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马场后,关于如罗家的实情也逐渐传开,瞧不上拨列晏的,忍受不了拨列晏血腥统治的,以及当年反对拨列晏为首领的,还有这么多年来一直仰慕如罗的,纷纷站到了拨列晏的对立面,还有些仰慕如罗英雄的青年人,找到泫的驻扎地要加入。
每天营地都热闹的跟集市一样,泫便每天苦口婆心的劝返。
能什么人都要吗?战场有多危险先不说,万一这些人里有拨列晏安插的人,到时给她捣乱怎么办,既然人进不来,那就送东西吧,干肉、马奶酒、各类奶制品,他们吃的比在焜昱国吃的还好。
泫打心底感动,草原人大部分都耿直、豪迈,只要诚心对他们,他们都会像对兄弟一样回应,腾格里护佑的这片土地,不管什么时候,都让泫充满感动、感激。
部队行进比较缓慢,主要是为了配合甯晟他们的行动,这些日子,泫带着军队与牧民们打成一片,使将士们对游牧民族改观不少。
以前总认为就是来骚扰边界的那样,可现在,他们发觉,这些游牧民族比中原人更好相处——当然是在无利益牵扯的情况下,有利益牵扯,全世界都不是好相与的。
刚好也是他们的大会期间,与草原汉子摔跤、骑马、射箭,勾肩搭背的说着荤话,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不用一兵一卒就把对方打败了。
他们是高兴了,拨列晏可不高兴,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当年对如罗的所作所为,藏了这么多年,还是被发现。
脸色阴沉的坐在王帐里琢磨:
不可能是如罗姀说的,她根本不知道,如罗念已死,那么还有谁知道,这个卓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一来就把我的黑历史给扒拉了出来!
头疼啊头疼,不过好歹他也做了几十年的王,积累了一些根基,是有些人倒向了泫,但,为了利益,还是有一大部分依然在拨列晏身边,只是这些人中有些在观望,所以拨列晏也不能确定,如果战局再继续不利下去,还能有多少人站在他身边。
泫他们可谓是跳着舞行军,一路上都有朴实的牧民前来,就为了看看那些旗帜,以及看看如罗姀的国民,在他们眼中,先皇已经被无视掉了,只有太后的存在,泫暗笑,但也被他们对如罗的喜爱、敬仰所感动。
这日营外又喧喧嚷嚷的,一个脏兮兮的老人要加入,将士们以及牧民们都劝他,可他就是笔挺的站着不动。
泫闻讯出来,看到这个老人,第一直觉就是这个老人不一般,尽管脏可依然掩不住浑身的气势,拨开众人走到他面前:
“老人家,加不加入的先不急,先带您去洗个澡,吃些东西如何?您这样也是走了很远的路吧,休息休息咱们再说,可好?”
老人家同意,泫让兵士们带他去洗澡。
泫在她的军帐里等着,边等边想这个老人的来头。
没过多长时间,老人进来了,泫惊讶收拾干净后居然是个器宇轩昂的人,忙问道:
“老人家吃东西了吗?休息休息再说也不急啊。”
老人摇摇头:
“我等这天已经等了五十多年,你说我能不急吗?”
泫一愣,细看老人,觉得眼眉间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与谁像:
“五十多年?”
老人缓缓的说:
“我是如罗念。”
泫一蹦子跳起,连连退后数步:
“您、您、您是太后的哥哥?!可不是在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吗?”
如罗念笑道:
“去世?我是失踪了,不过那些人因为弄丢我,怕被拨列晏责罚,弄了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去说我死了。”
泫定定心神,这才想起是与太后有些相似,原以为如罗家只剩如罗姀,没想到又出来个如罗念,激动的说:
“太后要是知道哥哥还活着,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我、我这就写信告诉太后。”
说着就要叫甲子,但还未开口,如罗念拦住她:
“先别说,到一切都完了再告诉她,还有,别对外宣布我还活着,我对这片土地厌恶透顶,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是打算带我们离开,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慢了一步,所以,这次结束后,如果还能活着,我不打算留在这里,父母的遗骸已经找到,我要带着他们离开。”
从知道如罗家的事情后,泫便觉得如鲠在喉,总想为如罗英雄做点什么,于是很激动的扑到念面前:
“大哥,您放心,拨列晏那个混蛋小子,爷去收拾他!保证让他死也不能死的痛快!”
