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往驿馆方向去了,刘禅自是不能跟去。
可军师家路途遥远,走是走不得的,无奈之下也只得跟刘备共乘一骑。
刘备的马是三国名马——的卢。月白色的毛发,金黄色的马鞍,虽不如法正的红马那么拉风,却也勉强称的上豪华配置。
刘禅被刘备搂着,心头涌上的自然是别扭的感觉,恍惚中都以为是被怪叔叔绑架了。
而且,刘备身为大蜀的主公,近年来又不曾出过远门,马技自然是稀巴烂。刘禅坐了片刻,就觉得头晕眼花,早上吃的半碗稀饭都要吐出来,奈何刘备对于此毫无知觉,还猛抽缰绳,四蹄飞扬,仿若在腾云御风。
瞧他一派意气风发的神情,刘禅也不好泼他冷水。只得自己默默憋下那难受的感觉。
至于法正,则不像他二人这般匆忙,悠哉悠哉的挥着鞭绳在空旷的街道上晃荡。不一会,就没影了。
丞相府府距离皇宫是有点远,搁现代来说,差不多有七八里路,就是坐车也得好一会儿。这么颠簸,刘禅自然是受不了,于是也只好活动着心思,琢磨着该怎么降下马速。
周遭的景物发了疯一样的倒退,空气像被割碎一样的响起“哧”“哧”的声音。
一阵阵狂劲的风迎面扑来,令人有些许窒息,刘禅终于忍不住,猛咳了两声道:“父王,慢点。”
刘备闻言,放缓了缰绳,关切道:“阿斗不舒服?”
刘禅对于他这种关心看的很淡漠,便摇头道:“没有。”
“那是如何了?”
用力坐正,刘禅抿抿嘴唇,回头向后望了望道:“法……法将军都看不见人影了,父王这马太快了,且等他一等罢。”
刘备闻言,果真速度放慢起来。
刘禅松了口气,气浮心悸的感觉总算没有了。
待到法正追上这父女二人,离丞相府已不过百步之遥。
刘备惊呼道:“孝直啊,你那马也非寻常马匹,为何跑的如此慢?”
法正森然一笑,语气倒是恭敬:“主公有所不知,孝直这马通灵。它啊,若是知晓自己要见个忠臣,便会跑的飞快,若是知晓自己要见个奸臣,便会主动放慢速度,以求晚些时候见着此人。”
刘备抚抚长须道:“哎,孝直如今说话也会拐弯抹角了。朕还是最喜你心直口快,恩怨分明的性情。你和荀文若有旧仇,朕知晓,可眼下是到孔明家中。即便有气,也当到时再说,此刻,倒是没必要暗暗讥讽。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是和孔明闹不和呢。”
刘禅一惊,心说这刘备居然还是个明白人。一下便点明了法正心中不爽快,想来先前法正会知晓荀彧来蜀的消息,也当是刘备说的。明知二人有间隙,却依旧告知,刘备这一手借风使力倒是用的恰如其分。
沉默片刻,法正道:“多谢主公点醒,微臣明白。”
刘备闻言,欣慰一笑,和和气气的道:“孝直啊,往后,你跟文若是要共事的,切莫负气而为,脾气还是收敛点为好。”
这一回,法正没吭声,骑着骚包的大红马,一溜烟,进了军师家大门。
刘备:“……”
刘禅支着下巴:“父王,他不听你的话?”
刘备摸摸鼻子,望着天空,擦了把汗:“孝直性格是这般,偶尔说一回他会听,说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哦。”刘禅应了一声,又想这大蜀能看见这么特立独行的一个活人也不容易,便问道,“那法将军不将父王放在眼里,你不生气吗?”
