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大元康帝十一年,六公主遭人陷害惨死,秦家二小姐疑为主谋,康帝爱女心切闻得震怒,当即拍案而起,令大理寺将其收押待审。
止王爷救美心切,以身试险,下牢狱,辩朝堂,触怒龙威,不惜受康帝责罚,官降为二品,扣三月之俸禄,闭门思过,成为一时美谈。
引坊间无数怀春少女梦断,情碎芳心一片,纷纷四处打听这素来名声平平的秦二小姐和名动京城,天下四公子中以清风霁月的气质闻名的景止王爷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两人之间都发生有哪些不得不说风流韵事。
不过纵然两人“感天动地,天崩地裂”的爱情故事都传到了城外。庆国公府却像是与众人隔了另外一个的世界,不过与市井街头仅仅一墙之隔,秦云笙耳朵里却是什么风声都吹不到。即便是听到了,也全然不在意。
当日,从庆国公的书房中出来,秦云笙便时时忧心着秦老夫人的病情,于是,择日便命了玉浣回府里探望。在得知老夫人的病情并不太凶险之后,也就放了心,专心准备着答应景止一道游湖的事情。
这日,水光潋滟晴方好,天下四公子联合共办的品诗游湖会引得无数名人雅士慕名而来,一向人少景静的湖心,竟少见的热闹了。
因跟景止约好了一道在镜湖,她以诗做当日他出手相帮的回报。
于是今晨秦云笙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光还未曾大亮,简单梳妆过后便急忙出了门往镜湖敢。目的就是不欲人多堵了去路,脚程赶。
但没想到,她却实在低估了那些儒士求文若渴的迫切心情,紧赶慢赶的到她来时湖上已经有了五六只小舟,湖边聚齐了少说也有八九十号人,都是慕四公子名头而来。秦云笙一眼瞟过去,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在外头有些名声的儒士学子。
“小姐,咱们到了。”马车停在了湖的不远处,玉湖脑袋晃得跟小拨浪鼓似的,大大的杏眸忽闪忽闪的眨着,四处好奇的打量着着青衫布衣,出口成章的儒人,有点兴奋地跟秦云笙说。
少女清雅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扶我下来罢。”
伸出一只素手,秦云笙动作优雅的撩开了帘子,露出半张清秀秀隽的小脸。
清风朗日里,“少年”翻身跳下了马车,刻意修饰微调的浓眉鼻眼,少了几分女子的秀气,更添男子阳朗刚强的英气。
玉湖偏头看着,喜洽洽的道:“小姐,止王爷对您可真是用心。您瞧,就连这差人送给小姐扮作男子的束发银冠这等小物件都如此的精致用心。这上头的装饰,虽说是宝石镶嵌,但颜色却是难得不艳俗,蓝盈盈的跟猫儿眼似的,配着小姐这身书生服看上去可真妙,招人欢喜极了。”
玉湖笑盈盈的打量着秦云笙脚踏乌面靴,身穿书生青衣衫,似踏祥云而来那眉眼飞扬的俊秀模样,忍不住调侃道:“若非明知小姐是女儿身,不然就连奴婢见了小姐的这身打扮,也会忍不住动小心思,想要对郎君以身相许呢。”
秦云笙笑而不语。
玉湖的还是个小孩子心情,天真单纯,许多男女之事都还朦胧不懂,只会瞧发冠的造型儿,雕是月牙儿和相思豆,以蓝宝石作星子月辉,红宝石成相思豆果,小巧精致,感叹景止的眼光好,送礼送的用心。
但她却心里明白得很,景止这哪里是送礼,他明明借着这东西来耍她玩儿的。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终日劈桃穰,人年心几里。
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自古相思红豆象征男女之情,景止明知还把雕着红豆样式发冠赠与她,她不信,这只是个巧合。
秦云笙伸手抚过手里的扇柄,一笑置之。
罢了,不过是在无聊之际戏弄人心的把戏而已。他从没有放在心上,她,不也一样吗?
