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白家无论是哪位的人情,都是不能欠的。
就如他似的。
欠下,便再也还不起了。
“曾有人说他虽然年幼,却像个千年的老狐狸。”萧玉竹说,“我本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会如此的厉害……准确地说是我不服气。”
他也曾是一个张狂的少年,目中无人。
直到后来吃了亏,差点丢了性命之后,才愿意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是,既是老狐狸,怎么会轻易的让人欠人情?而不求回报?
萧玉轩怔了怔,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老狐狸么……”
萧子鱼从屋外走了进来听见他们正说这句话,不禁挑眉的看着院内坐着的萧玉轩和萧玉竹,问道,“你们说谁呢?老狐狸?”
三月的微风暖暖的,其中还携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院内的湘妃竹长的极好,鲜嫩翠绿。
萧玉轩和萧玉竹坐在湘妃竹旁边的石桌上,都穿着素色的锦衣,而桌上的红泥小炉正煮着姑苏刚采摘下来的新茶,走近便能闻见扑面而来的茶香,清香怡人。
在薄薄的阳光下,一人俊美一人俊朗,瞧着十分的悦目,秀色可餐。
萧子鱼很自觉的坐了过去,等着萧玉轩给自己倒茶。
她很清楚的记得,她这位二堂哥煮了一手好茶,而且在吃茶上特别的讲究。
萧玉轩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无奈的笑了笑,“你还真是富贵命。”
说完,他抬起手来给萧子鱼倒了一杯茶。
萧子鱼没有丝毫的客气,她拿起茶杯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水入口唇齿留香。她不禁感叹,“这茶可真好,不愧是姑苏那边送过来的。”
萧玉竹在一侧摇头,“这茶给燕燕吃,就是牛嚼牡丹。”
萧玉轩也附和着点头,“你说的很对。”
两个人一唱一和,像是认识了多年的知己一般,知晓对方的心里想的是什么,配合的很好。
萧子鱼却是感叹了一句,“我不懂好茶和坏茶,但是我却知道二堂哥此刻心里,肯定是想着姑苏的某个人的。”
萧玉竹好奇的问,“谁?三伯母吗?”
“怎么会!”萧玉轩否认。
萧子鱼笑,“二堂哥才不想三伯母呢,他想的是韩家姐姐。”
语毕,萧玉轩本来白皙的面容上却添了一抹可疑的粉,渐渐的他在萧玉竹的注视下,这一抹粉变成了红,最后萧玉轩的耳朵,也像是染了胭脂似的,红的透彻。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萧玉轩没有否认萧子鱼的话,而是起身就朝着院外走去。
他走的脚步匆忙,像是有人在追赶他一样。
如此羞涩的萧玉轩,萧玉竹还是第一次见到。
萧玉轩是个文采卓越且聪明的人,但是他的性子太过于羞怯,堪比小女儿家。
萧玉竹想,每个人都会有弱点。
萧玉轩也不例外,少年难过美人关。
“你说你……你二堂哥走了,谁给你煮茶?”萧玉竹抬起手对萧子鱼说,“你来?”
萧子鱼摇头,“不是还有哥哥么?而且,梅家十四小姐,肯定会煮茶。”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梅锦雪,却是让萧玉竹暗暗一惊。
他说,“你和她还有来往?”
“我喜欢她的性子。”萧子鱼回答。
喜欢什么就说,不喜欢什么也会讲出来,绝对不会隐藏自己的喜好。直来直往没有半点心思……萧子鱼觉得和梅锦雪来往,不会太辛苦。
萧玉竹却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梅锦雪还真的是知道他的弱点。
现在,连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萧子鱼,都会在他的面前提起梅锦雪。
萧玉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觉得她好?”
“这是自然。”萧子鱼说,“其实我觉得十四小姐和哥哥的性子相反,倒是互补。”
一个爽朗如明日。
一个阴沉如皎月。
萧玉竹叹气,“我和她没有以后,你可别胡说,让人误会。”
像他这种身子差又不知道来日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和梅锦雪在一起会害死梅锦雪的。那样好的一个姑娘,不该将她的一生都耗在自己的身上。
“哥哥总是这样。”萧子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哥哥觉得这样做对十四小姐好,可问过十四小姐愿意不愿意?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在冬日里想吃一个福橘,哥哥却说天气太冷了,不许我多吃,因为太凉会吃坏肚子。”
“但是哪怕吃坏肚子,我也是高兴的。毕竟,我满足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哥哥,你的却是为我好,但是……我因为没有吃上福橘,而难过了很久。”
萧玉竹哭笑不得。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萧子鱼居然还记得。
不过,萧玉竹转念一想,在他心里或许这是一个小事情,而在萧子鱼心里却不是。
她的记忆力并不好,能记到现在的事情,肯定是十分的在意。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半响后萧玉竹才挤出这句话。
萧子鱼哼了哼,没有再开口。
她知道自己哥哥有多固执,也不指望一日就能让哥哥开窍。
总之,一切得慢慢来。
兄妹二人各自都暗藏着不同的心思,直到萧子鱼以为自己的哥哥还想瞒她的时候,才听到萧玉竹淡淡地问,“你想从谁先下手?”
萧子鱼一愣,“谁?什么意思?”
“顾家。”萧玉竹回答。
萧玉竹和萧玉轩都知道,萧子鱼其实并不傻,只是她不善于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萧子鱼和顾氏有那么几分相似,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谁也不愿意告诉。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萧子鱼才会讲出来。
萧玉竹有些害怕。
他怕萧子鱼有朝一日,会和顾氏一样,被太多沉重的事情活活的逼的像疯子一样,浑身是病。
与其这样,他不如什么都告诉萧子鱼。
因为,他除了自己之外,最相信的便是自己这个妹妹。
萧子鱼笑,“你都知道了呀?”
