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抓过他的大手,又把卡塞过去,命令着说:“拿着,这是给你留着救急的钱,这次不同以往……”
话没说完,银行卡被石头摔在床上,他起身躺回自己被窝,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从被子里瓮声瓮气地扔出一句话,“没工夫跟你扯这些,我困了!”说完侧了一下身,被子缠的更紧了。
阿宁心里即温暖又苦涩,自己目前虽然身陷窘境,但是,有石头这样一位好哥们儿一直不离不弃地与自己同甘共苦,也算没白活了!只是自己一直没让他真正地安稳幸福下来,心里很愧疚。听着远处稀稀落落的枪炮声,胡思乱想地渐渐睡去……
第二天,他俩又到李国的军营过了半天的枪瘾,然后坐着李国安排的军车在迈扎央周围转了几圈。收获不小,对地形地貌和当地的风土人情都有了初步的了解。这地方的居民生活质量远不如中国大陆,言谈中都渴望成为中国人。虽然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语言都与云南边境地区差不多,但是,他们骨子里面仍然因为自己是贫弱的缅甸公民而自卑。阿宁和一个在赌场做红帽的女孩儿聊天时,女孩儿说自己可以辛苦的工作,可以陪客人睡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国境线那边的中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让贫困的父母和弟妹成为有尊严,有生活保障的中国人。她为客人充当八个小时枪手,可以赚一百元人民币。但并不是每天都有工作,要排班,赚的钱只留一点点买衣服或零花,其余都攒着呢!
看着这个黑瘦的缅甸女孩儿一脸的幸福憧憬,阿宁苦笑了一下,他希望女孩儿美梦成真,同时也羡慕女孩儿比自己强,无论多苦多难,总有个奔头儿!而自己呢?貌似光鲜,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每一步都踩在悬于崖边的钢丝绳上。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施慧父亲送给自己的那四个字:择净处立。
正暗自伤感,那部与红蛇专线联系的小手机响了,阿宁接通:“喂?”
“喂,张总吗?”
“是我。”
“我到迈扎央了,但没进镇子,在山脚下的河边呢,现在方便见面吗?”
阿宁知道红蛇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爽快地说:“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红蛇挂断了电话。
阿宁看了一眼石头,“看来红蛇防范很严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做些准备?”
石头手里摸着后腰上的枪柄,点了点头,“嗯,有点准备还是稳妥些,万一呢!”
“红蛇倒不会和咱们有啥冲突,不过为了打消他多余的想法,我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给他看。否则,别他妈以为咱们好捏巴,再起歹心!”阿宁说完掏出常用手机给李国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喂,大哥,现在方便吗?”
李国像是在和手下谈事,话筒里传来乱乱的说话声。他往门外走了几步,才说:“张老弟,你说。”
阿宁带着试探的口气说:“大哥,一会儿我要到山脚下河边会客,不知你是否方便给我派几个人?”
“哎呀!话怎么说的那么外道呢!我亲自带人去,你在哪儿呢?”李国热情豪爽地说。
“我在镇子边上,这里有一家阿郎过桥米线馆。”
“好,你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去!”
“好。”阿宁挂断电话。
阿宁还没把手机揣进来,铃声又响了。一看是李国打来的,看来应该是李国突然又想到了别的问题。果然,电话接通李国就问:“老弟,那个……方便告诉我对方是什么路数吗?我好做相应的准备。”
阿宁心想,必然这是人家的地界,他们熟悉环境,现在这种情况可不能瞒他了,否则会造成麻烦。他沉吟了一下,沉稳地说:“噢,对方是文物贩子。也是大陆人,常年混迹东南亚,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噢,好,我心里有数了!”李国挂了电话。
十分钟左右,李国的吉普车就到了,后面还跟着一辆运兵的卡车,卡车上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手里都拿着半新不旧的自动步枪,而且还有两个士兵拎着长条盒子。
李国问明白见面地点后,先派两个拎着盒子的士兵每人又带一个人先过去埋伏好,然后才载着阿宁和石头慢慢向河边开……
他们离河边有三公里远,那四个士兵是从草地斜插过去的,身手像山猫一样敏捷。当车子慢慢走到离河边一公里的地方,李国收到报告,说河边有三个人,没有发现暗处目标。
阿宁问李国:“大哥,刚刚你派出去的那几个人是狙击手吧?”
李国戴着墨镜的脸笑了笑,“对,这是我从别的部队挖来的狙击手。他们原先是咱们大陆部队退役的士兵,惹了祸跑过来躲难的。执行过几次任务,素质不错。现在就怕对方早埋伏起了狙击手,那样的话咱们就被动了!”