秦云笙垂眸浅笑,真是一点也不在意玉湖不关痛痒的调侃。
反倒是玉浣,听了玉湖的傻话,忍不住悄悄上前去掐了她一把,低声嘟囔提醒她道:“湖儿,这里人这么多,你一个女儿家还敢这么口无遮拦的,还害不害臊了。”
玉湖无谓的嘿嘿一笑,“怕什么,咱们现在都是男儿装,两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在一起说说玩笑话而已,在正常不过了,谁又会放在心上呢。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玩笑话而已,没人会放在心上的。”秦云笙看了一眼玉湖,似笑非笑,“好了,莫要再耽误下去了,这里人多,走吧,去找找止王爷的船只。”
“是。”
玉湖得了秦云笙的支持,一时小孩争强好胜的心思发作,扯着自己的脸皮朝玉浣得意的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才满意地拍拍衣袖脚步轻快的跟了秦云笙的脚步去,“小,公子,你等等我。”
玉浣看着玉湖脚步轻快的像个花蝴蝶似的跑走了,失笑,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总是这般的莽撞,不得稳重。
三人才往湖边走了几步,便看到了景止的小舫,立即便顿住了脚步。
其实,并非是她有意时刻留心着景止,而实是景止的身份不同,四处的船只都得有意避着,所以一眼望去那湖面上那各形各色的小船,也只有他的那艘小舫扎眼。
这厮的船果真跟他的人一样骚包。
看着绿波上飘荡的精致画舫,忍不住暗暗腹诽了一句。秦云笙瘪瘪嘴,垂下眼眸,以扇柄抵住薄唇,清了清喉,自觉得自己拿捏了十足十的腔调,才走上前去,如学院书生一般朝朝舫船中那人深深作揖,开口道:“王爷,故人应邀而来,可否登船一叙?”
秦云笙音色自小就清冷,比之一般女子少几分的柔美,今天又特意学了男子的粗噶腔调,就越加清朗润雅,众人不由都为之侧目。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的童子,抬头深深看了眼秦云笙,回以她一礼,道:“公子,咱们王爷有请。”
秦云笙淡笑道谢,心中却想:这童子倒是识趣,那日她为私盐一事去王府,这童子可是替她带过路的,自然识得她。今次,没当着这么多古板眼高的儒士面前,戳穿她的女儿身份。不得不说,景止别的能耐没有,训教人,倒是颇有一手。
坐上小舟,由童子划着桨,几人乘扁舟缓缓朝湖心而去。
镜湖原是先帝明帝为宠妃镜嫔解思乡情深而命人开凿,以镜嫔封号为名的湖,引镜嫔家乡湖水而成,是帝王之情的象征,虽说先帝已故去,镜湖也渐渐被皇家遗忘,但地界钟灵毓秀,自然风景就优美,一直被文人雅士所喜爱。
秦云笙喜欢山水自然的风景,无论怎么瞧都瞧不腻,再者泛舟赏景也是雅事一桩,秦云笙一路安然欣赏着,只觉得才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湖心。
天水一线蓝绿分明中,景止一袭蓝儒衫席地而坐,手里拨弄着一张古琴,浅笑言谈间,风神俱雅,有如清风明月,自成一道风景。
划桨行舟的童子将船停在画舫旁边,才停稳,轻纱幔帐点缀装饰的画舫里传出徐徐的说话声,语气如山涧清风:“卿卿终于来了?”
秦云笙垂眸,恭谨的道:“故人竹生参见王爷。”
语气一板一眼,规规距距不敢有半丝逾越,十足十的就是个学院派的呆书生。
画舫中,景止撩拨琴弦的手指一顿,盯着鲛珠云蚕丝所做的琴七弦,不禁莞尔,眼底浮现出淡如水的笑意。
竹生?
这是个什么怪名字?
琴弦上月出几个音符,清圆润雅。景止弯起了眉眼,抬头看了眼小扁舟上规矩行礼的小书生,眼底攒起温柔的笑意,狭长眼眸深入潭水,色如墨玉。
跟这丫头越相处的时日久,他就越觉得这丫头人有趣的很。
譬如今日,她守诺应自己邀来参加诗会,又不想多生事端,于是为了掩人口实,竟然想出了女扮男装的招数,而且还把特地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在诗会众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本正经的撒谎说他的故友,慕名而来。
景止摇头失笑。他真不知道,该说是这丫头的行事镇定还是该笑她胆子太大,才会把这么多人都耍了。
有意思,这丫头果真有意思。
“王爷,竹生贸然而来,不知是否有些唐突了,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海涵。”秦云笙当着湖心诸多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景止手一抖,修长圆润的之前流泻下来的乐声,渐渐有高山流水的自然豁达转变为了凄凄婉婉的小调,听来呜呜咽咽,凄凄惨惨,像是幽宫夜半诡谲的女鬼哭声,又像是深闺怨妇终年不得丈夫宠爱心中不满,细碎酸酸的哀怨歌声。
如此哀婉的乐曲跟景止哀怨的小眼神配在一起,听的秦云笙一身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在此刻都骤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