刘备拍拍她的脑袋:“生不起来气,他是我大蜀的功臣。”
刘禅:“……”
再拍脑袋要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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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丞相府,向诸葛亮黄月英问过好,刘禅又竖起耳朵在一旁听几人闲谈。
黄月英去准备午饭了,刘备,诸葛亮法正三人便一本正经的坐在圆桌上开始商议荀彧一事。至于刘禅,除了诸葛亮知道她的花花肠子,其他二人自然不把她当一回事,因此也丝毫不回避。
对于荀彧进蜀,诸葛亮持的是中立意见,不反对也不欢迎。说起原因么,他轻摇羽扇,淡淡的道:“依荀文若的才智,若来我大蜀效力,对我大蜀的国运昌盛,无异于如虎添翼。可这也仅仅只是从好的一方面来推断,若从坏处来说,那便是荀文若极有可能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做不到绝对的忠诚。”
刘备沉吟片刻道:“孔明说的有理,但如你所言二者朕皆考虑过了,朕虽才智有限,可于用人一门上至今未出过什么差错,因此是这样的,他初来乍到,也不予以什么重职,只让他给阿斗做老师。若是教的好,试探出忠心,便许他封赏,委以重任,若是教不好,察觉出他有异心……便……”
说罢,给了二人一个“你明白”的眼神。
诸葛亮摇摇扇子道:“还是主公考虑的周全。”
刘禅却是心一沉,暗道,感情不是给阿斗找老师,是拿她当小白鼠,试探荀彧的态度。那先前法正低劣的讥讽,恐怕也是这二人算计好的。此时一细想,她发觉,感情这大蜀也是藏龙卧虎,没一个真笨的。
哦,不对,除了马超。
不容小觑啊……她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法正,想着不知他还会有什么意见。
“孝直如何看?”
问话的是诸葛亮,语气也是十分恭敬。马超之言果然非虚,这法正在蜀国的地位果真十分崇高。
不过地位高又如何,她对法正还是爱不起来。反正将来是她掌权,她可不会像刘备一样将他当成宝。
法正长眉紧蹙,微叹口气:“主公虽如此说,可微臣看来,迎荀文若入蜀依旧不是明智之举。”
刘备道:“孝直啊,往事如烟,何必介怀。”
法正道:“主公,微臣虽与荀彧有旧怨,可此事却无半分私心在里面。微臣只是以为主公太过冒险,何必为了一个无法明辨忠奸的谋臣而大费周章?天下英才如此之多,何必为一个荀文若而伤神伤脑?”
……
寂静了片刻,刘备诸葛亮二人皆蹙起眉头沉思。想来,也是在仔细琢磨话中之意。
刘禅则对法正印象有了些许改观,此等心胸狭窄之人,竟能说出这般言辞,令她颇是震惊。这一身艳俗的红衣和总爱斜着看人的眼角里,竟然藏着悯怀天下的心思,不得不服啊。
思忖良久后,刘备抚恤道:“孝直所言不错,倒是朕考虑不当。”
诸葛亮凤眼微眯道:“那依主公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刘备思索一番道:“不如将他暂且扣下……日后再作……”
话音未落下,却听门口处传来响亮的声音:“文若拜见玄德公——”
随声望去便是一袭蓝袍,丰神俊秀的荀彧含笑站在高大的远门下。神情悠闲自得泰然自若,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
背后议论他人,还被发现了,刘备神色微变,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后,勉强挂上一抹和蔼亲切的笑容道:“文若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荀彧客套两句,又偏过头看诸葛亮道,“这位羽扇纶巾风姿卓然的想必就是丞相大人孔明吧?”
“荀公好眼力。”诸葛亮淡笑道。
“孔明过奖。”荀彧拱手,弯着腰,走向桌旁。
刘备忙道:“文若,快请上座。”
荀彧婉拒道:“哎,玄德公才是贵人,上座请才对。”
说罢,二人互相推搡了好一番,最后法正不耐的道:“不坐微臣坐了。”
“……”
刘禅看的直打哈欠,不过一个位置,也值得讲客气。
所谓上座,无非也就是朝北的一个座位,正中间,谁坐不能坐?这也讲礼节。
她对古人的礼数并不十分认同,想了想,还是先离席片刻,去看看马超。
趁着几人争论的功夫,她蹑手蹑脚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