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脑子也不沉了,脚也不软了,眉梢飞舞起来,沉闷烟消云散,我惊喜看着走廊尽头昏暗灯光下乔江林目空一切云淡风轻的模样,想都没想,便欢快回答说,“还当然要还”
趁乔江林转身的空挡,我飞快捡起地上的手帕,胡乱在身上甩了两下,捏成一块小团攥在手里,快速迎了上去。乔江林走得太快了,我跟都跟不上,一溜儿就不见了。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回了休息室去换衣服,把捡回来的手帕塞进书包里,换了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扎起马尾,又回到那个青春飞扬的凌寒来。
我来不及卸妆,怕乔江林跑了似的,拽着书包快速追出去,撞上下楼来的林蝶和另外三个小姐,四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被服务生搀扶着下楼来,拿啤酒洗澡的三个小姐,浑身湿哒哒的,尤其是胸前那一块,干燥的衣服上印了一片水渍,光着脚,鞋子不知所踪。林蝶已经不省人事,可还拽着那块五十万的表,跟拽着什么宝贝似的。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叫服务生送他们回休息室,赶紧冲出去找乔江林。
这会儿刚刚入秋,天气还没凉下去,秋老虎作祟,半夜的风都带着燥热,一丝一丝扣在脸上,带着说不清的焦躁不安。我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乔江林,霓虹灯下,一辆一辆的车排在夜总会门口,壮观极了。我一辆一辆的看过去,顺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乔江林的车,黑色的,发光的轿车。
迎上他视线的一刻,我闪躲了下,这个老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深邃极了,那里头深不可测的算计和玩味,我一丢丢都看不穿,可分明看不穿啊,我还愿意一头扎进去,拽进了书包带子小跑上前去,站在他驾驶室车门外,笑道,“我认得你的车子。”
“嗯,记性不错。”乔江林手里夹着根烟,手臂靠在车窗上,衬衫袖子下,露出泛着银光的手表。他鹰隼般的眸子瞄着我,像是打探猎物一般,我不由地闪躲,心跳忽然加快起来,耳根子发烧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完蛋了,我怎么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了以前不是挺坦然的么
我抱着书包,有点不知所措了,乔江林那眼睛跟x光似的,一下子看穿了我心思,可看穿了他偏偏一个字不说,目光落在我书包上,轻笑了声说,“还是那个包。”
“哦,这个啊”人给我台阶下了,我赶紧滚啊,我说,“还是好好的,你瞧。”
“嗯,里头的东西还在么”乔江林悠悠道。
“嗯东西什么东西”我有点懵了,我一个破书包能装什么东西我说,“哦,对了,大叔,你的钱我给你”说着我便去拉书包,掏里头的钱给他,当真,自从我有了钱,我一直揣身上,就想着那天遇见了把钱还给他。
“上车。”
“嗯”
“叫你上车。”
“哦”
我觉得自己是个挺有主意的姑娘,可怎么就被乔江林给唬住了呢人叫我上车,我就屁颠屁颠地上车了,等车子开到大马路上我才反应过来,我说,“大叔,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乔江林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凝视着前方的夜色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感觉乔江林有点不对劲,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和这无边的夜色融在一起,我不禁颤了颤,脑子里划过前段时间看的杀人电影,那里边的死变态开车把夜总会的姑娘带回家在路上就是这种表情。我悻悻地抓着书包,又问了句,“大叔,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不会是想”
“怕了”乔江林瞄了我一眼说。
“不怕”我口是心非,给自己壮了胆子说,“我才不怕你你忘了,我可是随时包里揣着西瓜刀的,我才不怕你”
“饿吗”
我想了想说,“饿你要请我吃饭吗”
乔江林笑了笑,意味深长的。
然后我看着他的笑就呆住了,怎么说呢,有点被惊艳到的感觉。前一秒明明是害怕的,看了人家的笑,我这没出息的东西,竟然恨不得他再笑一次。
