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烈日炎炎,脚下黄沙滚滚,一个屌丝青年在蒸腾的地气中踽踽而行。
此刻,这个悲催的屌丝瞳孔放大毛孔缩小、嘴唇干裂、焦渴万分,犹如一条涸辙之鱼,急谋升斗之水。
前方有两条人影迎面而来,翻滚的地气使二人形状扭曲,犹如置身在水中。
待二人走到近前,青年吃力地收缩双瞳方才看清来者是一僧一道,这二人生得骨骼不凡,丰神迥异。
“年轻人,你进入这大沙漠里干什么?”分不清是僧人还是道人在说话,声音仿佛来自云端,空旷缥缈,“这可是死亡之地呀!”
“我在找一只粉蝶!”青年喉结艰难地上下活动着,声音沙哑干涩,“请问二位仙人,你们路过的地方可有蝴蝶吗?”
“难道你不知道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一朵花的灵魂,飞回来是寻找它自己的吗?沙漠里没有花,所以也就没有蝴蝶。”
“可是,我几乎找遍了全世界,就是找不见那只粉蝶呀!”
“我知道那只粉蝶在哪里,如果你想见到它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死!只有你死了,你才能见到它。不知道年轻人舍得一死吗?”
“烂命一条,有什么舍不得的。”或许因为干渴得大脑缺水而思维停摆,青年的话像是脊髓反射,“只要能见到它,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何况一死!”
“青蛱出窍,请跟我来!”一僧一道见青年如此决绝,便对他大喝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僧、道的喝声仍在翻滚的地气中飘荡,青年猝然感到身体咯噔一下,悠忽间变成了一只大青蝶,扇动着漂亮的翅膀打了一个旋,然后便向扬长而去的那一僧一道缥缈的背影飞去。
不知飞了多长时间,仿佛穿越了幽远的时空,大青蝶终于在一片繁花似锦的沙漠绿洲上邂逅了已经寻觅已久的那只粉蝶。它们接翅触须,呢喃细语……两只蝴蝶在万紫千红的草地上轻歌曼舞,穿过木棉,穿过紫堇,飙起炫彩的绿野光风,炫动着青春的张力,倾听着耀耀飘飞的花瓣在轻声细语……
哈哈哈——楚山大笑着悠忽睁开眼睛,遥望远山,一锅窝头;再看近水,清影浮动,白云亲切。他很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泓湖水的边上而并非是在沙漠里,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人的梦大部分都是被尿憋醒的,而楚山的梦是被自己笑醒的。
楚山经常做这个梦,尤其是坐在这个湖边上。每次做这个梦时,几乎每个细节都完全相同,楚山对这个梦都能倒背如流了。
楚山是一个自学成才的昆虫学家,或许是因为经常造访他的这个梦中有蝴蝶的原因,楚山喜欢这个梦,有时候期待着这个梦。
人说,有梦谁都了不起。尽管梦只是一场缤纷的烟花,醒来后却是满地疮痍,可楚山还是热衷于沉浸在这个梦的情节中。因为,除了这个梦,楚山几乎什么都没有。
男人在一生中总要有宿敌。
否则,生命似乎失去了存在的依据。
可是,楚山却没有宿敌。
虽然父兄把楚山赶出家门,他也没把他的父兄当成宿敌。虽然他的发小兼同学的撒骏,曾飞起一脚差一点让楚山爆蛋而亡;曾在他的后背偷偷贴上“欢迎灌肠”的纸条,害得他被小朋友用千年杀爆菊,但他也没有把撒骏当成宿敌。
男人在一生中总要有所爱的女人。
否则,生命似乎失去了存在的依据。
可是,楚山却没有所爱的女人。
撒骏在中学时代就信奉“世上女人千千万,哥要高兴天天换”的格言,换女票都比他换内裤勤。他还经常把更新的女票让楚山过目,然后问楚山,怎么样,这妞胸大不大?楚山却回答,胸大无脑。撒骏笑着说,要脑干什么,本来泡妞是领回去搞的,也不是领回去搞科研的!
