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已走访多半商号,陈霍如石沉大海,仍无音讯。木朵疑心越来越重,但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一家一家寻找梦中的陈霍。
算算时间,已是嫂子临盆的日子,木朵开始着急。
木朵看着沉稳的莫顿,歉意道:“嫂子在家就要生了,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奏乐可以解决吃饭住宿。”
莫顿一听,就来了气,双眼瞪看木朵,怒道:“我承诺了大祭司和父王,必须把你交到陈霍手中。如今,陈霍没寻到,留你一人在汉,我能放心?我怎可回去?”
木朵心中隐隐觉得,那陈霍就是假名,可能寻不到本人了,一面气恨陈霍欺骗了她,一面叹息有草原不能回,一面又疼惜莫顿不能及时回去,上下气苦,左右为难,夜里早就哭了多次。见莫顿有气,木朵根本不敢说出她的苦衷,只有忍着气痛不说话。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木朵讨问了最后一家商号,没陈霍这人。
木朵眼眸空洞洞的,耳旁反复回荡着最后那家商号小厮所说的话:“没听说过陈霍……没听说过陈霍……没听说过陈霍……”
空中已变了天,眼看就有一场秋日雷雨将至。
木朵最后离开长安时,长安城门即将关闭。众军士见女扮男装的木朵美目呆痴,面色凄楚,暴雨将至,可怜见的,就斜开门缝等木朵出城后才关闭了城门。
木朵拖着沉重的身子,满眼呆痴:期盼两年多的陈霍居然查无此人,他不是长安汉商!他是谁?他为何不说真话?!
木朵苦涩地行走在原野上,心中苦痛万分,那热风劲吹,一路叹息:陈霍骗了你,他骗你骗得好苦,难怪他一去不回!那草原之情全是假的,是陈霍为了骗你活而说的假话!大话说娶你,也怕是家有妻妾,不敢说真话罢了!也许他正身处成群的美妾怀抱,就不再念你了,可叹你两年来痴痴等待!家里也许万贯家财,一把匕首也随便何人都可送,只可惜了你的罗盘送错了人!
木朵心中凄苦,柔肠寸断,欲哭无泪。
路上行人见狂风大作,已是快跑躲避,木朵却恍若未见,双目呆滞,一步一步行走在悲苦的大道上。
天地浑浊,万物翻飞,云卷狂风,汹汹而来。远方黑沉天际一道撕裂的强光闪过,“轰隆隆”闷沉沉的雷声由远及近翻滚而至,狂风肆虐,怒雨倾盆而下。
暗黑的长安大道上,唯有面色惨白如闪电的木朵在大雨中孤立前行,那人影就像曾经飘飞空中的无助枯叶,随时会飘落大地,最后无影无踪而逝……此时,虽一直还抗击着那如注的雨水冲洗,但稍不留神,那水流般的雨线就会淹没那孤寂无助的身影……
木朵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前行,几次晃晃跌倒,几次惶惶站立,一身泥浆裹步前行,躲屋檐下的行人都惊呼:“姑娘,快来躲躲,会生病的!”
一场大雨,让女扮男装的木朵原型毕露,也让木朵心中哀伤至极,继续悲凉苦痛:长安所有商号都没陈霍这人?他究竟是谁?
木朵抬头望着泪雨的天,那雨也掉泪:陈霍他骗了你,他说的全是假话,他跪拜天地娶你也是假的,可怜你在草原苦苦等他!你这两年的思念,就像今日这泪雨,都将成为那永不回头的东逝水!