尔后乔江林开车去了一家酒店,我人生中第一次奢侈的宵夜是跟他一起吃的。一百九十例的黄金炒饭我实在是不忍心浪费,吃得一粒米不剩下,粒粒米饭被蛋液包裹,不知道厨师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将每一粒米都包裹均匀,且炒出来的饭,又脆又香,恨不得把舌头一并吞掉,要不是乔江林盯着我,我添完勺子还想添盘子。
乔江林吃东西很有讲究,那股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大约有涵养的男人就该是这样把,不像宋志伟,也不像杜威,更不像夜总会的保安,抱着一桶泡面蹲在路边呼啦呼啦吃起来,完全没有形象这么一说。
我把勺子塞嘴里,手肘撑着脑袋看乔江林,觉得乔大叔真是好看,连拿勺子的姿势都那么好看,我这么矜持的人都不小心被带花痴了,真是妖孽,妖孽。
我想收了这妖孽。
可不对呀,这妖孽要结婚了。我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凌寒啊凌寒,你脑子清醒点。
“看着我干什么”乔江林大约是想起一年前我抢他炒饭吃的场景,护着面前的炒饭说,“还没吃饱”
我笑嘻嘻说,“饱了,饱了,看都看饱了。”
乔江林蹙眉,“嗯”
我心里嘀咕说,妈的你这么好看,我还想吃饭吗我说,“没什么,我吃饱了”
乔江林哼了声,拿起一边白碟子里的湿毛巾擦嘴巴擦手,这才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吃饱了就走。”
然后我抓起搁在一边的书包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了大堂,他玉树临风啊信步走在前面,径直往电梯间去,我脑子真是进水了,都没想到这是要干嘛就跟着人家走了。
进了电梯,我还傻呵呵地掏出包里的钱地给他说,“喏,你的钱,你数数,一共八千五,算上我敲诈你的钱下来,就这么多了,利息你就甭算了,你这么有钱肯定不在乎这点儿。哦,对了,酒店的钱我没有,就当就当你请我好了”
乔江林原本背对我站着的,他高大的背影像山一样,岿然不动,我说了一通,他转过身来,淡淡瞄了我一眼,然后慢慢逼近我,他往前一步,我往后退一步,最后被逼到角落里砰地靠在电梯壁上,他快速伸出手来撑在我脑袋两边,我悻悻地看着他说,“你、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酒店是你开的,又不是我开的,我不给钱”
“凌寒”乔江林轻笑一声,老谋深算的目光锁着我,“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凌寒。”
“是啊,是凌寒,怎样”我撇嘴说。
“真能装。”乔江林埋汰我一句,说道,“不知道跟我走,意味着什么吗”
然后我就蒙圈了,一下子响起来我是干啥的我他妈是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啊,虽说他不是我的客人,可他是会所的客人啊,我跟着客人出来能干嘛出台啊
我急忙解释说,“大叔,我、我真是来还你钱的,呵呵,你、你”
“我什么”乔江林盯着我,嘴角带着笑。
妈的,你能不能不笑你笑得这么好看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
我拽着一把红彤彤的钞票,紧张兮兮地看着乔江林,完蛋了,我该走吗我应该走啊我在会所做了一年多,就是不出台啊我说,“大叔,我陪酒不陪睡啊要不你重新找个姑娘”
“可我今晚就想睡你。”
我:“”
乔江林扬了扬眉,这时候电梯到了,叮的一声,门开了,乔江林收回手揣兜里,站直了身子,轻哼地看了我一眼说,“,门没关。”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心里忽地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变了,我特么是个敢爱敢恨火树银花的女汉子啊,怎么变得婆婆妈妈扭扭捏捏起来
那一股子清冽的薄荷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经久不散,把我脑袋熏晕了,我握着一把红彤彤的钞票靠在角落里,眼看着乔江林潇洒地离开,两三步就淡出视线,我小心脏啊噗通噗通乱跳,手心里一把汗,钞票都变得汗涔涔的。
太有杀伤力了。
这妖孽。
电梯门合上后很久我都没缓过来,眨了眨眼睛,走上前看着一排摁键犹豫了,最后摁了一层,然后我盯着数字一点一点减小,最后停在一楼,门开了,我拽着钱走出去,大堂里还算清净,半夜没几个人,外面的空气真新鲜,我一下就清醒过来,可脚步凝在电梯口,到底走不走
然后哐当的一声,电梯门合上了,我一下字明白我想要干啥,快速摁了电梯,直接上十八楼。
的门果然没关,我刚踏进房间就踩到软绵绵的地摊上,套房客厅里鬼影子都没一个,灯火通明,茶几上放了一瓶醒好的红酒,一只用过的高脚杯里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液体,我搁下书包,放房间里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我顺着那水声望去,妈呀,浴室是磨砂玻璃的,站在外面隐约看得见一具白花花的在洗澡,在动作,我倒吸了口凉气,有点后悔了,可我没走,闭上眼睛想了想。刚才那种感觉是怅然么是一眼万年的怅然吗
