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印在天和城中,汤贤生飞鸽传书唤了楚镇霸前来,欲接她回大理,楚香印不依,便跑出府来。在江陵城中,逢到这浣溪村,见此处农人质朴善良,心中感触甚深,便在李家住了下来。但心中常念汤贤生,这浣溪村离城楼又近,便日日来城楼盼着,那日见到汤贤生抱着丁晓璐进城,又独自留下丁晓璐返回天和城中,那行踪也被丐帮江陵分舵人众盯梢,便从外窗跃入,携了丁晓璐到了浣溪村。这浣溪村与他渊源甚深,又深受启发,再逢着信宁坚强不屈,心中很是佩服,便与他结为兄妹,助他度过执着。
二人去往龙华寺,日程良久,暂时按下不表。却说楚香印照顾信宁病情的这四五日,黄蕴风等人在客栈中歇息,日夜提防。他们所住之处里三门派之前的别院相隔甚远,自也安全。在客栈中来来往往之人日日所传,莫不是天和城大火,别院中死亡无数。黄蕴风等人也与掌柜打听消息,方知天和城的大火已烧了五天,还未熄灭,但大火被城墙所隔,自也不会蔓延出来,城外定是安全。三门派所在的别院中,官府也介入调查,只道与天和城两虎相残,江湖世事,官府本就不愿介入,草草结案。张寒衣在别院中念了一天的超度经文,又守了一晚的亡灵,方才离去。三门派见到张寒衣,知他实力,也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到这第五日,黄蕴风等人打听得知三大门派均只留下五六十人在城中,其余人等均皆回山,想来留下的人是等天和城大火熄灭之后,再去抢夺城中的金银。三大门派各自盘算,此役收获甚多,虽为得到秦振林的名下基业,但府中财宝尽被收去,不可估量。又胜了天和城,在江湖上的地位自也高了许多。
又过了四五日,仍未打探到寂灵子听闻天和城的大火已近熄灭,如此盘算,大火烧了十天,不知损失多少。黄蕴风等人心中清楚,许氏三雄已不复存在,天和城也已永远作古。脑中不断回想起许多余等人的音容相貌,久久不能拭去。
这一日,黄蕴风等人在大堂用饭之后,回到客房。客房靠墙的案上多了一封信件,黄蕴风也是诧异,立即取信来看,甚是惊骇,又唤了七月、汤贤生二人,二人见信,亦是面露难堪,那信中简简单单九个字写道:“邱虚逢寂灵,已携归山。”封面上一个偌大的“柴”字,众人一想便是这是“柴木斋”的斋主高标奉上。
黄蕴风在江陵城中等待寂灵子,七月早已知晓。告知南岩,本欲在江陵城中擒之,却想到寂灵子将至,可令邱虚道人携去,如此,黄蕴风自会随同前往天门山。到时在天门派中,黄蕴风便是网中之鱼,或杀或擒,更是方便。何况,南岩心中藏有一事,虽对丁东亚的妻子梁颦并无好感,但有时难以抹去,浮现脑中,心知解铃系铃之缘,可顺道破了此孽。
这信件正是高标所留,高标虽未再经营柴木斋,但自有探风之法,获知消息后,趁黄蕴风等人下楼就餐之机,搁在案上。黄蕴风这才发现此信,立即与汤贤生等人做好准备,去往天门山。又告知孟小娇莫要跟随,孟小娇却是不依,说要随着束舒娅,束舒娅又随着七月,孟小娇自也跟随而去。
汤贤生心念丁晓璐之疾,那日楚香印将丁晓璐携去浣溪村,丁晓璐气色甚好,但自那之后,气色一日不如一日,曾明已逝,孟小娇时常为丁晓璐把脉医治,但不见好转,只得盼着早日见着寂灵子。
四大神医各专一长,“妙手”杜贤专长外伤治愈,座下弟子白怜希、束舒娅、孟小娇。“悬壶”寂灵子专长内伤,故而如黄蕴风内力封印、丁晓璐‘寒毒’并不是毒,均为内伤根源,需得寂灵子医治。曾明是‘药王’,炼制丹药,可解百毒,是以为‘毒圣’刘客白的克星。刘客白虽号‘毒圣’,研制奇毒,但亦专于理疗气顺,故而名列四大神医。
众人回房各自准备行李,汤贤生与丁晓璐行李不多,但丁晓璐时刻带着一件棉绒大衣,担心汤贤生在这寒冬里莫受了风寒。这大衣便是那晚丁晓璐与楚香印在浣溪村李家缝补的衣裳,汤贤生收拾此衣服,心中顿然显现楚香印的身影,当即拍了自己的脑袋,将丁晓璐抱下楼下。
黄蕴风结算了房钱,又买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汤贤生、丁晓璐乘坐,陆锦之在外驾驭;另一辆马车中坐着孟小娇与束舒娅,七月掌辔,黄蕴风独自乘马,一行人往天门山而去。
天门山地处太平府,临江而生,毗邻宣州,乃是吴楚名区。离江陵城不远,走水路虽近,但丁晓璐晕船,不得沿江而行,故而走了陆路,脚下二百多里。这一日正午出发,在宣州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又继续赶路,至晚间,才到了太平府。
