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既是道家圣地,也是失意之人的圣地。</p>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但凡是不得志的士子,都会隐居终南山,整日吟风弄月,卖弄学问,故弄玄虚。</p>
此等作为,自然是没有办法蒙蔽真正有才之士的双眼。</p>
但对老百姓而言,只要是一个会读书写字的人,那就一定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老百姓有的时候比较好骗,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古以来,读书人就显得比较金贵呢。</p>
与此同时,对于地方官员的诱惑力也是颇大的。</p>
尤其是郡守之下的官员,想要培植党羽,想要拉帮结派。</p>
自然要找底子比较干净的人,终南山里的士子就比较干净,一来没有人脉,二来没有银两,三来,本就是走的待价而沽的路子。</p>
在明白人看来,终南山的士子的确不怎么样,不值一提。</p>
既然是士子,那就或多或少的掌握一些基本的学问义理,当大官不好说,当混一个七品芝麻官,还是绰绰有余的。</p>
这也要看风头如何,恰好有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成功了。</p>
如果朝廷体系完善,各个位置,均无空缺,他们继续可以在这里吟风弄月,卖弄学问,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们。</p>
不过能来终南山的人,自然是带足了银两来到这里打持久战的。</p>
如果银两不够的话,有一部分的士子,也会偷偷摸摸的出去给别人代写家书,或者教别人读书写字,挣点小钱,买一壶浊酒,慰问风尘。</p>
却也不能说终南山脚下的士子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人。</p>
起初的终南山,真的就是一些不怎么样的士子,可慢慢的,这里的名气扩大了之后。</p>
也渐渐的有真正的能人异士隐居到了终南山,那些人也许曾经当了一个很大的官,也许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多少掌握一些真才实学。</p>
失意之后,来到这里就是成心吟风弄月来了,也不考虑找机会继续当官,更不会干出待价而沽的事情,也不会和其余的功利之徒同流合污,但也不会打破这里原本的氛围。</p>
毕竟,对于不少的读书人来说,终南山还真的是一个能吃饭的地方。</p>
万一被哪位大人物给相中了,往后的日子可就舒舒服服的了。</p>
无论太平盛世,还是大争之世,都不会影响终南山士子的地位。</p>
起码世人知道有这么一座山,有那么一群人,也有点学问,却苦于没有出路。</p>
名气响亮的时候,又真的找不到根红苗正的士子,就只能考虑终南山里的人。</p>
不过就眼下为止,终南山里出去的士子,暂时还没有一个进入三品的大人物,四品倒是有那么几个,不过后来,也都在庙堂的党争中,销声匿迹了。</p>
元正来到了终南山脚下,有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同时前进的山道,还有着未曾消融的车辙,看来,不久之前,就已经有大人物们来过这里挑选过人才了。</p>
再往前走,便是一条青石铺就的长路,通往终南山各个区域。</p>
元正觉得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游历大秦的时候,顺带也在终南山来一次,会不会也会遇到颇为有才华的人呢。</p>
但这个也不好说,终南山里的有才之士,寥寥无几。</p>
不过可以媲美吕安之流的士子,还是一抓一大把的,至于有没有吕安那么的靠谱,就是两说之事了。</p>
山路,走起来可以静思明神,山谷之间,常有天籁之音传出。</p>
元正自语道:“如果没有那些沽名钓誉的士子,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隐士,终南山还真的是一个洞天福地,可惜啊,可惜啊,都被一群猪狗不如的玩意儿,破坏了这里的雅致。”</p>
说出这句话以后,元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钟南的师傅,就在终南山的深处。</p>
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不可胡言乱语。</p>
走着走着,元正眸光所及之处,一座座气派的大别院相依而建,依山傍水。</p>
亦有凉亭,马厩,甚至远处,还有着不大不小的演武场。</p>
看到这样的风景之后,元正忽然间不再后悔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了。</p>
凉亭里,有一位衣冠楚楚的读书人,手捧经书,尽显慵懒之态的坐在椅子上,正在仔细过目。</p>