我咬了咬牙,蹬掉鞋子,赤脚往浴室去,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推开了玻璃门,浴室四面是落地玻璃,但被拉上了帘子什么都看不见,偏里面一些是一口大浴缸,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人洗澡的那种。
乔江林站在花洒下面,一丝不挂,我视力好啊,一眼就看到他健康均匀的肤色,一块一块的腹肌,以及我吞了口口水,说实话,我从没看过男人的身体什么样儿,乔江林是第一个。看到某个部位时,我忽地想起夜晚在洗手间我撞见他尿尿的样子,似乎,不太一样啊
我的忽然闯入,乔江林并不觉得意外,但这么直白又尴尬的见面方式。终究是有点难为情的,他略微转了转身,叫我先出去。
我心想,妈的,不是你叫我来的么现在又喊我出去,凭什么我心一横,冲上去一把抓着他胳膊,将他整个人往墙壁上压,换了我来威胁他,我说,“大叔,是你叫我来的,我来了,不走了。”
哗啦啦的水淋在我身上,瞬间湿了衣裳,明明是温水啊,却把我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乔江林眉头微蹙,好气又好笑,“你先出去,我从不跟别人一起洗澡。有些事不急,洗完澡再做。”
“哦,凡事总有第一次,可不是我还第一次出台呢。”我一边说一边扒衣服,扒下t恤扔在地上,反正浑身都湿了,衣裳也无所谓了。
乔江林猛地推开我,一点情面都没有地说,“出去。”
“不出去,”我瞪着他,撅嘴倔强地说,“看你能把我怎么着是你说的今晚想睡我。”
“凌寒,我不为任何人破例。”
“我不是任何人,”我攀上乔江林肩膀,紧紧扣着他肩膀说,“那你记清楚了,我叫凌寒。”
乔江林怔了怔,明显没料到我会这么厚脸皮,本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却被我整的乱了方寸,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眉毛攒到一块儿去,瞪着我说,“那你走,我现在不想睡你了。”
“放屁”我盯了一眼他身下,笑说,“你说谎不高明”
乔江林无奈地咬了咬唇,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隐忍地说,“一个女人贴着我,能没反应我他妈又不是和尚。”
然后我就笑了,我觉得乔江林已经被我整疯了,我舔了舔嘴唇,偷笑说,“可我现在想睡你,你甩不开了,是你勾引我的,大叔,你完蛋了。”
我主动吻了乔江林。
用特别生涩的吻技,跟啃苹果似的,我自己都吻不下去了。可到底是把乔江林勾引了,效果好就行,吻技这种东西,我想要也没有,装不出来。他一个翻身把我压在墙上,警告地看着我说,“凌寒,长点记性。”
“什么记性”
“你说呢”他笑了笑,旋即堵住我的嘴。
我推开他,双手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威胁地说,“大叔,你是不是怕我了你怕栽在我手里嗯”
“不可能。”
“是么”我冷哼着,不屑地说,“那咱们走着瞧,你一定会栽我手里。”
语毕,我主动扣上乔江林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住他的唇,不一会儿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那股味道在我口中迅速蔓延开,有点咸,也有点苦,不知道和着什么味道。
乔大叔毕竟是正当盛年的男人,床上那一套,没几分钟我就摆正了,铩羽而归。
我后悔死了,怎么有我这么蠢的人试验完了才知道人身经百战,我上门就是送死。
完事后我趴在他胸口,瞪着他眼睛说。“大叔,你会记得我么”
脱口而出的话我后悔都来不及,不禁骂自己说,啧啧,凌寒,你真矫情。
乔江林若无其事地看着我,抬眸说,“不会。”
明知道不可以,可我还是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可能是后背没盖上被子,我觉得挺凉的,一下子凉到心底去,我哦了一声翻身下来躺在他侧面,伸出光溜溜的胳膊关了壁灯,睡觉
乔江林没有抱我,侧过身子和我背对着,很快呼吸声平缓下来。他睡着了。
但那一夜,我侧着身子不敢动,我一夜无眠。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明明都走,还冲上来投怀送抱。活该作死
我找了各种说辞说服自己,凌寒啊,青春无悔。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我对乔江林,不知不觉心动了,只是这种心动来得不是时候,我知道自己跟他有缘无分了,所以,跟他睡了我也不后悔。十八年的人生,我从没感到如此怅然,像现在这样。