泪水,流不尽的泪水洗着木朵那惨白的脸。
那苦痛的心因撕裂而痛,右手摸着胸口,木朵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雨水泪水齐下,双眼无法视物,一个趔趄就栽倒在地上,如那被践踏的秋日落叶般终于晕在了泥水里……
见雷雨即将而至,木朵还没回来,莫顿等得心焦,向李敢请了一匹马,就打马长安方向接木朵。
大雨倾泻,模糊中,莫顿一眼就见泥泞路上有人倒地,慌忙下马,一看是木朵,不顾污秽,将木朵抱在怀中,快马将木朵救回。
马场中一直担心兄妹两人的李敢见一身已湿透的莫顿抱着昏迷的木朵回来,就赶紧喊人唤郎中瞧病,又唤府中婢女上前替木朵洗漱更衣。
一身泥浆,一脸雨水的莫顿一直守在木朵房外,左右踱步,不肯离去。
好在郎中看了诊后说,木朵身子好,不碍事,喝碗姜汤水,明日就会醒来。听了郎中的话,莫顿那急迫的脸色才稳了下来。看着情重的莫顿,李敢坚毅眼色中那敬重之意越来越重,也守在木朵房外没离开。
已换衣而来的莫顿双眉紧蹙,眼中忧虑深深缠绕,“我这妹子,性情很刚烈,命运多坎坷,遇事不顾性命,今日境况,恐陈霍没寻到,她又在寻死。”向李敢深深一揖,“多谢李公子相救,无以回报,请受莫顿一拜!”说着就是一跪下地,慌得李敢跪地请起才作罢。
木朵足足睡了一天一晚,第二日夜才醒来。醒来后,就一双秀目直视屋顶,不言不语也不饿。
“陈霍没寻到,我就不回去,我们一起过难关。”莫顿见痴呆的木朵又开始犯傻病,就很忧心,一个大男人也不善劝解,只能如此说,见木朵呆傻模样,又心疼道:“不要傻了,想想大漠的亲人,活着总有希望。”
听到“大漠亲人”四字,木朵大眼一热,两行清泪流下。
莫顿慌了起来:“不哭,不哭,母亲她们都盼着你日日好,没陈霍,我们也可以过活。”
“姑娘放宽心,那陈霍既是长安人,总归会找到,姑娘如此找法也不行,长安近百万人口,你就是用上一年的时间也不一定找出来,只有慢慢来才行,急是急不出来的。”见木朵痴心如此,李敢很是叹服。
“对,对,对,偌大一个长安,寻陈霍须慢慢来,急不得!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可以到每条街道去问,总找得到!”
两个大男人在木朵榻边宽心木朵,木朵心中明白他们的心意,却也明白陈霍如那空中的风,已经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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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李记当铺坊内,李管事趁小厮端茶的功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公子——女扮男装的木朵。
一身合体藏蓝色窄袖男装,身材挺拔,俊秀素容,一身贵气,只脸色如雪,但也冷得俊美。
“虽是秋日,但这天仍很热,公子请喝茶,先消消热。”李管事小心陪笑道。
见管事的就坐,木朵抿了一口茶,“贵坊近日生意如何?”李管事见木朵不慌不忙的,俊俊俏俏的,摸不着虚实,老老实实答道:“托公子福,生意还好。”
木朵慢慢向茶盅吹了一口气,啜茗了两口茶,停一停,说道:“本公子近日得了一件物什,想请管事的瞧瞧,看看价值多少?”说着伸手就从怀中掏出匕首,轻轻巧巧地交给小厮,小厮忙双手递给李管事,木朵低头又抿了抿茶盏,不舍的眼看着她那把匕首。
李管事低头一见,慌忙起身就着窗外光线再看,甚是惊异,“此乃皇家之物,不知公子是长安那家的?”
木朵红着眼,不慌不忙地说:“这倒不必问,只问管事的,此物可值几何?”
李管事反复看匕首,又将刀刃抽出,“此乃皇家之物,民间根本没有,就是贵胄之家,也可当传家之宝,还饰有两颗大玉石,镂刻龙纹,价值不菲,我估摸着不会低于一百金。”李管事抬头看着木朵,“不过,公子可仔细,此物稀少,不可轻易交易。”
见管事的犹犹豫豫的,木朵收回匕首,眨了眨眼,“有话请讲。”
李管事施一礼,“请公子见谅,因是皇家之物,本坊需要到廷尉府核实一下。”
木朵眼中光亮闪动,笑了起来:“管事的怕本公子此物来路不正,也无妨,管事的尽管到廷尉府核实,本公子后日巳时再过来,如来路不正,敬请官府捉人!”
说完,木朵起身抬腿走人,李管事慌忙回礼,“不敢!不敢!”
