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王夫人,黛玉眼瞅着送走王夫人的兄长慢条斯理的喝茶,便忍不住开口道:“我竟不曾猜到二舅母是为了借银子,当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妹妹却是不知,这天底下何等子的人没有,二舅母为人母,为了女儿奔波,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林瑕珏似笑非笑,这话听着像是体谅王夫人之心,但也指出了她此举的不妥。
黛玉倒是知林瑕珏言下之意的,当下便瞅了他一眼,“我方才还在疑惑,二舅母待我向来不亲近,怎么今日道对我亲热起来,原想着是因为兄长你得状元之故,原却是这等原故。”世家之人,有些事却是不能轻易做的,王夫人今日此举,却是落了下乘,实在让黛玉起不了好感。
“我这个小小的状元哪里值得她多看,你竟是忘了二舅母有着做贵妃娘娘的女儿?”林瑕珏素来喜爱黛玉院子里泡的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是喝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所以这两句话说完,又啜了一口茶,神情十分悠闲。
黛玉见惯他的懒散样,也是懒得开口说他的,让如意给他换了一盏热茶,又端来点心,任由他懒散着。黛玉疼他年纪轻轻便要涉足官场,在父亲面前也不能随意懒散,自己这里若在拘着他,他哪还有轻松之地了。
“还是如意的点心做得好,我屋里伺候的丫头也没这般手艺的,”林瑕珏捻了点心来吃,笑眯眯的开口。
“大爷快些饶了我吧,若是大爷院子里几位姐姐听见了,如意可要惹人嫌了,”如意与林瑕珏院子里的几个大丫头也颇为熟悉,所以开这些个玩笑也不担心起什么嫌隙。
“别人家丫头得了夸奖都是兴高采烈,只我们府上一个比一个谦逊,”林瑕珏摇头,见黛玉坐在一边绣荷包,话头一转道:“我听闻杨家邀你去做客?”
黛玉点了点头,“表姑与表姑婆都这般提过,怎的?”
林瑕珏笑道:“无碍,我只想着府中只你一个妹妹,又无别的姐妹陪你,去杨家走走也无妨。杨家家风颇好,妹妹不用顾忌太多的。”像贾家那般家风却是不多见的,一个个管事婆子比主子还有脸面,这是哪门子规矩?即便主人家慈善,也万没有奴大于主的。
“我去哪里,还要你安排不曾,”黛玉虽这般说,却把一个荷包扔给林瑕珏,“你如今要进官场,往常一些东西也不能用了,这个你先拿去使着。”
“这便谢过妹妹了,”林瑕珏当下便荷包佩在了腰间,见黛玉小小年纪便身姿不俗,不由得想,自己这玲珑剔透的妹妹,许于何人才般配呢?
林瑕珏冠礼后,只剩下几日便要上任,他又找了个日子邀了好友一起在翡翠楼用了酒菜,自然又是被好一顿取笑,也有几个人因林瑕珏之故被自家老子押着参加下届科举,所以更是对着林瑕珏一通好灌。
林瑕珏被灌得脑袋发晕,坐在椅子上吃了大半盏茶才缓了些劲儿来。见姚兆安又要来灌,忙摆着手道:“不成了,你若是再灌,今日回家只怕便要被挨捶了,温故兄,且饶了我吧。”
“我便是饶了,谁饶了我,这几日我被关在书房,也不知是谁惹的祸,”姚兆安知林瑕珏如今刚得了官职,喝醉了只怕有人说闲话,倒也不再强灌,只斜睨着林瑕珏表示心中不满。
“温故高才,待下次科举,必定高中,”林瑕珏起身作揖,“还请温故兄原谅在下。”
“君璧快别跟他告罪,明明是他自个儿不求上进,哪能怪得你,”房易戎与张坊见此情状,都取笑起来,其他几位公子哥也跟着一起闹开了。
“玄宽与子书此时倒是帮着他说话了,难不成你们回家没有听老子娘念叨要跟某某一般学习?”姚兆安叹息着摇头,“只怕我日后再无亲近之日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通取笑,也不知谁突然提到了安平侯。
林瑕珏冠礼的大宾是安平侯之事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如今有人提了出来,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因朝中关系纷杂,他们这些小辈倒没有去林瑕珏的冠礼,但也都备了礼送去,所以不曾有机会见安平侯。