感觉到有人来了,颇为潇洒的放下经书,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粗茶,高声说道:“方今天下大乱,四国争锋,必会导致群雄四起,大争之世,绝非空穴来风啊。”</p>
“有王侯将相之争,有贩夫走卒之争,有文臣武将之争,有高下长短之争,兴许,就连男女之争,也会粉墨登场。”</p>
“百国余孽将起,来年,必会形成洪流之势,一发不可收拾。”</p>
“罢了,罢了,此间事,与我又有何关系。”</p>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看了一眼元正。</p>
锦衣玉带,一直都是元正的习惯。</p>
并非刻意的显摆,而是从小到大,元正就一直过着锦衣玉带的日子。</p>
光是身上这一身行头,就能值不少的银子。</p>
元正知晓,这位读书人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想要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还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p>
有人说,终南山的士子,就像是青楼妓院里的小姑子,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也能凑活消遣一二。</p>
也幸亏这位读书人没有说出他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要是真的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元正必然快速离开此间。</p>
其实元正也必然会离开此间,只不过没有那么的快速而已。</p>
这位读书人见到元正就这么走了,也不停下来和自己谈谈人生理想,政治格局,他心里还有些酸楚,以他的眼光来看,此地出现了锦衣玉带的少年,必然是世家子弟,出来搜寻人才来了。</p>
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难处,搞女人这种事情上,世家子弟着实没有难处。</p>
可在网罗人才的时候,难处就有了,因为真正的人才,通常都不会财货可以打动的,而大多数情况下,讲究一个合适的契机和造化,可遇不可求。</p>
来终南山里碰运气的世家子弟,着实不在少数。</p>
有些时候找不到人了,也只能从终南山的隐士里面,挑选出那么几个看的顺眼的人,带回去滥竽充数。</p>
元正继续往深处而去,有传闻,终南山深处有厉害的妖兽徘徊,要是没有厉害的妖兽徘徊,恐怕整个终南山,都快要成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地方,或是一个江湖野游汇聚的地方。</p>
凉亭里的那一位读书人没有得手,心里倒也不是多么的失落,显然,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很多次了。</p>
不过读书人终归还是有些讲究的,遇到外来人,也不会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气质,尽管那些所谓的风度和气质,近乎一半,都是自己伪装出来的。</p>
走着走着,元正又遇到了一位读书人。</p>
年纪有些偏大,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手里拿着竹简,坐在一颗榕树下,树根旁边泡了一壶热茶。</p>
其面容,一脸沧桑,眉宇之间,弥漫出淡淡的书生气。</p>
但不是意气,是一种郁郁不得志的郁结之气。</p>
元正经过的时候,这位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和善一笑道:“公子来到这里,莫非是拜访贤才来了。”</p>
年纪大一点的人,多数还比较稳重,还知道开口说一句人话。</p>
尽管这句话说的有那么点毛遂自荐的意思在里面。</p>
可总比方才那个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强多了。</p>
元正也不介意停留下来,虽说钟南的师傅才是真正的大才,不过怎么看,想让钟南的师傅给元正效力,那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p>
微微一笑道:“前辈又是如何知晓,我来这里是拜访贤才的?”</p>
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自来熟的给元正倒了一杯茶,元正也不怕生,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这根榕树下。</p>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的味道,可以说是一言难尽,真的粗茶,还是茶渣子。</p>