出了当铺坊,木朵摸了摸眼角泪,如再在当铺待着,她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木朵牵着马漫无目的地在长安街道行走。走过一条街道,看见一家高高大大的门头,里面屋檐重重,绿树掩映,门前牌匾很是醒目:霓裳坊。
木朵想起了那日的琴师李木子,就打起精神,昂首走到坊门口。守门小厮见状,施礼道:“公子请晚上听曲,白日里,姑娘们在休息。”木朵低哑着声气道:“在下想拜会琴师李木子,可否通报?”
小厮看看俊秀的木朵,赶紧让了路,“李琴师在家,公子请!”
坊内别有天地,被各种亭台山石小院分割。从侧门进入,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就到了后院一小别院内,小厮拱手,“这就是李琴师的住所,公子请进。”然后向小院门内喊了声:“李琴师,有客拜访。”
“又是什么客?本琴师近日谱写新曲,不见客!”屋内传出李木子不满的回话。
院内小门虚掩,木朵推门而入,边说边向院内走,“李琴师当日温文尔雅,一别数日,今日脾气倒是见长了。”
话音一落,那屋门口就有人闪了出来,只见李木子慌里慌张地出了屋,没顾上靴子就走到屋檐下,一揖而礼,“公子亲到,恕李某不敬冒犯。”
木朵见状,赶紧迎上,脱靴进屋。
“青儿,快,奉茶!”见到木朵,李木子大喜所望,交待侍女青儿泡茶,然后又频频给木朵让坐。
等木朵坐好,李木子一双欣喜的眼就不时看看木朵,然后歉意地施一礼,“自听了公子琴声,就一直在屋谱写新曲,最烦有人打扰,如此,有所怠慢,请公子见谅。”说完,仍恋恋不忘那日遗憾之事,“公子带琴否?公子那日琴音被打断,在下一直遗憾,不如姑娘今日重奏该曲?”
抬眼处,木朵没见李木子那高冠,只见李木子就一褐色帕子包着发髻,不过仍然穿着一身青色宽袖大袍。
木朵见李木子乃一琴痴,胜过当日在居延时的她,坦诚道:“李公子够辛苦了,还念着当日之事,只是今天出来慌忙,没带琴,不能奏乐,以后再说吧。”
李木子一脸的歉意:“也是,你一来,我就拉你奏琴,不合情理。”
两人喝茶,李木子仔细看着惨不忍睹的木朵容颜,沉默良久,李木子才恍然道:“公子今日拜访,肯定有要事,是不是?”
“就是来看看你。”木朵淡然答道。
“喔!”李木子木然,仍然不忘琴音,“公子琴艺如此好,可否听听在下新写的曲子?”
木朵点点头。李木子欣喜地叫青儿搬了一焦尾五弦琴来,然后让青儿焚了一注香,静静心,开始拨弦弹奏。
琴音悠悠,如诉如泣,比那日的更甚一筹,木朵听得心灰意冷,心神具焚,脸色更白。
木朵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中的泪,“如此良辰美景,琴师倒奏起悲凉之音。如今汉军大捷,可谱写一曲鼓乐欢曲,众人更爱听。”
“你说的有道理,但近日,在下就想写幽怨曲目。不过,公子如此说,我就写写欢快曲目罢了。”看着木朵,李木子突然冒出一句:“公子在路边谋生,不如到坊间来,如何?坊间有吃有住,好过路边千百倍,在下可以引荐。”
木朵低着眉,掩饰了眼中的哀怨,缓缓道:“让我考虑考虑。”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看看天色已是正午,木朵告辞准备离去,李木子就是不让走,留木朵在房内一起吃了午饭才让一直恍恍惚惚的木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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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朵孤身一人又来到当铺坊。小厮一见,马上迎进屋坐下看茶。还没坐稳,李管事就急急进屋,连连道:“公子真君子,这么准时。”
木朵扬了扬眉,不服气地问道:“没人抓本公子?”