因与安平侯还不是十分熟悉,所以大家问的时候,林瑕珏只略说了些他的好处,别的皆说不知。众人也深以为然,毕竟安平侯只是遵圣上旨意来做大宾,哪里会与林瑕珏过于深谈,只是大家见林瑕珏中了状元得了皇上青眼也与往前无异,对他倒是更加亲近与高看了。
“待日后君璧上任,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怕要少了,”徐渭叹道,“原我家中见我年幼,不欲让我过早参加科举,不过有了君璧在先,三年后是跑不了了。”
在场大多都已经考了秀才的名头,只是大世家求稳妥,便也不曾急着让他们后面的考试,这次林瑕珏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加之皇上言语之间透露着对年轻臣子的期待,所以这些世家心不免动了起来。
人在官场,总有那么些事不能由心,不过他们也都看得清,既享受了家族庇佑,吃珍馐穿绫罗,总该为家里做些事情,吃nai骂娘这等事只有那等缺心少肝的人才做得出的。
“且不管如何,还是祝君璧日后官运亨通,万事顺利。”张房端起酒杯,笑道,“不如大家一起喝了这杯酒。”
瑕珏谢过后喝下,在座诸人日后想来不会一直留在京城,只是现在有这番情谊,也是不容易了。他原以为自己穿越进了一本书中,在见过这么多鲜活的人物后,他早已经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还是一个除了贾家还有别人存在的世界。
聚过回府,林瑕珏由小厮伺候着洗脸漱口,又换了一件外衫,就听到父亲院子里的小厮来请用饭,他便又忙着往林如海院子走去。
一家三口同桌用饭,倒也温馨,待用过饭后,林如海便问及了今日瑕珏与朋友相聚之事。
“你这些朋友都是好的,见你知道如何与朋友来往,为父也放心了,”林如海想着京城中关于贾府晚辈们与薛家小子等的传言,眉头便不自觉皱了皱,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瑕珏与那等子人成朋友,他这个父亲只怕会夜不能寐了。
林瑕珏垂目听教,心下也明白林如海为他打算,倒也没有不耐。
三日后,林瑕珏正式上任,所以便早早去翰林院报道,他刚到不久于长伯也到了,两人相视一笑,皆安安静静等着其他官员的到来。
待官员来得差不多,林瑕珏也只安排整理资料的工作,倒也十分轻松。而其他官员待他也无为难之意,遇到二人不懂之事,大多官员也能指教一二,所以林瑕珏第一天的翰林院工作还是十分顺利的。
几天下来,林瑕珏也渐渐与翰林院的官员熟识了,做起事来便更加趁手了。翰林院里还有几个这届二三甲考进来的庶吉士,大多相处起来都十分客气,毕竟是同年,日后官场总会有互相照应的时候。
黄叔通却与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蒋起臣有些矛盾,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诗词的事,只黄叔通自视有些才华,言语间难免无礼了些,所以翰林院的官员待他倒颇为冷淡。
这侍读学士品级虽说不是很高,但是经常召伴陛下,黄叔通开罪于他,实在不明智,所以整个翰林院只有沈固原与黄叔通走得颇近。
沈固原在琼林宴上挑衅状元林瑕珏之事,翰林院都是知晓的,如今相处下来见林瑕珏为人温和知礼,而沈固原却带着酸儒之气,心会偏向谁,自是不必多说。
林瑕珏仿佛忘了琼林宴上之事,每遇到沈固原,也是带着笑意招呼,不过对方多时都是爱搭不理,久而久之众人也都看到了眼里,所以等林瑕珏在一些时日后对沈固原只是一笑,不再主动招呼,也无人说是他的不是。
其实若林瑕珏一直好言招呼沈固原,久了会给人虚伪之感,所以他由主动招呼变成微笑,别人只会说他宽容知礼。
这世上最难揣摩的是人心,最伤人的是人的嘴,所以林瑕珏不想刚进官场就引来麻烦,这对他日后是没有好处的。
至于沈固原爱清高,他也乐得让对方继续维持清高之态,越清高越好,他林瑕珏从来都是以怨抱怨以德报德之人,哪里真有你打了我左脸我还把右脸凑过去的道理。
这一日林瑕珏照旧整理一些过去的书籍之类的东西,却听到小黄门来传唤,说是皇帝要召见。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要与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近距离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