中年男人也没有看出元正喝茶不舒服的地方,柔和说道:“来到这里的人,多数都怀有志向,或是远大,或是触手可及,账下无人可用,内政无人可制衡,总归会是一个麻烦。”</p>
“终南山人杰地灵是真的,自然也就导致了许多缺乏人才的大人物来到这里,寻访人才。”</p>
“或是百里挑一,或是十里挑一,或是千里挑一,都有。”</p>
“我看公子,不像是一个读书人,也不像是一个武夫,想来,也是为人主上的人吧。”</p>
“镇守中枢,统御大局,单个文韬武略拿出来,却又一言难尽。”</p>
元正又喝了一口茶,这一次觉得,这茶没有那么难喝了。</p>
微笑道:“前辈言重了,时下大争之世,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来到这里,只是看看哪里的风水比较好,给自己修建一座府邸,好好过日子,顺带在戴上一顶读书人的帽子,待得大争之世结束之后,也好给自己找个过活的营生。”</p>
元正说出这话的时候,还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富贵闲人,在云端上城里不好好的处理政务,跑到这里来游山玩水,有点不像话啊。</p>
中年男人闻后,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p>
可人和人之间是不太一样的。</p>
起码这位中年男人,活到了这个岁数,也不指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升官发财了。</p>
人啊,越是想要升官发财,就越是难以升官发财。</p>
好好阅读古人留下来的学问义理,才是正经事情,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也不枉做了一回读书人。</p>
中年男人笑道:“我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又要去找什么样的人,但我知晓,在公子前进的路上,必然会有许多人向公子投来善意,暗示,亦或是明示,想来暗示居多一些。”</p>
元正洗耳恭听道:“前辈觉得,会有多少人暗示我呢?难不成仅仅是因为我身上的锦衣玉带,就能让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翘首以盼,笑脸相迎,就和青楼里的婊子一样?”</p>
中年男人听闻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明说出来,归根结底,他也是一个读书人。</p>
他也居住在终南山。</p>
元正如此看待终南山的读书人,自然无形之中,也伤害到了这位中年男人的自尊心。</p>
可转念一想,终南山里的读书人,固步自封,门户之见严重,看似整日吟风弄月,舞文弄墨,实则多的是试探之意在里面。</p>
要是有人的才华过于出众的话,就会被排斥,外来的大人物,也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p>
也没有恼怒,反而很是平静地说道:“真正有学问的人,是不会干出这等谄媚之事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有些时候,也难免酒香也怕巷子深,明珠蒙尘的事情,在这终南山里,亦是常有之事。”</p>
“在下不才,的确不是一个当官的材料,就算投靠了一位还算是不错的主公,不帮倒忙,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对于当今的天下大势,也不敢胡言乱语。”</p>
“只是想要告诉公子,终南山里,也真的有能人异士,只是看公子能否发现。”</p>
元正反问道:“那前辈你,发现了吗?如果发现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也能少一点麻烦。”</p>
中年男人呵呵笑道:“我认为的贤才,兴许和公子认为的贤才,多有出入之处。” </p>
“再者,我也着实没有发现终南山里真正的贤才。”</p>
“有些人藏得很深,很难看出来到底有多少才华内敛。”</p>
元正闻后,越发的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比较顺眼了。</p>
看了一眼竹简,是《归元道藏》的残篇,这年头,愿意研究《归元道藏》的人,还真的没有多少。</p>
反倒是喜欢研究一些权术,算计,城府一类的学问义理。</p>
元正好奇问道:“前辈既然知道自己并非干事情的材料,可为何还要在这里背负着沽名钓誉的名头呢?”</p>
中年男人柔和一笑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p>
“终南山里的士子的确多数都是沽名钓誉,却不能否认,钟南山的风景的确不错,可以让我的心静下来,让我好生钻研年轻时候不曾研究透彻的学问义理。”</p>
“这把年纪,着实也过了追寻学问的年纪。”</p>