“不是你让我知道的么?”萧玉竹摇头,俊美的容颜上,露出几分无可奈何,“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来问我?”
萧子鱼最近查探顾家的动作其实略大,只要有心的人稍微注意下,便会知道萧子鱼的动作。以萧子鱼的处事和慕百然的谨慎,他们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因为,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除非,萧子鱼就是想让人知道。
萧玉竹琢磨了很久,觉得这是萧子鱼故意在告诉他们。
他们不愿意告诉她,她可以自己查,而且速度不会太慢。
萧玉竹拿这样的萧子鱼没有丝毫办法。
“我问你?”萧子鱼摇头,显然不相信萧玉竹的话,“我问哥哥,哥哥你就愿意说?”
萧玉竹犹豫了会,“大部分会说。”
萧子鱼笑,“比如梅家十四小姐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告诉我?”
“我和她没什么事。”萧玉竹说,“现在不会有,之后也不会有。既然我和她没什么来往,所以你要我怎么告诉你。”
萧子鱼本想说,凡事不能太早下结论,但是又怕自己哥哥会真的意气用事,再也不和梅家人来往,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说,“我想从大舅舅那边先下手。”
萧玉竹皱眉,“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萧子鱼很有把握,“大舅喜欢赌,那么我便给他一个赌局,只要他急了,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而且,哥哥你有没有想过……”
萧子鱼压低了声音,“娘亲,可能和顾家无关。”
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试探,显然还不确定。
萧玉竹听了这句话后,瞪圆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萧子鱼,“怎么可能。”
他相信顾老太爷对母亲顾氏是真的好,也相信顾老太太和其他顾家人,对母亲是真的刻薄。他这些年,查探了顾家那么久,却丝毫没有发现,母亲顾氏的血液里,没有顾家人的血。这怎么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你有证据吗?”萧玉竹问。
萧子鱼摇头,“我没证据,我只是觉得外祖母对母亲,太过于刻薄。外祖母是母亲的娘,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所以,萧子鱼曾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她的母亲,和顾家人并没有关系。
“无论是大舅舅还是小舅舅,甚至是连已故的姨母,都和母亲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萧子鱼一字一句的说,“从前,我不敢和外人说起这个事情,但是三哥你既然今日问我了,那我便不想欺骗你。我想从大舅舅先下手,最后让外祖母说出真相……我希望,我自己没有想多。”
萧玉竹皱眉。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这个念头,他也曾有过。
而且还是在很久以前。
只是,转瞬即逝。
顾老太太对他们的母亲顾氏的确不好,但是顾老太爷对母亲顾氏却极好。连怎么分辨药材和扶脉都是顾老太爷亲手教顾氏的。甚至,在母亲顾氏出嫁的时候,顾老太爷还拿出自己藏了多年的私房银子贴补给顾氏。
那些钱,是零零碎碎的铜板和碎银子,没有大数目的银锭出现。
顾氏到现在,都还存着这些东西。
萧玉竹曾在母亲的房里看见过这些东西。所以很清楚,虽然顾老太爷畏惧顾老太太,但是对母亲顾氏的却是不错。
“没有证据的事……”萧玉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萧子鱼苦笑,“我又何尝不知道没证据?但是,哥哥你知道的,母亲和我们不一样,她顾及的太多,也念旧。如果顾家走投无路,她会看在昔日外祖父对她好的份上,继续贴补顾家。因为她知道,她的血和顾家人一样。但是,一旦母亲知道了,外祖父的死并不是个意外而是人为,甚至她和顾家无关的时候,她才会真的想明白。”
“或许在你的眼里,母亲的想法有些固执。可是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和我们一样,看清所有的事情,也能控制好自己对亲人的感情。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未必处理的比母亲更好。毕竟,外祖父是真的想为母亲采药……”
想要彻底的断绝顾氏对顾家的救济和对顾家的愧疚,那么就必须将所有的事情查个明白。
稀里糊涂的下去,哪怕顾氏不再救济顾家,心里也总是有个疙瘩。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肯定会疼痛难忍。
萧子鱼想的很简单,只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母亲顾氏,那么才能让母亲的心里不再愧疚。
从而,心病也能彻底的痊愈。
萧玉竹惊讶萧子鱼的想法和做法,他第一次觉得萧子鱼是如此的大胆。
想了,怀疑了,她就敢去做去查,而不怕她自己徒劳无功。
萧玉竹这样想着,最后点头,“好,那,我们查。”
萧子鱼笑,“嗯。”
其实,萧子鱼的怀疑,并不是没有证据。
只是,她没有全部告诉萧玉竹。
在姑苏的时候,顾氏曾以为自己不行了,不能再陪萧子鱼回京城。所以让许嬷嬷交给了萧子鱼一块墨玉玉佩,萧子鱼一直佩戴在身上,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这块墨玉玉佩的玉质十分好,而且没有任何杂质。
顾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家传之宝。
这块玉佩在母亲身上,那么是不是证明……母亲其实和顾家人无关?
萧子鱼当时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离谱了。
怎么会?
绝对不会。
她几夜没睡,整日愁眉苦脸。
最后,在萧老太太的寿宴上见到外祖母的丑态后,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她相信,世上会有不配做母亲的人,却不相信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刻薄,无情。
接下来的几日,慕百然主动找到了萧玉竹,开始给顾家人布局。
很快,顾田便走进了他们布的局里。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顾田从刚开始的赢了一百多两银子,到最后输了三百两,眼看他就要输光了所有的家当,甚至差点连地契都拿了出来。
他有些红了眼,在最后一趣÷阁银子输出去后,他对周围的人大喊,“谁借我一百两银子?哦不,五十两,等我赢了,一定双倍奉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