这话搞得楚山很无语。
撒骏也有很哥们的时候,也曾把美妞介绍给楚山做女票,可楚山却不屑一顾。他也曾经设计让大妞摘了楚山“处男”的牌子,结果此举因吓得楚山昏死过去而告终。
总之一句话,楚山真的没有所爱的女人。
男人一生中不能没有钱。
否则,生命便失去了依托。
可是,楚山却没有钱。
尽管投胎是个技术活,楚山通过精湛的投胎技术成了富二代,父亲楚天獒具有几十亿的资产,简直比一个人的精子还多,可楚山却身无分文。
看到上述有关情报,你可能会以为楚山在女人问题上,喜欢美丽和智慧兼收并蓄。非也,楚山的老婆殷朵就是姿色爆棚而且聪明绝顶的女子,可楚山也对她爱不起来,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始终被他束之高阁。
楚山得了时代病,他的病就是没有感觉。他不仅恨无力,而且还爱无能。
世上没有几个人活得风调雨顺的,就如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的月经是调的。楚山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有那个梦吧,他却感觉自己活得顺水顺风,尽管所有的人都认为楚山活得很失败。
现在,梦已经醒了,可楚山仍像一只飞鸟,翱翔在梦的蓝天。
一屏夕照穿着薄云淡雾,斑驳的光芒与湖面漾起的涟漪遥相呼应,布散着一湖的粼粼波光,似乎昭示着人世间的幽幻。
湖面上有两只水鸟在交颈戏水,它们在互相拥有,眼前这泓湖水似乎就是为它们设置的,甚至整个世界都为它们而存在。
说这个世界属于这对水鸟的,楚山肯定没有异议,即使有人把陆地放到他家院子里、把大海舀进他家的池塘,楚山都没异意。他才不管这个世界属于谁,爱谁谁!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那帮孙子们的。这个世界不管是谁的,肯定不是他楚山的,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感觉。
青鸟不传云外事,可这对水鸟却偏偏让楚山很俗情地想起了仿佛置身云外的殷朵——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摇了摇头,心中漾起了淡淡的哀伤。楚山心如止水,只有面对或想起殷朵时,才会有一闪即逝的忧伤。
就在楚山坐在湖边摇头喟息时,一阵乐声轻幽响起,他四处逡巡,周围一片沉寂。侧耳细听,这乐音时而悠扬,时而婉转,让人云水禅心,尘埃落定,有飘然出世的感觉。
这时,楚山感觉声波脉动来自上方,循声望去,侧上方有一个光点若隐若现。他心想,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遨游太空时,播放的“东方红”乐曲,在地面上通过无线电能够接收到,难道真是侧上方的那个光点把乐声直接传送到地面上来了?
楚山仰头看着那个光点,只见它渐渐放大成一团烁烁的光晕,而且渐行渐近,熠熠生辉的光芒罩住了他的双眼,让他置身在玄幻的光风之中。
悠忽间,只见那团光晕扑地而来,俶尔落在朔阳身侧不远处的沙地上,伴随这火光一闪发出一声巨响。旋即,光团跃然而起,腾起的速度超出了楚山脑细胞生化反应的速度,他还没弄清楚状况时,翕忽间光团在空中消隐,如一缕飘散的云烟,难觅踪影。
楚山在怔愣中缓过来,慢慢接通了思路。这光团的悠忽来去,超出风驰电掣的速度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什么,是传说中的飞碟吗?好奇心驱使他踌躇着向光团落地处走去。
还好,那里并不是光落无痕,尚有细沙飞旋出来的圆形痕迹。楚山绕着圆形痕迹走了一圈,这圈痕迹与常见的旋风旋起的沙迹没什么不同,就连空气中的气味也未见异常。
不过,楚山还是有所发现——在这圈圆形痕迹中央有一条树枝。他将这条树枝拾起,看见枝条上有两条虫子。它们头黄,体绿,通身翡翠一样晶莹剔透,如果不细看,会以为是一件金镶玉的小饰件,煞是可爱。即便是一个一见到软体虫子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人,见到这两条别样的虫子,至少也不会产生反感。
楚山仔细观察这两条虫子,它们也抬起头来望向他,他似乎感觉到了它们眼神的闪动。作为一个昆虫学家,楚山到目前为止还未见过这样的昆虫,还弄不清楚这种昆虫纲目科属。这让楚山兴奋异常,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昆虫,不管这种昆虫来自哪里。
楚山欣喜若狂地把这两条像玉一般的虫子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