“可人嘛,活到老,学到老,也是可以的,尽管我一文不名,一事无成,却依然做着我想要做的事情,生活在终南山,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荣幸。”</p>
元正哈哈笑道:“前辈看的果然透彻,今日之粗茶,我记在心里了。”</p>
中年男人也没有询问元正的名讳,因为他清楚,就算询问了,元正也不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能来到这里,微服私访的世家子弟,不会有多少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p>
喝了最后一口茶以后,元正便又走了。</p>
和对待张工当初的态度一样,没有给他许诺什么,更没有给他指点什么。</p>
只是他也不会成为张工那样的总管,他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一心钻研学问。</p>
元正觉得,云端书院里,兴许还需要一个教书先生,这个中年男人,可以挑得起大梁。</p>
话明说了,就没有意思了,再者,元正也是随缘态度,如果在回来的路上,还能意外的看见那个中年男人依旧在苦心钻研学问,兴许,就带着他离开终南山了。</p>
就和当初对吕安的态度一样。</p>
事实和那位中年男人预料中的一样,的确有人向元正献媚了。</p>
这一次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有些瘦弱,书生气不浓重,眉宇之间,也有几分桀骜在里面。</p>
遇见元正之后,便开口问道:“公子来此地,可否是来寻找麒麟之才的?”</p>
单单是这一份气质,就让元正受到了惊吓,是的,就是惊吓。</p>
钟南如此厉害的一个人,都不敢说自己是麒麟之才。</p>
可这位仁兄,开口就没有一句客气的。</p>
元正笑着问道:“兄台所言不虚,我听闻终南山人杰地灵,故此,特意来寻找麒麟之才。”</p>
这话说的也不假,终南山的风水也的确比较好,再这样的大环境里,受到灵气温养,真的出生一个大才,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p>
这位壮年男子笑道:“那公子可算是来对地方了。”</p>
元正反问道:“莫非你就是那麒麟之才?”</p>
壮年男子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术高莫用也。”</p>
这个壮年男子比较起那位中年男人,最没有风度的地方在于,连一杯茶也没有给元正泡上,仅仅是这一点,就让元正的心里,有些反感了。</p>
元正倒也没有不悦,自己又不是人家的爹娘父母,凭啥给自己泡茶喝呢?</p>
反而故作虚心的问道:“不知道兄台对于当今的天下大势,是如何看待的。”</p>
壮年男子盘膝而坐,手拿折扇,微微摇扇,还特意制造出头发在风中飘扬的潇洒之态。</p>
越是这样,元正越是觉得搞笑。</p>
壮年男子朗声说道:“方今天下大事,大秦有虎狼之态,大魏有盘龙之风,大周有卧虎之态,大夏有雄狮之气。”</p>
“然而四足鼎立,必会变成两足鼎立。”</p>
“若是三足鼎立,反倒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持久战。”</p>
“据我推测,日后大秦与大周,必有一战,至于大魏和大夏,一文一武,貌合神离,难堪霸业。”</p>
“百国余孽,群雄并起,注定这个时代风云激荡,至于真龙是谁,蟒蛇又是谁,我不做评论。”</p>
也许他不知道蟒蛇是谁,真龙是谁,也许,心里有一个答案,故意卖个关子而已。</p>
元正好奇问道:“大魏元铁山,你是如何看待的?”</p>
壮年男子摇扇的力道微微加重,沉声道:“元铁山注定成不了真龙,只能是一条巨蟒,却有以蟒吞龙之势,若不为大魏君王社稷所累,兴许,方可成为一方巨擘,进而逐鹿天下。”</p>
“然而,终归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往后,成也君王社稷,败也君王社稷,以元铁山之才,必会留下几场青史留名的重大战役,可影响往后五百年的历史。”</p>
对于自己的父王如此评价,元正心里没有不高兴,父王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元正心里还有点高兴呢。</p>
所言不虚,的确是被大魏的君王社稷给拖累了。</p>
也注定会有那么几场青史留名的战役。</p>
元正继续问道:“不知道你对武王庶子,又是如何看待的呢。”</p>
壮年男子笑道:“虽有一方诸侯之势,却无一方诸侯之实,麾下有当世名将不假,却缺乏中流砥柱,外加多承蒙元铁山照顾,故此有了一方诸侯之势。”</p>
“而兵微将寡,对外,与大秦铁骑一战,难以取胜,对内,和庞海一战,实力相差悬殊,兴许必败无疑。”</p>
“有天境强者不假,可换言之,天境强者,素来江湖高于庙堂,麾下有天境强者,既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不幸,倘若有朝一日,将士反水,区区元正,必死无疑。”</p>