阿宁有点置身战场的兴奋,眼里放着光,“我们只是见面谈点事情,不至于打打杀杀的,无非就是为了防范一些。”
李国郑重地说:“兄弟,混在这地界的人都有两把刷子,凡事小心为妙啊!”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河边不远处,从车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三个人坐在一块有树荫的青石上。其中两人穿黑色紧身T恤,身上的肌肉隆起着。另一个穿着红色衬衫,戴着墨镜,身材微胖。他们身旁的河水波光粼粼地流淌着,缓慢而温柔……
阿宁对李国和石头说:“我一个人过去,你们在这等着就行,不会有啥危险的!”说完开门跳下车来。
石头也跟着跳下来,“我跟你去。”
这时李国说话了,他把头歪出车窗说:“石头你别过去了,张老弟一个人过去,我们好照应。放心!对方没恶意,有恶意的话,我闻味儿都能闻出来!”说完摘下墨镜,一脸的轻松。
阿宁先伸手摸了一下裤兜里的枪,然后快步走到河边。等他在三米以外站定,青石上坐着的三个人才站起来。那个穿红衬衫的人摘下墨镜微笑着说:“是张总吧?”
听口音不像电话里的声音,但阿宁也微笑着说:“阁下是红蛇吗?”
两人都没直接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只是握了一下手,一起向河边走了几步。那两个黑T恤衫的男人向前跟了一步就被红衬衫摆手制止了,阿宁望着几十米宽的河面,平静地说:“这两件东西现在就在我手上,你能给多少钱?”
红衬衫皱了一下眉,把玩儿着右手小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如果东西经过鉴定是真品,青花瓶我们出两亿,那对玉佛我们出一亿三千万,但是交易地点必须在泰国,怎么样?”
阿宁从红衬衫的普通话里一点都没听出山东口音,他淡淡一笑说:“如果在这里交易,青花瓶一亿八千万,玉佛一亿,怎么样?”说完凝眉审视着红衬衫。
红衬衫也凝眉审视着阿宁,四目相对了二十几秒,红衬衫先放松了脸上的肌肉,笑呵呵地说:“张总,您真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瞒您了,就是十块钱卖给我们,我们也不敢在这里交易!原因很简单,别看这里是缅甸地界,但是,大陆警方在这里布局抓人的例子不少,这个险谁也冒不起。其实您一到迈扎央,我们的人就对您的行踪了如指掌。您们带来的这几个治安大队的人,在这里不算什么。我们如果想找军方撑腰的话,一个团的兵力都能调动自如。大林姐牵线的买卖我们做过几笔,都很成功。呵呵……相信张先生也看出来了,请稍等!”
红衬衫说完朝后面一摆手,一个黑T恤走到河边,把手探在水里划拉了一下,拉上一根透明的粗鱼线,有节奏地扥了几下。相隔了十秒钟后,又重复地扥了几下,这时,在他们的下游十几米处,一个设备齐全的潜水员浮出了水面。游了几下之后,立身走上岸来。等他脱下潜水服,阿宁一眼就断定,这个应该才是货真价实的红蛇。
此人大约五十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一脸的豪爽。过来与阿宁握手时,手劲儿很足,哈哈地笑着说:“失礼了,张先生,不好意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呵呵。”山东口音浓郁。
阿宁微笑着说:“理解,理解,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呵呵。”握着红蛇的手用了用力。
红蛇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毛巾,边擦脸边说:“刚才你俩该谈的也都谈了,张先生认为价钱是否公道?”
阿宁郑重地说:“价钱稍低了些,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交易地点的问题,红蛇先生,能不能在缅甸交易?稍远一些也可以。”
红蛇双手叉着腰,皱着眉头说:“缅甸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我宁可多加点钱,也必须在泰国交易!”口气很坚决。
阿宁思索了一下,看着红蛇有神的眼睛微皱眉头,“我们怎么把东西运到泰国?”
“得找个当地的向导,穿越一百五十公里的热带雨林,只要到了泰国地界,我们就可以选个地方交易。”红蛇的口气轻松下来。
阿宁点了支烟,手插裤兜凝望着水面,脑子飞速的运转着,红蛇执意要在泰国交易,自己对那边一点也不熟悉。偷渡这一百五十公里的热带雨林,肯定是危险重重,自己一点经验都没有。找向导的话,向导是否可靠也是问题。但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在没拿到钱的情况下把东西托付红蛇的人运输吧!再者,更重要的是,到了泰国,红蛇会不会黑吃黑?这都是大问题……
他正思索着,红蛇说话了,“张先生,要不然这样吧,我们时间紧迫,就先行一步了,联系方式我会随时发到你的手机上。这次会面,我红蛇就是要表达一下诚意。希望合作愉快,保持联系吧!呵呵。”说完回头看了身后的红衬衫一眼。
阿宁微笑着说:“好的,保持联系,再会!”
红衬衫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从几十米外的一个河湾里刷地一下驶出一艘小快艇,眨眼功夫到了近前,红蛇他们踩着河石登上快艇,他冲阿宁一抱拳,说了句“再会”,快艇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转眼消失在河湾,没了踪影。
阿宁回到车上,李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微笑着问:“顺利吗?”
阿宁也微笑着回答,“还行”。然后接过石头递过来的烟,点火抽了起来。
回营地的路上,李国对阿宁说:“对方不是一般的人,狙击手报告说在水里的人上岸时,他们被更早埋伏好的对方狙击手罩住了。咱们的人退到了石窝里,如果不退,对方会先开枪的!这也就是双方没敌意,否则,咱们不是对手!”