那晚正是除夕,一路上,众人见家家张灯结彩,有些处锣鼓喧天。孟小娇与束舒娅则是欢天喜地,在马车中左顾右盼,直赞一番好景。丁晓璐也有好奇之心,奈何身子日渐虚弱,又舟车劳顿,却无法起身去看路畔除夕美景。汤贤生知她心意,在太平府安置了住处后,汤贤生便抱着丁晓璐去了集市,花团锦簇,烟火四起。孟小娇则和束舒娅姐妹二人手挽手去了集市,东瞅瞅,西瞧瞧,对任何玩物均有兴致。
黄蕴风、七月、陆锦之三人则在客栈的大堂中闲坐,叫了一壶酒,切了一些牛肉,三人便这般过年。七月叹道:“没想到又过了一年,想想黄帅当年离开天帮,就像在瞬间,岂知亦是三年。”黄蕴风喝了一口酒,道:“时光荏苒,光阴如梭,这大人的一年比小孩的一天过得还快。”陆锦之也感触称是。三人碰碗又喝,陆锦之道:“像我这般,无拘无束做个乞丐,这一天天过得更快。”闻言,三人相视一笑。
黄蕴风又谈及明日去往天门道派之事,也知七月与天门道派解不开的孽缘。七月说道:“我师承清风山元灵洞,师父道号玉清子。我清风山与天门道派世代交好,早在五六十年前,便约定互换门人。现下天门道派在江湖上势力日盛,而我清风山人才凋零,师父也无野心,自祖师一代,每代只传三四人。传至我师父一代,仅他一人,便没与天门派互换门人。我师父收了我与丁东亚,还有一个师妹梁颦。
之后,我偷学了师父的绝学‘拂穴兰花手’,被过早地逐出山门。是以后来互换门人时,我师父只有两个弟子,都派遣至天门道派,天门道派也遣了两个弟子于我师父身侧,做了道童。那二人还是邱虚老道的师兄,只是师父不涉江湖,那二人只能在洞中伴师父终老。”
七月所说,黄蕴风原也知晓一些,只是无这般详细,陆锦之却是第一次听闻,方知无怪那邱虚道人与丁东亚虽属一派,武功相差甚远。又作一念,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那丁东亚见你时,每次都唤你师兄。”七月叹了口气,道:“他认我这个师兄,我倒也想认他这个师弟。只是……”又叹了口气,不愿再说。
陆锦之便在一旁催促,道:“七月兄,但说无妨,今日是除夕之夜,但说无妨。便如这‘夕’一般,把心中的不痛给‘除’了。”黄蕴风举碗邀酒,七月执碗相撞,一口饮尽,道:“我本与师妹梁颦二人两小无猜,从未念及其他。不想我被师父逐出之后,不到一年,这丁东亚便与师妹渐生情愫,又半年,二人到了天门道派,丁东亚以武取胜,做了这天门派的掌门人。二人便成了亲,成亲当晚,我一人自天柱山日夜兼程而来,闹了他的婚礼。梁颦对我更是怨恨,自此之后,我便没再见过她。”
说完,又独自端起大碗,一饮而尽。黄蕴风再与他满上,七月直道不敢,黄蕴风大笑,三人三碗,同饮而尽。三人只道这般喝酒并无乐趣,又玩了一个游戏,取了几只筷子,将筷筒摆在一丈远处,轮序每人投掷一次,投进筷筒者可饮酒,不中者不可饮酒。三人都是练家子,这一阵下来,少又不中,均是抱头痛惜,待汤贤生搀着丁晓璐回到客栈中时,三人已喝了八九坛,那每坛也有三斤重。汤贤生见三人玩得兴起,也想加入,但心中念着丁晓璐,只想寸步不离。丁晓璐知他玩心,道:“你同他们在一处玩,我在旁坐看就好。也不想每天待在房中,今天是除夕,你也要玩个痛快。”
汤贤生开心地笑说:“娘子这般体谅,叫我如何报答。”又寻了一张太师椅,扶丁晓璐在旁坐着,便与黄蕴风等人玩起游戏。黄蕴风见丁晓璐在侧,说道:“难得汤夫人没有睡卧房中,今天是除夕,不知这个游戏你更希望谁赢。”丁晓璐淡淡笑道:“黄帅莫要取笑,我定是希望贤生能赢。”又将汤贤生唤到身边,嬉笑道:“可莫要输了,一定要赢了黄帅。”
四人一处又玩了五六轮,汤贤生每次均都中筒,喝了四五碗酒,心中甚是快活。道:“这便有了过年的意思了。”这时,孟小娇与束舒娅也从集市上回来,见众人在玩游戏,也参与其中。只是玩了三轮,二人均没有投进,没得酒喝,甚是懊恼。到第四次仍没投进,孟小娇确也不论规则,端起碗便一饮而尽,众人责备她不守规矩,她亦不论。
几人在客栈的大堂内守岁,边游戏,边饮酒。至三更锣响,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水。几人各自拜别,方才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