“能参与世俗之争的天境高手,恐怕,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也。”</p>
“当然,这纯属我个人之见,公子莫笑,公子莫怪。”</p>
元正听到这话以后,想要将这个人给暴打一顿,但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正当理由,读书人高谈阔论,胡乱的指点江山,也是司空见惯之事。</p>
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那个武王庶子,可能还有几场漂亮的战役,会成为更大的诸侯,被兄台这么一说,我对元正,也丧失信心了。”</p>
壮年男子笑道:“傻人有傻福,区区庶子,能成一方诸侯,已是颇为不易,兴许往后,也会有几场漂亮的战役,不过终归会力竭而亡,血战而死。”</p>
“其人,不得人心,其术,不得精要,其心,志大才疏。”</p>
“据我所知,武王庶子,如今不过刚刚及冠之年,少年得志,往后必栽跟头。”</p>
“看似满是胜利的喜悦,实则,是祸乱的根源。”</p>
“这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起初意气风发,后来销声匿迹,最后客死他乡。”</p>
“武王庶子,大致的归途,也就是这样了。”</p>
元正心里觉得有些别扭,若是没有父王的照顾,元正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p>
但这里面的事情,涉及到了鬼谷子,涉及到了天境高手,涉及到了龙脉气运之争,这样的一个读书人,看不出来其中深浅,也实属正常,本以为这个人还是个麒麟之才,未曾想到,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主儿。</p>
元正哈哈笑道:“如果兄台有朝一日,得遇明主,会如何辅佐?”</p>
壮年男子笑道:“明主岂是那么好遇见的,如何辅佐,该怎么辅佐,就怎么辅佐,尽人事而听天命,成王败寇,顺其自然,若是气运不足,那也非我只过。”</p>
“仅此而已。”</p>
元正服了,这个读书人,搞不好真的能够遇见二百五一类的主子,胡乱的搞出一些笑话出来呢。</p>
想了想,笑道:“明白,兄台果然才略过人,在下自愧不如。”</p>
“实不相瞒,我看似锦衣玉带,兜里连吃饭的钱都快要没有了。”</p>
“来到这终南山,是投靠亲戚来了,听说某位仁兄,在这一带混的也还算是不错,跟在人家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升官发财,大展雄图的机会。”</p>
听到这话以后,这位壮年男子,差一点脸色一黑,一口黏痰喷在元正的脸上。</p>
呵呵笑道:“如此,小友与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p>
元正谦虚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之才华,微不足道,岂敢和兄台这样的麒麟之才,相提并论。”</p>
壮年男子笑而不语,摇扇的力道再度加大了。</p>
元正深觉这位读书人的恐怖之处,未敢多做打扰,便起身告退了。</p>
走了很远之后,元正感知极为敏锐的听到那位壮年男子说了一句:“本以为世家公子,原来土鸡瓦狗尔。”</p>
元正抿嘴一笑,这一次不再有耽误,他可以在终南山消耗的时间没有多少,需要快一点,找到那个人才行。</p>
到了无人之地,便乘风而行,进入了终南山深处。</p>
深处的终南山,暗中有不少妖兽蛰伏,虎视眈眈,寻常读书人,莫敢进山。</p>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天空中飞来一只雄鹰,临近元正时,化作了一尊气势磅礴的万里烟云照,骑着万里烟云照,在这山涧小路里,开始缓速慢行。</p>
走走停停,一边欣赏这里的风景,一边观察着,这终南山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兽,钟南缺乏一个顶级的坐骑,小静秋也缺乏一个顶级的坐骑。</p>
按照道理来说,终南山为道家圣地,灵气浓郁,偶尔出现了先天灵兽,也绝非稀奇之事。</p>
但是让元正很失望的是,真的一个灵兽都没有看见。</p>
这里还算是秦岭的中段,结果没有特别厉害的灵兽,让元正觉得,很是伤心啊。</p>
两手空空的来到这里,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啊,从目前的趋势来看,元正两手空空的回去,已经成了必然之势。</p>
元正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发现,这里真的没有灵兽。</p>
就直接驾驭万里烟云照,破开迷阵,进入了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上,道路的前方,有一座土房子,依山傍水,篱笆围绕着一亩三分地,远处,有一片果林。</p>
