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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丫头,外公年初不是才给你请了个扶州的厨子到你这儿来做饭吗,可是他做菜不合你的胃口?这——你怎么能吃这些粗粮呢。”庆国公一把将那碗端了起来,用青瓷缠枝的汤勺在碗中舀了两下,看着那掺有杂色的糙米粥,他的目光又在秦云笙略显清瘦的苍白小脸上瞧了瞧,眉头几乎要皱在一块了。
秦云笙低垂着眉头,纤长羽睫在眼底映下浅浅的黛青剪影,语声淡淡:“前几日景止王爷在京兆尹衙门府不知是听了谁的风声,判错了罪,让父亲以为云笙伪造了朝廷的盐引,偷运私盐,犯了要砍头的死罪,父亲一怒之下把云笙的小厨房锁了,说让云笙以后就在大厨房吃。还降了云笙每月的月例,以为所有待遇同庶女无异。”
秦云笙的声音娓娓传来,语调看似平平淡淡的,但那小意温软的音色却是最是能牵动人的恻隐之心。
庆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拍案而起,啐骂了一口,“那个混账的破落商户!我程之庆的外孙女纵然犯了天大的错我也能护的,何须他如此惩治!庶女?我的外孙女贵比郡主,他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久厉兵戈杀伐所沉淀下来的气势,使得庆国公的这一声怒喝,血腥戾气骤现。
方嬷嬷三人皆是吓得面色一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外公休气,休气。”秦云笙怕庆国公怒火上心,伤了身子,忙劝道。
清晨得了秦云笙的吩咐,见这情形,玉湖心知是秦云笙的计策使然,当下机灵的便是狠掐了自己一下,使得眼圈中红红的泛起泪意后,声音委屈的道:“国公老爷,我家小姐这几日在府里可真是受了大罪了!”
玉湖这丫头脑筋转的还是怪快的。
秦云笙颤动了一下眼睫,一眼秋水潋滟的眸子中蕴了一点深沉墨色。
庆国公阴沉着脸色,怒声如洪钟般的在玉湖的耳边聩响,“你家小姐在府里都受了什么罪了?”
玉湖强忍着想要用手捂住耳朵的欲|望,小脸泪水盈盈,回道:“回国公老爷,自从老爷将小姐的月例减半,一切成庶女定例后,小姐在府中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您看,这粥就是早晨从大厨房里端来,大厨说是小姐的早食。寻常人家的小姐少爷吃的尚且还是白米肉|糜呢,可我家小姐这几日——”这话说的是事实,不假,玉湖也是真心疼秦云笙,说到最后,竟是替秦云笙委屈泣不成声,”国公老爷,您别怪奴婢多嘴,实是我家小姐这几日吃的委屈太多了,连奴婢们都是看不下去了。虽说我家小姐不是什么皇子公主,但好歹也是郡主的亲生女儿,日后是要继承夫人的郡主位的,小姐身份尊贵,岂容他们这些奴才们这么可着劲的糟践呢。”
“笙丫头这几日吃的都是这糟糠烂菜?”庆国公脸色由青转黑,又由黑转青,直是气的将那碗稀粥摔在了地上。
稀粥里蔫蔫的糠菜糙米撒在地上,寒酸的几乎是连犬嗅都不嗅一下。
玉湖被庆国公这一声煞气十足的怒吼吓得一抖,空白一片的脑子直是反映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回国公老爷,是呀,这几天大厨房给小姐端来的吃食都是这些,糠菜粗米。”虽然我家小姐她从来没碰过,都是自己拿着偷偷的避过人倒给了七姨娘院子里养的那条大黄吃,然后我家小姐再自己去醉芳楼偷偷吃独食。
“管事也是,这月给小姐的月例都减成了二锭银子。”虽然我家小姐并不稀罕这二锭银子,她自己的小库房里的珍稀古玩都是可以养活她自己两辈子了。
“还有送来的衣服料子,点心,茶叶,都是从上等的换成了那最次的。”虽然我家小姐她依旧是花着自己的银子,给自己添置着好的,把管事送来的那些都是做了摆设给外人看的。
“国公老爷,我家小姐这几天过得可真是比那别的院子里的庶小姐少爷们都不如啊!”虽然这只是在表面上看来如此,实际上,我家小姐这几日过得也是很潇洒自在的。
玉湖一面跟庆国公说着府里近日对秦云笙的态度,一面暗地在心里默默的补说着实际的情形,面上是替秦云笙鸣不公,但实际心里早就已是笑的人仰马翻了,若不是她用力掐着自己,恐怕早就笑出了声来露了馅了。
“四小姐今日还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搭了戏台子听人唱戏呢,可我家小姐这几日竟是连一块好一点的衣服料子都没有。”
听着玉湖的哭诉声,庆国公紧紧的握起了拳头,秦云笙看见就连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是隐隐的暴|露了出来,一股从修罗场积淀下来的浓浓的杀伐煞气自庆国公的气场中蜂拥而出。
庆国公极力抑制着怒气,铁掌重重的拍在紫檀木的桌几上。
那桌几剧烈地摇晃了两下,竟是生生的碎了开来!
