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允此时正在武英殿门外候着,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微微探头,正被人传了进去。
宇文澈的眉头渐渐皱得更紧,一时间未再开口,眼中一团疑色,却越来越深。
沈太后命人将黄允召进武英殿,劈口便道:“你且立个誓来听听!”
黄允跪在地上发愣,心想,好端端的,立什么誓?
他带着点恳求,望着宇文澈。
然而宇文澈正眉头紧蹙,凝神思量,无暇理他。最后这黄允当即随口立了一个,说:“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欺瞒,定叫奴才,叫奴才……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落入十八层地狱!”
沈太后很满意,点点头,缓缓地问:“二月廿日当晚,皇上可曾去过玉棠宫?”
二月廿日夜?
黄允心中一跳,那一夜尽是异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开口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那一夜,奴才记得很清楚,那夜天有微云,星光疏淡,宫中弥漫着些许冷雾……”
黄允用了几十个字开篇铺垫,沈太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忙出声打断,冷冷地道:“你只需答,是,或者否,就好!”
她接着缓缓地问,“皇上可曾去过玉棠宫?”
这时候,宇文澈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了黄允身前,开口道:“太后……”
“皇上,此时事关重大,务必要问清楚。”这次是咸宁长公主开的口,只听她威严地道:“黄内侍,唤你答,你便答!”
黄允偷偷看一眼眼前宇文澈的牛皮战靴,心中暗自想,皇上,奴才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黄允点了点头,说:“是……曾去过。”
“皇上在玉棠宫中,停留了多久?”沈太后的问话之中带上了一丝得意。
“两……两个时辰上下吧!”
“皇上从玉棠宫中出来的时候,是否身有酒意?”沈太后问得极细,就如同当夜曾亲见一切似的。
黄允迟疑了一下,答道:“是,但是……”他本想再加上一句,只说这皇帝自行回的永福宫,绝非醉酒不省人事的样子。
“好了!”沈太后听到了她要的答案,立即打断了黄允的话,“哀家说过,你只答是或否两个字,记住你发过的誓。”
“皇上离开玉棠宫的时候,可认得人?”
认不认得人,也有好多种讲究,喝醉了会认不得人,梦里也会认不得人……
黄允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没敢背誓,实话道:“不认得……”
只不过他很努力地又补了一句,“不过皇上认得路,自己回的永福宫。”
最后这一句,其实已经足以帮宇文澈建立起一个情圣皇帝的形象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大多觉得,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儿,但凡有些地位的男子,大多打小儿这么过来的。皇上年纪轻轻,身边并无内宠,这些都罢了,就算是偶尔在外饮酒寻欢,偏生还能寻到结发之妻身边,已经算得上是男子之中少见的深情了。
只是黄允的身子却开始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见到宇文澈右脚的牛皮战靴在武英殿的青石板地面上轻轻地磨了磨,这正是宇文澈心中怒气升腾的一个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