李管事赶紧拱手一揖,“公子见笑,那日是本管事的唐突了,冒犯了公子,请公子见谅。”
木朵见状,也不为难李管事,缓缓从怀中摸出匕首,静静地看看,眼中那不舍很明显,良久,木朵狠狠心,闭眼将匕首交与李管事,顺手又抹抹眼角。
从坊间出来,木朵眼中空空无一物,差点晕倒。
看看马背上沉沉的包袱,木朵那心如刀割。她原以为把匕首当掉,她就能解脱,不想,心中却更难受。
木朵牵马,慢慢向霓裳坊走去。那日的小厮见了,直接就让木朵进了坊。
木朵牵着马匹进入李木子小院,一不留神差点踉跄倒地,幸得院中道旁栽有大树,木朵一把摸到才没有倒地。
正扶着树干喘息吐气,就听室内叮叮咚咚琴声又起,木朵向屋内喊了一声:“李琴师……”李木子就又慌慌张张地出屋,见木朵喘气,忙令青儿看茶,他自己不及穿靴就迎木朵进屋。
进了屋子,木朵就倒在了榻上,李木子被吓了一大跳,木朵却摆手说:“不碍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木朵舒缓了心中那口苦闷之气,就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满脸惨白。
李木子见状,很惊异,不知出了何事,惶惶然跪坐着。
木朵等青儿出去端茶水的功夫,定定地看着李木子,苦着声气说道:“我想拜托琴师一事……但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能不能答应?”
“公子但凡吩咐,一定不负所托。”
木朵又吸吸气,幽幽道:“我是一匈奴女子……名木朵……到长安……寻亲……如今亲人不见……我要你帮我……你愿不愿意?”
李木子每次见木朵就觉得怪怪的,心中一直就不安,等木朵如此一说,才恍然大悟:是姑娘才对头。李木子点着头,赶紧道:“愿意,姑娘请讲。”
木朵又歇歇气,交代李木子诸般事项。李木子听了很吃惊,苦口劝木朵不能如此做事,可木朵坚持,李木子看木朵那憔悴模样,心一软,就依了她。
木朵见事情安排妥当,提着的气一松,人就向后一倒,晕了过去。慌得李木子赶紧喊来青儿,将姑娘守着,他则急冲冲地外出请郎中。
郎中摸了摸脉,摇头道:“姑娘是急火攻心,一时晕倒,不碍事,休息休息,补补身子就会好。”也没开汤药就离开了。
木朵醒来已是申时,躺在榻上茶水不思。
正悲哀间,院内传来大呼小叫的女子声音:“李琴师,你是怎回事?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将阿猫阿狗似的人弄到院子里住。院子里住着姑娘,坏了姑娘们的身子,仔细你的工钱!”正说着,木朵就见一位身着鲜艳红衣的女子踏步进了屋。
那红衣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年纪,擦了一脸的胭脂,头上的簪钗颤颤巍巍抖动不止。女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捂着口鼻,好像屋内瘴气很重似的。
李木子赶紧给躺着的木朵做介绍:“此乃坊间管事琴姑。”又向琴姑道:“这就是我那日所说的匈奴琴师,琴音了得,无人能及。”
能被李木子称说琴音了得,那这人本事也不小,有些不屑的琴姑瞄了一眼躺在榻地上的木朵。
榻上明明白白躺着一位美女,这呆人却说是琴师!此女虽容颜苍白,却楚楚动人;眉目毓秀,人见人爱,为何要女扮男装?琴姑心中虽有疑问,却没出声,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木朵。
木朵见琴姑直视她,就勉强坐了起来,断断续续说道:“我……就是暂时……在李琴师这里……休息一下……请姑姑放心……我很快就会离去。”
琴姑见姑娘作答,就又细细地端详了木朵的颜容身段,啧啧称奇,眉眼满是笑:“难怪姑娘要女扮男装,如此人物,倒可到我们坊间谋生,何必在外风餐雨露,坏了身子?”