一时,木屑四溅。
方嬷嬷三人吓得白了脸,就是连秦云笙的目光中也微微的露出了一抹错愕的神色。
玉湖说这些话时,她便想到庆国公会生气。毕竟,于情于理,自己都是他的外孙女,跟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她在外受了折辱自然也就是折损了他的颜面。试想,一代受万民敬仰的战神,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有三分薄面的庆国公,居然在一个京城小小商户的这里折损了面子,那对他来说该是多么大的侮辱,就算不是为了秦云笙,单为了他自己的颜面,他就势必是不会姑息这事的。
但令秦云笙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一年跟她都见不到几次面的战神外公,听了玉湖这话竟然会如此的生气,竟然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颜面,而是她有没有受了委屈,他是如此的在乎她爱护她,甚至是比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夫人对自己的在意更多,更真!
秦云笙的心中顿时犹如在寒冬腊月里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粥一般,暖融融的。
“秦义庄那个混账东西,竟敢教唆奴才如此的对待我的外孙女!真是胆子大的不想要命了!”
听着亭紫院中传来的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庆国公的心中火气越发的旺盛。
“四小姐?秦义庄这府中何时又有了一位四小姐?难道云儿又有身子了,这一年多我怎么不知道——”在战场上磨砺一生,并没有使得庆国公成为了一个完全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对敌用兵,却是使得他更懂得控制情绪,越生气,心绪反而越清楚,敏锐的捕捉到玉湖话中的重点,他蹙紧了眉头。
玉湖看着面前零散的桌几,余惊未定,再加上庆国公那本就煞气十足的怒吼,她吓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牙齿都在微微的颤抖。
见到庆国公如此暴怒,秦云笙心中温暖的同时也还在冷静的思考,她暗忖:是时候去敲山震虎,撒网收鱼了。
只要虎颓,网收,那她便可以令着程氏到庆国公府避避难,过一段清闲的日子了。
离储君册封还有三年,她必须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秦云笙颤了颤眼睫,淡淡的道:“外公,四妹妹是七姨娘的女儿,早产,身体虚弱,前些年跟着七姨娘在道观中养病,后来父亲把七姨娘接回了府里,四妹妹也就跟着回了府。”
“七姨娘的女儿?”庆国公板着面,眉头紧锁,“是个庶出的?”
“自然是,不然您以为娘亲现在的身体,还有可能会为父亲生下一个嫡出的小姐少爷吗?”何况,自己根本就不想让娘亲再跟秦义庄那个小人有关系,若不是顾忌着老夫人多年对自己的庇护和疼爱,还有她在秦府中一手建立起来的商铺和产业,她才不想再跟秦义庄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哼!秦府这真是反了天了,我程之庆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京城中那个大户人家里一个小小的庶女,过得竟比嫡出的小姐们还好!竟然还在自己的院子里摆起了戏台子,嫡小姐的院子里可还是冷冷清清的呢,一个小小庶女的院子里可就锣鼓喧天了,真是岂有此理!”庆国公的眼中风雨欲来。
秦云紫并不是她这次算计的对象。她才刚入府,根基未稳,想要铲除她,简直就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可是她不想这样。对付如秦云紫,如华素这般蛇蝎心肠的贱人,死了真就算是太便宜她们了,想想她们前生是怎么对她和程氏的,她今生就要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生不如死,才是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手段。
秦云笙动了动嘴,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间,一个甜腻柔软的女声从院门处绵绵传来,“二姐姐,祖母人真好,自从祖母听说我喜欢看戏以后,特意请了一班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如今在我的院子里搭了一个好大的戏台子。云紫请你去看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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