甲子在门口冷汗狂流,低声提醒:
“卓将军,辈分全乱了。”
泫茫然的抬头看甲子,如罗念却放声大笑。
他喜欢这个卓将军,从听说他们举着“为如罗家讨公道”的大旗时,便对她生出些许好感,也怀疑她是以此为噱头来攻打拨列部,可是现在见了泫,用这事做噱头或许也存在那么几分,但想为他们讨公道,恐怕是占了多数,而且,战场上,只要能嬴,使使手段也无可厚非。
为了掩盖长相,泫给她找了套兵士的衣服,再套上头盔,不过就是这气势掩盖不住。
军队又向王帐开进,这次路上有了个向导,泫行动起来方便了很多。
比如问过如罗念后,安排一些队伍绕到王帐后面,掐断他们的退路;比如问过如罗念后,兵分三路,分出两队来直插王帐侧翼;再比如问过如罗念后,主力载歌载舞的从曾经支持如罗的部族处往王帐方向走。
一路上搜罗了不少拨列晏的罪证,简直是罄竹难书!这些罪证长了翅膀般,与如罗家的事实一起飞遍了拨列部,甚至是飞到了周边一些部族处。
拨列晏的威望越来越差,其实本来也不高,只是没有外力作用,他还能支撑,现在不但有了外力,还是个极能和搅的外力,被粉饰的歌舞升平,顷刻瓦解,露出下面掩盖的肮脏。
还处观望状态的部族,看到这种情况,有些想撤了。
现在的拨列晏,可是被逼急了,疑心病超前膨胀,奴隶端水上来抖一下,他都认为人家心藏不轨,拉出去便斩;哪个奴隶无意向某个方向看了眼,正好他在这个方向,他便觉得这个奴隶对他有意见,也拉出去斩了。尽管没有针对部落长,为了自己利益,对部落长还是和颜悦色,但,在这样的氛围中,部落长们也一个个自危,害怕某天莫名就被杀了。
拨列晏也没有干等着泫他们来,在他们来路上一些比较重要的点上,加派人手,增强防御。
可是,人心已乱,那些兵将看到焜昱国的军队,列队齐整,将士们昂首挺胸,连马都步伐有力、眼冒精光,身旁还有一些加入的部族,尽管没有焜昱国军队那么齐整,可也浩浩荡荡的,不过浩浩荡荡是他们心理作祟,有种“草木皆兵”的心理。
看到这样的兵队袭来,再加上那些关于拨列晏、关于如罗家的事情,兵将们还没战便已产生动摇,象征性的接触下便都散了。
从攻打郁都甄部到攻打拨列部,给泫最深的就是草原部族间的信任,这是与中原政权最大的区别,而这个区别也决定着政权形式的不同。
中原政权即使皇帝是个垃圾,哪怕手下过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来糊弄皇帝,也很少有一个说离开,朝三暮四的情况多发生在战乱的时候,比如三国时期的吕布,几次易主,不过吕布名声有些糟糕了,几次都不是为了投奔明主,而是为利易主,也正因为如此糟糕的名声,成为曹操将吕布这名难得的猛将给咔嚓的原因之一。
嗯,说到吕布,说点题外话,有着闭月羞花之美的貂蝉,是《三国演义》里虚构的人物,还未找到证实她存在的史料,对于她的原型,也只是猜测。
中原人看重的是忠义,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不会易主,比如《水浒传》里的林冲,人都要杀他了,这憨货还傻傻的抱着幻想,中原人喜欢的就是忠义之士惨遭迫害后,不得不易主的人,还比如林冲这憨货,迫不得已下落草为寇就是中原人比较喜欢的类型。
而草原人重视彼此的信任,首领值得信任了,就追随着;不值得了,那首领便可以滚犊子了。
拨列晏失去信任,对于泫来说,之后的路就好走很多,感谢那个丢给她“愿腾格里保佑你”的将领,如果不是他,泫还想不到去了解太后的家事。
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碍的到了王帐附近,这仗打的有些太多顺利,所以,到这里泫反而有些不安,不知道拨列晏会安排怎样的鸿门宴候着她。行军到一半,泫喊停,召集各方将领商讨对策。
从拨列部将领那里了解现在还可能支持拨列晏的死忠粉有多少,这些死忠粉是什么情况,然后了解拨列晏自身有多少实力,目前这种状况,这些实力会不会有流失,然后就是两方将领就地形、天气等外因,商讨对策。
停了差不多有两天的时间,才继续行军。
拨列晏也清楚焜昱国军队的行踪,得知他们在行军过程中突然停下,还停了两天,估计到他们可能是在商量着什么。
拨列晏也在想着对策,可是派出去的将士们,已经没什么斗志,看到焜昱国仅仅是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不受他控的部族长越来越多,拨列晏黑着脸,想着怎么抓住这个卓将军,然后狠狠的折磨他。
军队终于到了王帐周边,可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在一般,但,泫已经把这里包围,拨列晏不可能逃走,那大开的门户,就好像是在邀请他们入阵。
泫看看一个个看似没人的帐篷,这是要打巷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