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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随驾(1 / 1)

七月下旬的时候,皇上才携着大小妃嫔、文武百官起驾往避暑行宫去。

一群女人在正阳门上撵时,就瞪着眼睛、说着酸话的相互别劲,等四日的马车颠簸过后,虽都神态恹恹,但一见对方,便又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

这次随驾的大多是新晋的美人,尚带着闺阁里的锐气和任性,兼之四妃缺行、行宫里规矩松散,于是挑衅找事的、煽风点火的、帮忙劝架的都蜂拥而至,山水秀丽的行宫俨然变成了鸡飞狗跳的硝烟战场。

撇开女人间那些糟心的小心思,位于紫京的避暑行宫还是相当的赏心悦目。整座行宫布局巧用地形,因山就势,众多楼堂殿阁点缀其间,以朴素淡雅的山村野趣为格调,取自然山水之本色,有汉唐之雅,魏晋之逸。

叶鸳雏住的琅嬛轩位于行宫东南角,东南多水,流水亭榭相绕,夏日炎炎中水汽蒸腾,半柳扶阴下凉风阵阵,实在是避暑佳地。

叶鸳雏难得有闲情逸致的拿着鱼食喂着池塘中的锦鲤,刚一晃神,旁边便已经多了一双粉红缎面的绣鞋。

“妹妹好有雅兴……”,安平懿拿着宫帕假意试了试嘴角,瞥了一眼塘中的锦鲤后,便把目光转了过来,语气微酸:“这会儿在这喂鱼,听说前边热闹着呢。”

叶鸳雏含笑点了点头,也不接这话茬。

最近位于北方的东闾郡、泾阳省干旱严重,灾民遍野,哀鸿一片。皇上和臣工们日夜商讨对策,最后决定拨出白银三十万两,由户部侍郎曹牟作为朝廷使赈灾东闾、泾阳,侍中王公敛从旁协助。

前朝忙得脚不沾地,皇上自从来到避暑行宫后,就不曾流连后宫,如今事情告一段落,昭宣帝便叫了几个美人歌舞助兴,安平懿没去成,如今瞧着同样落单的叶鸳雏,很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叶小仪深得皇上喜爱,连暄妃娘娘都对她有几分另眼相待呢”,安平懿见叶鸳雏不为所动,脸上一笑,一双眼睛光芒闪烁,语气却是加重了几分:“暄妃娘娘还让叶小仪帮着处理宫务呢,像咱们就没这等福气了。”

安平懿话说得明白,挑拨意味明显,无非便是想告诉叶鸳雏,同是出自叶府,叶小仪既得帝宠,又能揽得宫权,而叶鸳雏如今帝宠平平,又不得暄妃看重,也只能和她们这些根基浅薄的妃嫔一样苦苦挣扎在深宫。

这次暄妃受伤,恭请帝恩后,便把叶梓柚从随驾名单中摘了出来,协助着掬芳宫一起处理繁杂的宫务。

六宫宫务,繁杂细碎,各宫来往互通,其中的人脉牵扯和职务升降,更是复杂莫测。莫说这些宫务暄妃根本容不得别人染指,就以叶梓柚如今的根基,只怕也处理掌控不了。

协理宫务,表面上说的风光,也不过是套了一层华丽外皮的空架子。这倒更像是暄妃阻止叶梓柚来行宫而使的手腕罢了。

日光渐大,叶鸳雏往右边的树荫下挪了几步后,才笑吟吟的看着安平懿说道:“比不得太后娘娘看重安容华。”

叶鸳雏不上道,安平懿碰了个软钉子,顿时便有些着恼,看着举止娇柔的叶鸳雏,心下便是一声冷哼,脸色渐渐冷凝:“妹妹倒是好气量,可见在侯府大夫人的管教下,妹妹的涵养是极好的”,嘴角一撇,溢出一缕讥笑,“想来,大夫人应该仔细的为妹妹讲解了女子的‘七出’之条,所以妹妹才这般懂事。”

安平懿的话音一落,晴曦便已经气得涨红了双颊。叶鸳雏的亲身母亲是以“气度狭小、善妒”和“身染恶疾”两项‘七出’之条被休下堂的,这在京都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打听便能知道。

斑驳的光影下,叶鸳雏的眼睛眯了眯,好像对安平懿的话浑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比起方才更加温柔璀璨,“听说安容华尚在闺阁之时,孝顺之名便传遍了江州。嫡母身染重病,需人肉做引,容华割肉救嫡母,实在是让妹妹感动”,说着,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容华生母尚在之时,便被记到了嫡母名下。妹妹和容华相比,实在是不及万一。”

安平懿的脸青紫交错,她一向便有些看不上叶鸳雏,实在是想不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偏偏她说的话又是事实,反驳不得。

只是叶鸳雏话里那股子绵里藏针的讥讽实在让人难受,偏人家还笑眯眯的对着你,一脸的温柔纯真。

安平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显然是被气得狠了,柳眉一竖,便有些撒泼的架势。

叶鸳雏笑容稍敛,往后挪了挪,微微低头,还是温柔和顺的样子:“姐姐的手帕交李家姑娘,在殿选前误食了含芳草,导致身体虚弱,被遣返出宫,听说,李家姑娘日夜哭泣,在回江州途中便投水自尽了。也不知,害她的那人是谁呢?”

声音轻细低柔,在树荫下这么轻幽飘荡的传来,竟带着说不出的森森凉意。

七月的大热天,安平懿只觉得浑身一颤,脊背发凉,一张脸突的变得煞白,也来不及再和叶鸳雏较劲,哼了一声后,便沿着来时的路匆匆往回赶。

待得再也看不见安容华的身影,叶鸳雏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敛去,又变成了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

身后的晴曦想起安容华落荒而逃的样子,便是扑哧一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主子怎么知道是安容华害得那个李家姑娘误食了含芳草?还知道后来那位李姑娘投了水?”

“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叶鸳雏扶着晴曦的手,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听见了宫里的几句闲言碎语,猜测了一番而已。至于那位李家姑娘投水的事,不过是唬她罢了。”

也就安平懿入宫时日尚浅,心性不稳,才这么容易着了道。

她叶鸳雏虽不想惹事,但也绝不软弱好欺的人,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属黄瓜的——欠拍!

晴曦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知是该为自家主子的聪明高兴,还是为她的胆大妄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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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琅嬛轩不远,便是柳贵姬柳暮延居住的绿屿斋。此斋向来以清风雅致为名,以竹为材料而建,夏日之时,尤为清爽。

“主子,您瞧前边的可是王美人、虞贵人和柳贵姬?”晴曦注意到不远处的一行人,缓缓的顿了脚步,转头去看叶鸳雏,“主子可要过去?”

叶鸳雏往前方的绿屿斋望去,扬了扬眉。王美人王容成隶属于宜妃一脉,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却垂首跪在虞贵人身前,透过繁密的花丛,隐约还可以瞧见王美人涨得通红的双颊。虞贵人则神色冷淡,不时嘲讽冷笑几声,看上去很是悠然自得、游刃有余。

晴曦瞧了几眼后,压低声音道:“也不知王美人怎么开罪了虞贵人了。”

叶鸳雏笑了笑,也不接话,扶着晴曦的手便转向了另一条小径。

王美人和虞贵人之间,左不过便是些新仇旧恨罢了。王美人选秀之时仗着身份没少给虞芷琼难堪,如今虞贵人升了位分,来王美人这儿找回些场子罢了。

柳贵姬向来会和稀泥,为人和善圆滑,怎么着也不会让事情在绿屿斋闹大。

深宫寂寂,这么一场大戏,真是越唱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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