第二天一早,约莫六点多的时候,乔江林手机响了,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助理叫他起床,说要开始准备了,他淡淡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丝毫没有留恋被窝,一个翻身便起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我似的。
我闭着眼睛数着时间,他也穿好衣服要走了,黑暗中我感觉他站在床前看了我几秒,然后决绝地转身走了。
房间门咔嚓地关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提了裤子不认人。臭不要脸。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走出去的声音我竟然能听到,他电话不断,接起来声音压得很低,然后越来越远了。
然后我鼻子好酸好酸,脑子发热了,来不及多想,跌跌撞撞下床去,扯了床尾沙发上丢弃的浴巾胡乱裹在身上快速冲出去,乔江林讲着电话正要出门,我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乔江林你等等”
乔江林转身看着几米外的我,眉峰蹙了蹙,握着电话的手也僵住了,我冲上前去站定了,像个小女孩似的抓着他的衣角,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边传来一摸女声,问道,“你昨晚又跟哪个野女人在一起”
发现自己闯祸时,已经晚了。然而我没有歉疚,乔江林也没有责怪。
乔江林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先收拾化妆吧,到点了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的人还想说什么,乔江林已经掐断了电话。
我心里百般纠结,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抢白说,“乔江林,你养我好不好不要去结婚了。”
本来是有些嗔怪地看我,听我说完,乔江林笑了笑,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嘴角咧开笑了笑,“不可能。”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你的未婚妻,为什么要结婚我觉得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等我再大一点,我也可以跟你结婚。”我执着地看着乔江林的眼睛,期盼地说,“结婚不是应该和最爱的人一起吗你要是爱你的未婚妻,你就不会勾引我。”
乔江林说。“凌寒,这世界上没有似是而非的答案,喜欢的对立面不一定是喜欢,愿意的对立面也不只是不愿意,你懂的东西,还太少了。选择和拒绝,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结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过日子,是幸福的另一种方式,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只是一个选择,明白吗”
我摇头说,“我不明白。乔江林,你喜欢我不是么”
“你错了,我不喜欢你。”乔江林舒了口气说,“要是这算喜欢,那被我喜欢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
“乔江林你说谎,你明明就是喜欢我”
“我没说谎。”乔江林抿嘴说,“我的女人,不止你一个。”
然后我就懵了,鼻子酸啊,我觉得自己快哭了。有种自虐的感觉,明明想象得到结果,却还来撞枪,不是找死么而他说女人不止一个,我是真信了,就昨晚上的功夫,我不信都难。
乔江林沉默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不松手就来扯来我抓着的衣裳,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但决绝的意思一点没少,“还早,你继续去睡吧,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衣服来。你以后的生活,我会帮你安排好,就别在会所做事了。你还小,可以回去重新读书。”
“乔江林,你真的不愿意养我吗幸福对你来说不重要吗”我还倔。
乔江林笑说,“我养不起你,你太能吃了。”
我急忙说,“我可以少吃点每天吃一顿都可以”
“可是我不愿意啊,”乔江林哭笑不得,伸手揉我的头发说,“好了,别闹了,凌寒,我的意思你很清楚,我们不可能的。”