野生的桃子,野生的苹果。</p>
受到气候的影响,尚未成熟。</p>
他看到了一个老人家,正在河边用棒槌洗衣裳。</p>
都看到老人家了,元正自然也不敢托大,赶紧跳下了万里烟云照,徒步而去。</p>
扛把子老老实实的跟在元正的后面,不曾放出龙吟之声。</p>
河水清澈,用鱼儿在水中嬉戏。</p>
衣裳也不算是很脏,不想洗的话,还能穿一段时间。</p>
老人家身材高大,不瘦也不壮实,没有想象之中的仙风道骨之相,很平实的一个老人家,一头长发,一身素衣。</p>
从用棒槌洗衣裳的手法来看,还挺娴熟的,就说明这些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给自己洗衣服,也许萧子珍在的时候,他不用这样。</p>
来到近前,元正双手作揖,深鞠一躬道:“晚辈元正,见过前辈。”</p>
萧老爷子闻后,转身过来,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放下了手中的棒槌,微微笑道:“我还以为,是妖兽无意之间破开了我的迷阵,不曾想到,是元正公子来了。”</p>
元正低下头,柔声说道:“打扰了老人家的闲情雅致,破坏了老人家的清净,还希望前辈,不要见怪。”</p>
萧老爷子起身,将衣裳搁置在石头上,做出邀请手势,对元正笑道:“既然来了,那就里面一叙吧。”</p>
元正顺从的跟在后面,这位萧老爷子,可是跟戚永年那样的名宿,一个档次的牛人啊。</p>
钟南本身的根骨悟性虽然不错,可若是没有萧老爷子的调教,恐怕也成为不了今时今日的麒麟之才,钟南运气更好的地方在于,他是萧老爷子一对一调教出来的。</p>
武道修为,看的过眼,文韬武略更不用多说了,自然是极为过硬的。</p>
土屋的屋檐下,有一张茶桌,也不是什么珍贵的木材打磨而成的,就是寻常的青杠树锯平之后的一个墩子,茶杯倒是用河里的普通玉石打磨出来的。</p>
眼角的余光依稀可见,屋子里的摆设很是朴素,还有一个火坑,和张工的家有些类似,怎么看,都是一个寒酸落魄的家。</p>
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干净整洁,甚至一股风吹来,还会卷起不小的灰尘。</p>
可偏偏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亲近感,和人情味。</p>
元正扣响桌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真的不错,估计来源和苏仪师兄的茶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都是野生的茶树茶花。</p>
长期受到灵气滋养,滋味远在著名的大红袍之上。</p>
萧老爷子和善问道:“公子喝过的茶,都是极品,不知道我这里的茶,公子觉得如何。”</p>
元正也不想多说客套话,再者,在萧老爷子这里说客套话,也不合适。</p>
微笑道:“我师兄苏仪也经常去秦岭深处搜罗野生的茶树,茶叶,和前辈您有着同样的癖好。”</p>
萧老爷子呵呵笑道:“你师兄苏仪那是闲情雅致,而我是懒得下山买茶叶,只能就地取材,打野生茶树的主意了,实属被逼无奈。”</p>
“进入终南山这么多年了,喜欢喝茶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公子可否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钟南山的风景。”</p>
元正潇洒应道:“改正不了毛病,那就不要改正了,就说明是天生的,强行改正的话,也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对天地大道的不敬。”</p>
“我反正是这么看的,就不知道前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p>
萧老爷子闻后,对元正顿时增加了几分好感,别的不说,起码这个性子,很是对萧老爷子的胃口。</p>
茶也喝了,也总要进入正题了。</p>
萧老爷子柔和问道:“当初钟南跟我说过,他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少年,也许还会遇见,一起共谋大业,我未曾想到,那个少年,就是眼前的公子你。”</p>
听到这话,元正心里抽搐了一下,有一种羞耻的幸福感在心里蔓延开来。</p>
两人分道扬镳的路上,元正一直记挂着钟南,没有想到,钟南也一直记挂着元正,这何尝不是心有灵犀。</p>
这似乎是情人之间才应该有的事情啊。</p>
元正也不敢往深处想,作为一个男人,元正是没有龙阳断袖之癖的人。</p>
但这份情意,元正会深深的记在心里。</p>
元正如实说道:“实不相瞒,我曾对我的父王,经常提起钟南,也曾对我的师兄,经常提起钟南,他们也对钟南很好奇,很欣赏,没有想到,钟南干了和我同样的事情,默契啊。”</p>