阿宁和石头听完,都不住地点头,随后阿宁又问李国,“大哥,能不能帮忙找个向导,带路穿越丛林去泰国?”
李国点了点头,“行,找到向导我给你打电话!”
回到营地后,李国又是山珍满桌地招待阿宁和石头。
饭后,他带着两人带到办公室,打开一张作战地图,详细地给他俩指看泰缅边境的地形,阿宁和石头都看的很专注。
傍晚时分,李国的手下找来了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向导。老向导背着一张钢制的弩,眼神犀利,精神抖擞。老人不会说汉语,由一名当地的士兵做翻译。一翻沟通之后,老人确定可以带人穿越过去。他说一百五十公里的丛林得走一周时间,而且还要有必要的装备。丛林中野兽、毒虫出没,而且山谷里还有毒雾瘴气,给养方面也得保障。阿宁和石头一一记下了所需物品和注意事项。
向导的费用真就不多,才要两万元人民币。阿宁注视着老向导机灵的眼睛,虽然没看出什么叵测的居心,但是,这个老家伙肯定是一个出色的猎手!
老向导临离开前,很热情地答应李司令自己最近不进山,就等着这趟活计。阿宁先预付给老向导两千元定金,让老人好好歇息一段时间,等他们来了,好养足精神带他们进山。
送走老向导,阿宁面带感激地对李国说:“大哥,石头我俩明天就回内地,下次再来的时候,还得麻烦大哥给我们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跟着我们去泰国。”
李国豪爽地说:“老弟,你就放心吧!人手和武器我都给你准备好。不管你们做什么买卖,挣到钱了,给我的士兵买双胶鞋就行!哈哈……”说完,拍了拍阿宁和石头的肩膀。
阿宁也呵呵笑着说:“大哥,你绝对够朋友!如果兄弟赚到钱了,你看兄弟到时候敞亮不敞亮就完了!你流亡在外,老家有啥事情需要我们办,一个电话就成!”
石头也一个劲地说:“有事儿吱声!有事儿吱声!”
“好说,好说!”
李国开车把他俩送回大富豪赌场的时候,石头恋恋不舍地将两人的手枪交还给李国。看他那舍不得撒手的样儿,李国笑着说:“石头,大哥不是小气,舍不得两把枪。而是你们带不回去,路上都是检查站。缉毒缉枪是边境地区的重中之重,再说,你带枪回去干啥用啊?等下次来,大哥给你俩弄两把好的玩儿,呵呵。”
石头松开手之后,李国又叮嘱他俩在过境这段路上,要避免和陌生人接触,以防别人往你俩身上塞毒品,他俩点头,表示记住了。
沈经理这两天也没有机会陪阿宁他们玩玩儿,知道他们明天要走,特意找了几个漂亮的当地女子招待他们。
阿宁让石头自己和几个女子在房间里开心,他一个人拿了瓶啤酒和一包烟,上到了赌场大楼的天台,与施慧、杨琳琳通完电话后,遥望着镇外的乌蒙夜色,脑子里缜密的分析着:做大事,尤其是金额如此重大的买卖,除了石头任何人都不得不妨。首先是红蛇,如果人和东西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泰国,他耍手段怎么办?得用什么办法控制他?光凭大林姐的关系,不够牢靠。那条黑心的老狗,没准还打这几件宝贝的主意呢!自己是利欲驱使冒险在油库边玩火而已!有必要先摸清红蛇的底细,控制住他的家人,这样才有相对的保障。李国是否有把握?他派去护送自己的人是否把握?老向导是否把握?这都是问题!东西弄到手之后,一定要再组织人手从暗处设防,这样才会万无一失。而且,还要从其它途径弄到更称手的武器藏在身上,以防万一。真品和仿品在运输时要巧妙地调换,混淆耳目。甚至,阿宁都测算出了丛林中行进时,人与人之间要拉开多远的距离,才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前几天在茂名定制东西时,他特意增加了一部分设备的数量。那时他就想到在运输过程中,为了控制其他人起歹心,肯定用得上。想到这儿,他又细捋了捋思路,又回想了一下红蛇,李国还有老向导的表情和眼神。虽然没什么可疑之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那句话,要想在卑鄙的斗争中胜出,必须具备一定的阴险与狡诈……
午夜了,阿宁才回到房间,床上熟睡的石头被几个女人掏空了,软的像滩泥。看着他满足的睡相,阿宁心里有了稍许的欣慰。
第二天早上,阿宁在电话里辞别李国,和石头跟着沈经理又原路返回章峰镇。然后打车到了瑞丽,沈经理一直把他俩送到瑞丽机场的安检口才挥手告别。虽然阿宁此番前来并未赌钱,从而也就不会给沈经理带来利益。但是,沈经理通过以往的接触,是打心眼儿里佩服阿宁的。临别一再跟阿宁和石头说,“这边有事情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肯定会全力帮忙的!”
“肯定的,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