的背影,眨巴眨巴眼才咂摸出味,忙追了出去:
“这些不是江大人该做的吗?为什么江大人就甩手给我了?江大人,您这是想做甩手掌柜吗?”
看着泫傻傻的追在身后,江毋莫名的心情很好:
或许真的可以试着成为朋友。
又过了几天,一个消息在京城炸开:江毋收留了出走的傻子,帮她疗伤、养伤,但不知其身份,为表歉意,拿出不少土地及相应的人口向甯晟道歉。
一个士族向皇族低头道歉,这说明什么?皇族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整个焜昱国的各个阶层都猜测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