萧老爷子轻声道:“钟南在公子的麾下,可否还称心如意,是否因为有了名利,就对我的孙女不好?”</p>
元正觉得,以萧老爷子的境界,不会怀疑钟南的人品。</p>
不过转念一想,元正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是这么问问而已,变相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孙女萧子珍,显得有些关心则乱而已,并无怀疑钟南的意思。</p>
元正道:“没有,钟南平素枢机,文武双全,替我镇守江南之地,对内,完善体系编制,对外,下令拿下了旧南越之地,更是在青山郡南面的妖兽山脉里和南云江上,建立了兵马大营,其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p>
“说实话,钟南跟在我这种不靠谱的人身边,还真的有点屈才了。”</p>
“不过屈才就屈才了吧,也总比去别人那里强。”</p>
萧老爷子柔和笑道:“公子倒是率真豁达。”</p>
没有问元正的师兄是谁,也没有问元正的师尊是谁。</p>
到了萧老爷子这样的境界,自然能感受的出来,元正的师尊,也是当世名宿,不弱于他。</p>
直接问出来不太好,还是以后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反倒是格外的有意思。</p>
可鬼谷子,估计是不会和任何的当世名宿遇见的,就连独孤信,鬼谷子都不曾亲自见一面。</p>
元正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其实我这一次来,是来请前辈您下山的。”</p>
“当然了,没有让前辈操劳政务的意思。”</p>
“钟南和萧子珍两人都在江南之地,眼下政务繁忙,他们抽不开身,而我在云端上城,距离终南山也不是多远。”</p>
“他们两口子想要回来看望一下您,但我不允许,局势也不允许。”</p>
“于是乎,我就李代桃僵的来到了这里,请前辈您下山,和他们聚上一聚,领略一下江南的风光,也许前辈年轻的时候领略过江南的风光,可故地重游一边的心情,和当初总归是不太一样的。”</p>
“也可以解一下钟南两人的相思之苦。”</p>
“权当出去透透气,要是觉得江南之地不好的话,也可以返回这里。”</p>
萧老爷子闻后,没有不悦,心里也没有多么的不爽。</p>
钟南和萧子珍不亲自前来,反而让元正前来,这的确有些不合规矩。</p>
不过萧老爷子也不会计较这种事情,人忙不过来,那就是忙不过来,没有别的办法。</p>
想了想应道:“可我这里有庄家,有菜苗,总需要留下一个人打理,我若是去了,岂不是对不起我的庄家和菜苗。”</p>
能让萧老爷子心里牵挂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多。</p>
这个事情看似简单,还真的有点复杂。</p>
元正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p>
若是无法解决这件事,萧老爷子也许会看不起自己的,钟南那里也不好交代。</p>
若是解决的话,萧老爷子也会认为元正是有备而来的,心里反而会膈应一二。</p>
元正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不能对不起庄稼地,对不起庄稼地,也就是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对不起四季轮回,对不起天地大道。”</p>
“不妨这样,我亲自留在这里,给您看管您的庄稼地,您亲自下山,前往江南之地,和钟南他们,小聚一二。”</p>
“如此,也不耽误事情。”</p>
萧老爷子顿时笑道:“公子本应日理万机,却来看管我的庄稼地,恐怕不太妥当吧。”</p>
元正老老实实的应道:“不要紧的,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我的师兄苏仪,应该也回归云端上城了,可以替我主持大局。”</p>
“如今麾下武将亦有不少,也用不着我亲征了。”</p>
“我对不起钟南,让他没有办法回来孝敬您,就自然要多做一点事情,最不能嘴巴上说对不起,实际上一点作为都没有。”</p>
萧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看了看爽朗的天色。</p>
深思熟虑道:“既然钟南都让你亲自来到这里请我下山了,我若不去的话,反而是不懂事了。”</p>
“也罢,也很长时间没去外面走走了。”</p>
元正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至于这里的庄稼地和菜苗如何打理,那也不是元正操心的事情了,以萧老爷子在终南山的根基,派遣出一两位妖族打理,也绝非难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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