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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嬷嬷被她这突然地一跪吓了一跳,不由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盆子里的东西事关人命。嬷嬷,算紫苏求您了,您就不要再问了。紫苏给您磕头了。”紫苏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怀中紧紧的抱着那水盆,生怕方嬷嬷会一个不注意来抢那木盆,只是哭泣道。
事关人命!
方嬷嬷的脸色微微一变,心念急转,厉声道:“既然事关人命,那我就更要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了!”
而后,将那床薄褥子放在长廊的栏杆上,伸手就要求抢那水盆。
紫苏死死的抓着水盆的边缘,其用力之大,让那十根纤纤手指都生生的抠出了血,失声道:“嬷嬷,您大人大量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也只是替主子办事而已,求嬷嬷可怜可怜奴婢,不要再好奇这盆子里的东西了。”
“你神情慌张的要到小姐的院子中作甚?做事这般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若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何必怕鬼敲门。你还不快松手!且让我看看,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方嬷嬷到底是在皇宫里做过几年粗使嬷嬷的,力气比紫苏这种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大的多,一个大用力就生生的将紫苏怀中的水盆子夺了下来。
紫苏反应不及,被方嬷嬷这么一拽,中心失衡,整个人就生生的跌在了地上,连下巴都磕破了皮。
而方嬷嬷自个儿也是因其用力太过,而一个身形不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盆子从紫苏怀中脱手,直侧翻着滚落在地,里面的东西顺势全散在了地上。
方嬷嬷顾不得臀部的顿疼,一手扶着腰,定眼看去——
原来着水盆里装的是几件女子贴身所用的白色亵衣亵裤,看上去很是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既然是寻常的衣物,紫苏那丫头何故如此惊慌,这般遮遮掩掩的不能让人瞧见呢。方嬷嬷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绸衣缎裤,心中心思急转。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的想起在今晨她跟随秦云笙到老夫人的院子里问安时,众人发现九姨娘有孕之事。心下忍不住一惊,她倏忽转首看向紫苏。
紫苏是九姨娘的贴身丫鬟,她适才也说了是“替主子办事”,虽说如今她投奔了二小姐,但是名义上她还得算是九姨娘的丫鬟。
如此想来,那,这堆东西莫非是九姨娘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方嬷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犹如在寒冬腊月的天里被人生生的从头到脚浇了一汽的冰水。只见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水盆子旁,顺手捡起一块造型奇怪的绸布,展看仔细一瞧,那上面果然全都沾染了殷红的血渍,春风从长廊中吹过,方嬷嬷闻见,那绸布的上面隐隐的还有存着一股难闻的腥臊味。
这,这分明就是女子来月信时所用的月事带。
方嬷嬷一怔,顿时如遭雷击。
片刻之后,才缓缓地醒转过神来,她就迅速将手中的那块绸布又扔在了地上,那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好似是在扔掉一块极其烫手的火炭。
“嬷嬷,紫苏都说了不要看了,您何必让紫苏如此为难——”紫苏瞧得方嬷嬷这般模样,知她已是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心中一惊,霎时脸色吓得已是雪白雪白的,一点血色全无,她也顾不得什么仪容,捂着血流如注的下巴,手脚并用的爬到方嬷嬷身边,泪水盈眶的抱着方嬷嬷的大腿,惊慌失措的哭泣道,“嬷嬷既然已经觉察了此事,还请嬷嬷体谅咱们做奴婢的难处,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紫苏的性命堪忧啊嬷嬷!”
方嬷嬷没有理会她,只是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一堆女子的亵衣,干着嗓子问道:“紫苏,这堆衣服是谁的?”
紫苏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好再扯谎,只好抹了抹泪眼,如实道:“回嬷嬷,这衣物都是九姨娘的。”
果然如此!