我垂着脑袋没说话,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活埋了。
乔江林用力地扯开我的手,我就眼睁睁看着那团被我拽皱的衣服被他抹平了,他说,“凌寒,你还小,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然后乔江林走了。
头也不回的。
我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听着门啪地合上,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也没傻站着,回到房间里,扑腾到雪白的被子里,嚎啕大哭了一场。哭着哭着,我竟然睡着了。
乔江林不知道,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这一年我收到的最好也是最惨烈的礼物,都是乔江林。
我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我对宋志伟对杜威可以那么狠心凉薄,狠心到我都觉得自己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地步,原来是因为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往往是考虑到自己,眼里心里没有别人。我之所以那么狠心,是因为我不爱杜威不爱宋志伟,我不怕他们伤心,不怕他们心寒。
我对杜威只有丁点喜欢,可这种喜欢还达不到我能无私的地步,达不到我们抹去仇恨的地步。我不是没有歉疚,可歉疚的偿还,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安。我弥补不了杜威对我的感情。
风水轮流转,落到我身上,乔江林用同样的方式斩断了我萌生的爱意。但他比不上我心狠,至少还想着一夜情后给我安排后半生。
可我,只想着我自己的后半生。
我喜欢乔江林什么
我也不知道。
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没道理可讲的。自己也没法控制。喜欢了就喜欢了,悄无声息的,不由自主的,蛮不讲理的。忽然就闯进来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你发现,原来就是这个人啊。
也可能是我犯贱。越是将你捧在手心的,越是提不起兴趣,杜威和宋志伟都把我捧在手心,我觉得乏味。忽然来了个不把你当回事儿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我反倒觉得,完了,沦陷了。
又或者说,心高气傲的凌寒觉得自己就该拥有乔江林这样的男人,不是杜威,不是宋志伟,不是其他人。
要不是知道他要结婚了,我还没那么激动,没那么蠢把底全揭了。当我知道他要结婚了,我才发现,我急了啊,刚上来一盘我的菜,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啊小姐,这菜是别人的,我送错了。
我现在觉得乔江林就是一盘送错了的菜。
一盘刚好合我胃口的菜。
可终究,菜还是端上了别人的桌。
我买不起,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别人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而我现在满心的悲凉是忽然醒悟了,我这样的女人,风月场一抓一大把的女人,怎么配站在乔江林身边呢。我是低贱的脚下泥,他是高空中洁白的云。
云泥之别。
我是被吵醒的,乔江林派来的女助理还是从前那个,在医院照顾我的,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助理周舟。
她扶了扶镜框,站在床前看我,温声说,“凌小姐,乔总吩咐我给您送衣服来。”说毕,她指了指桌上的纸袋,继续说,“另外,这是乔总给您的支票,乔总说上面的数字您自己考虑写多少。如果您需要在北城念书,他会帮您安排,您选好学校,其余的事情他来办。”
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周舟说,“哦,他还说什么了”
周舟摇摇头,“没了。”
“哦,没了啊。”
“凌小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有事情随时找我。”周舟递给我一张名片,“公司还有事要忙,我得先走了。一会儿有司机送您回去。”
“哎,你等等”我叫住周舟说,“我有个东西,你帮我转交给乔江林好么”
周舟愣了愣,点头说,“好。”