木朵提了一股子气,悠悠地说道:“我如今有一事……还没办好……等我办完了……再与姑姑商谈此事。”
“好!我就等姑娘这句话。”琴姑说完,就吩咐青儿仔细服侍,又宽慰木朵:“姑娘多歇息一会儿,病好了再走不迟。”见木朵脸色倦怠,就讨好地说:“姑娘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琴姑自带着人离去。
到了戌时,木朵执意骑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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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顿站在马厩里,拍着那大马身子,一脸的愁容。
那夜,一曲哀怨之琴声从木朵房内传出,凄凄婉婉,令人泪下。莫顿听得心惊肉跳,李敢听得肝肠寸断,两人本来一起喝酒,听了乐声,知木朵哀伤之极,担心姑娘心性有变,两人放了酒碗就朝姑娘房间跑去。还没到门前,乐声就停了,木朵的嚎啕大哭就破窗而泄出,滔滔不绝,等到子夜,啜泣声才止。
此后,木朵去了两趟长安,这几日,居然很安静,虽郁郁寡欢的,却也不出门,连琴也不拨了。莫顿就担心这傻妹妹又干傻事,心中那紧绷的弦就没松过。
“公子,有客人来访,管事的请公子和木朵姑娘前厅叙话。”
莫顿一脸诧异地望着木木然站在身边的木朵,“是魏老爷?”
木朵一脸无知地回看莫顿,摇头不知。
到了前厅,莫顿见一高冠青年男子坐在厅内,和管事的正在喝茶。
莫顿向前施礼,“见过管事老爷。”
管事的看了青年男子一眼,就笑眯眯地看着莫顿,问道:“你们是否在找陈霍?”
莫顿有些不信,看着木朵,木朵也惶然,两人面面相觑。莫顿急忙上前一步,“你知道陈霍?”
青年男子一身青色宽袖大袍,眉眼和善,笑了起来:“我乃陈霍弟,名陈炎,陈霍远去西南夷,要数月才能回来。临走前,交代我,如有人找他,可询问是否子瑜前来,如是,就是炎弟嫂子,令不可怠慢。”起来躬身行礼道:“请问,谁是子瑜?”
莫顿高兴至极,转身就拉上木朵,看着陈炎,眼中放光,那喜悦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她就是子瑜,她是女扮男装!”声音之洪大,惊得管事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看见失礼,赶紧令侍女擦拭干净。
就这会儿功夫,莫顿已是喜极,回头看着木朵,“木朵,看看,陈霍他没骗你,我们终究找到了!大祭司和父亲也该宽心了!你也不必寻死了!”说完,就向着西方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抬头处,眼内明明有泪光,硬是被憋了回去。
木朵不停地抹眼泪,“哥……这下你……可以放心回家了……家里嫂子……恐怕已经生了……还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莫顿喜上眉梢,“男女一样,我都喜欢,我都喜欢。”
陈炎上前施礼,“既是子瑜嫂子,我们想今日就接回长安家住。”
“好,好!”莫顿喜笑颜开,很是高兴。
离去时,莫顿请管事的告知去长安办事的李敢公子:多谢照顾,来日报答。
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就打马离去,然后一同来到一条小街,寻到后大门处,入门,过小径进入一院落。
莫顿不识汉字,只模糊记了街道,见陈府还算小户人家,很满意木朵有了稳固的归属。没见到陈霍父母,莫顿询问了陈炎,陈炎道:父母在老家巴地,不在长安。
一早,莫顿就在门外叫醒了木朵:“我昨晚一宿没睡,既然你已找到陈府,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以后见着陈霍不要耍小性子,好好过活。今后,说不定,我们还会来看你。今日,我就离开回去,你有何交代?”
不知何故,木朵那眼红肿着,肿得像桃,立时就伏在莫顿肩上哭起来:“哥哥……如今可……放心回家……木朵……此生……不知如何报答……哥哥的爱……”
“你是妹妹,有何报答的?”莫顿生气了,木朵也停了哭声。
两人到隔壁叫醒了陈炎。莫顿等陈炎起床洗漱后,拜谢陈炎。陈炎拿出黄金,“此为陈霍感谢照顾之礼,莫顿大哥一定笑纳。”
莫顿来了气:“这是什么话?此物不能收!”
“是我说错了话,抱歉,抱歉!此乃汉家规矩,乃娶亲之礼,莫顿大哥必须收。”紧张的陈炎赶紧换了说法,连那腔调也变了。
莫顿坚决不要,木朵不干了:“哥哥不受,妹妹就不嫁陈霍,跟着哥哥回大漠。”
“你回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死就死,怕啥,我也死了一回了,再死一回也好!”
见倔强的木朵泪珠滚滚而落,莫顿只有收下金子,牵马带着满满的物什出城,依依不舍离去。木朵送至城郊外,泪眼模糊,眼见莫顿身影在西北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