“既是九姨娘的,你为何要端着这盆衣服朝二小姐的院子里去?”方嬷嬷的胸脯明显剧烈的起伏了一次,问道。
紫苏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的回道:“九姨娘来了月信,不小心弄污了衣裤,她吩咐奴婢把这些丢到二小姐的院中去。反正,二人的月信差不多都是这几日,把这脏衣服丢到二小姐的院子里,这里衣跟二小姐的混在一起,不会引人怀疑。”
九姨娘好手段,竟是想在小姐这里借着大树好乘凉!方嬷嬷的眼中掠过一抹戾色。
“二小姐年纪还小,月信时来时不来,这二日她还不曾来过月信,你把这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这东西实在是肮脏的很。”方嬷嬷在心中思量了片刻,突然对紫苏说道。
方嬷嬷这般举动实在有些出乎紫苏的意料,直接是让得紫苏的脸上布满呆滞神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嬷嬷,你。。。。。。你这就放奴婢走了吗,你难道不打算拉着奴婢去老爷那里告发奴婢吗?”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让你走你就快走!”方嬷嬷动了动腿,低首却见紫苏模样有些呆滞,但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有些不悦的皱了眉头:“还不快放手!在那发什么愣!你还不赶快把这地上的东西收拾了收拾,难不成是想让我替你收拾吗?”
紫苏连忙摇摇头,“不,紫苏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赶快放手!”方嬷嬷瞪着她不快的道。
紫苏吓得赶紧松了手,讪讪的朝她一笑。只是那笑简直是比哭还难看。
“碰见你真是晦气!差点耽误了我的正事!”方嬷嬷看看越来越晚的天色,低声朝紫苏暗骂一声,无意再多做停留,旋即立刻抱起栏杆上的薄被子,提步越过紫苏就走。
紫苏愣愣的看着方嬷嬷的背影,目光映着长廊烛光,明明暗暗,晦暗难明。
。。。。。。
此时秦府一位姨娘的院子中一片寂静。
在一间光线略微阴暗的厢房里,几道人影或坐或立在其中。
“吩咐你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其中一个坐着的女子开口道。
这声音柔柔媚媚的,每个字的尾音都是拖得有些长,宛如一池子刚刚化开的春水,慵慵懒懒的,听得人好似骨头都要酥掉了一般,真真是好听极了。
“回禀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了。”垂首立着的一名身量不高的少女恭恭敬敬的回道。
她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那女子的声音,而是轻轻脆脆的,宛如玉石相击。
“可露出了什么马脚?”先前那女子闻言轻笑了一声,素手端起了一杯热茶,茶叶漂浮的茶汤面上,映出她艳丽的眉眼显得越发的妖媚动人。
少女没有立即接话,双手纠结在裙角,低着头似是在回想,好一会儿,才听她开口道:“奴婢行事一向谨慎,夫人放心,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是吗?”女子低头轻呷了一口茶,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最是悠长,女子眯着眼睛细细的品着,不由满意的喟叹了一声。
“她临走时,奴婢刻意留心了一下她的神情,她对奴婢说的应是深信不疑。”少女回道。
“应是?”女子不满意的轻哼了一声,有意的将热茶重重的放回了桌几上。
瓷质的茶底碰到桌几,就立即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厢房中站着的几人皆是吓得一抖。
“我以后不想要再听到这样不肯定的说辞。”女子的声音靡丽,却已是威胁的口气。
少女余惊未消,哆嗦着唇瓣,声音颤抖地道了声,“是。”
女子似乎很满意于少女这般的敬畏态度,只见在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微微的勾起了唇角,曼声道:“做事,只有干脆利落才能成大事,如若人人都似你这般拖拖拉拉的,那这大元还不早就被夷狄胡人灭了。”
少女立刻连连点头,“夫人,奴婢明白了。奴婢日后一定改。”声音听起来有些谄媚。
“恩,知错就改,这样就对了嘛——”女子的素手轻轻敲大着桌面,满意的点点头。
少女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程氏那个贱人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女子似是极喜爱饮茶,刚放下茶碗没一会儿,就又贪嘴的端起了茶,曜变天目的盖碗宛如蜻蜓点水一般拂过了茶汤水面,带起一片涟漪不断。女子曼声问道。
“夫人,大夫人的病情已有了好转,奴婢见如今岚院每日端出来的药渣子的量都已减少了很多。”少女迟疑了片刻,方才回道。
“有好转了?”女子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日日要她下药,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那个贱人如今怎么还会有好转?”
女子越说越气,最后竟是突然就将茶碗摔碎在了地上。
厢房中站立的几人赶忙跪了下来,连连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息怒?!你要我怎么息怒!”女子尖叫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不桐死了,柳家没了,可那个贱人竟然到现在都还能好好地活着,你让我怎么息怒?!”
黑暗中,女子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茶碗碎片,眼神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怨毒至极,“程氏!我柳禾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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