我裹着被子,麻烦周舟把扔在地上的书包递给我,我把里头的东西都倒出来,找到昨晚胡乱塞进去的钱,一张一张叠好,原本是要还乔江林八千五,我多数了五百块合着整数九千。那五百还是把我所有十块五块的凑起来,才有五百。我把一叠红彤彤的人民币递给周舟说,“姐姐,这个钱你帮我还给乔江林,另外多了五百块,你帮我告诉他是”周舟愣愣地看着我,我话说到这里也顿了下来,算了,不说了,还是用写的吧,不然我要说的话周舟肯定不敢跟乔江林说。
“你有纸和笔么”我问周舟。
周舟点了点头,递给我一直水笔和一个记事本,我随便翻开一页空白的,刷啦刷啦地写下我要对乔江林说的话,扯下来纸叠好,一并交给周舟,我说,“你把这个给乔江林,谢谢。”
“好,凌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公司了,有事情您随时联系我,”周舟语重心长地看着我,劝解说,“乔总刻意提了您去念书的事儿,您一定多加考虑。”
我抱着枕头笑说,“我初中毕业都几年了,现在回去读书不是笑死人吗算了。不劳烦他操心,哦,对了,那个支票你也一并还给他吧,就说老娘不稀罕。”
周舟为难地看着我,还想说什么,被我一嘴堵了回去,我说,“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好,凌小姐,再见。”
“别,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我说。
周舟走了过后,我一个人裸着奔进浴室,站在盥洗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半身,以及昨晚上乔江林留下的痕迹,昨夜的画面一点点在脑海中轮放,想着想着我就哭了,我骂自己傻逼,妈的,不是说好了勾引他么不是说好了让他栽手里么怎么自己栽了进去啊真傻比。好了好了不许哭了谁哭谁傻逼
可我还是哭。眼泪不断地往下掉,抹了一通又一通。上回这么惊天动地的哭,应该是我妈死的那会儿。乔江林又没死,我干嘛这么哭
可我的乔大叔没了啊,他成别人的老公了,我哭一鼻子也没事儿,反正这里没人看见。
越想越不舒服,我直接站到花洒下面去,温水冲刷着身子,淋着脸蛋,这样就分不清楚眼泪和自来水了,谁都不能说我哭了。水哗啦啦地流出去,反正不问我要水费,流就流吧。流到酒店倒闭了最好。
我恨死乔江林了,明明都不要我,还让酒店给我准备午餐,让我饱餐一顿再离开。我真是恨死他了,都不知道我没吃过西餐吗牛扒那么大一块,我都不会用刀叉,直接抓着啃,人服务生站在一边差点笑喷了。
吃完牛扒也就算了,还给我来一盘炒饭,当我是什么了猪么可我就是生气啊,那一盘炒饭全都吃光了。还点了两瓶最贵的红酒,倒在浴缸里泡澡。肉疼死你。
罢了罢了,这些都不算什么,要是他看到我给他写的纸条,应该会气得喷一口老血吧。
“你的钱还你,多的五百块就当昨晚的服务费,别怪我小气,你那技术五百块都多了,找鸭子我都不给这么高价格,你就偷着乐吧你。还有,你的破支票还你,老娘不稀罕,你以为你睡了我一晚给钱了事就好大叔,是我睡了你fu”
不过没关系,反正以后再见不到,见到也装不认识,互不相欠。
折腾到下午我才离开酒店,我站在门口吹冷风,外头忽然下起小雨来,门童说给我叫车时,一个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上前来,躬身说,“凌小姐是么乔总让我送您回去。”
“叔叔,你认错人了。”我淡淡说,转身让门童给我叫车,可话刚出口我才发现自己没钱了,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数给周舟带去给乔江林了,我赶紧对门童说抱歉,背好书包往小雨里冲,刚洗好的香喷喷的头发毁了,刚洗完的贵死人的红酒浴也毁了。我他妈真没有享福的命。
后来我一路走到了街心广场,广场的led屏幕上播着北城的实时新闻,真实凑巧,偏偏让我看到乔江林结婚,牵着新娘的手踏进教堂,不过没一会儿天公不作美,呼啦呼啦风卷残云,在乔江林满目深情说我愿意时,天空中忽然来了个大响雷,可把我给笑死了。
说谎,遭雷劈。
雨点打在我身上,提醒着我的落魄和我该站的位置,我渐渐缓慢脚步,优哉游哉地在雨里,踏过这个城市的繁华和寂寥,把过往都丢掉了,我是凌寒啊,怎么可以婆婆妈妈。
等我回到宿舍时,雨势已经大了起来,我已淋成落汤鸡,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林蝶递了张浴巾给我擦身子,也不问我昨晚上哪儿去了,发生了什么。
倒是自顾自说,“凌寒,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医院”
我一下子从失恋的茫然里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林蝶说,“你中奖了”
林蝶点了点头说,“嗯,可是承中说,他要出国了,暂时不能结婚,我还没告诉他我怕告诉他,他就不出国了,留下来跟我过。会影响他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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