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叙雨中送温暖
黄叙瞧着那三人狞笑着朝他扑上来,终于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你们几个想干什么?不,等一等,本公子似乎从未见过你们几个……你们是生面孔……也不对……你们根本不是大蜀的人!”
他激动得大喊,目光里流露出些微的恐惧。
麻子脸带着恁般阴毒意味的一笑,指着他道:“小子,被你说中了,老子还真不是你们这大鼠国的人!老子属猫的,专门捉你这种小老鼠吃,哈哈哈……”
他笑的狂妄又露骨,一双黄黑的大板牙在风雨中亦是丑的骇人。
黄叙忍住作呕的冲动,略显阴柔的脸上露出厌恶神色,暴戾的道:“本公子乃是将门之后,你们若敢伤我,必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管你将门之后还是狗屁之后,反正落在我们兄弟手上,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来来来,亮出你的招式,老子陪你玩玩。”麻子脸握住长剑,淋漓的大雨不断冲刷着银白剑身,发出铮铮的鸣声。他两眼透着赤光盯住黄叙,像饿久的狼盯住一块白花花的肉,贪婪而又癫狂。
本就寡白的脸更加白了,黄叙秀美的面孔扭曲了一下,旋即他阴沉沉的尖声喝道:“哼,别太嚣张!本公子定要好好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毕生难忘!”
“小子,你——”麻子脸还欲再说,却被他身后的老四打断了。
“大哥,别废话了!赶紧弄弄这小子,不然他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四,你说什么?”麻子脸冷冷的瞪过去一眼,那中年男人立时垂首站着,噤若寒蝉。
呵斥两声,麻子脸号令道:“你们两个堵住这黄毛小子的去路,老子来给他长长见识。”
话音一落,十步开外,这三个恶汉已将黄叙和骏马团团围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自那水淋淋的刀尖,剑刃,铁锤中弥漫开来。
握住马缰绳的手指已在微微颤抖,大雨
淋下来,湿漉漉的落在黄叙阴柔的面上,两颊的长发软软贴着面颊,更显得他相貌女气,秀美动人。偏他此时脸孔已经开始发青,唇色泛白,于是那三个亡命徒便见到忽明忽暗的雷电之中,黄叙如鬼魅一样骑在马上。
“还别说,这小子倒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过啊,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嘿嘿!小子,瞧好咯!”麻子脸提着剑迅猛的便欺身刺过去。
黄叙哪受得了此等侮辱,这等粗鄙恶汉还暗刺他是个女人,当即怒气上涌,气势汹汹的一个飞身跳下马,从腰间抽出一柄花哨的配剑迎了上去。
大雨滂沱,双剑互撞,立时铮铮作响,一场恶斗就此开始……
风声,雨声,雷声,兵器碰撞的声,各种声音混作一团,已叫人很难去分辨其中究竟有哪几种局势变化。
刘禅竖着耳朵听那动静听了半晌,不由一惊暗道,这黄叙竟然不是绣花枕头,而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喟叹一声,她心说,这两拨人打起来是最好,打的两败俱伤便是最佳结果,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她收回心思,打量起面前那位斯文儒雅的年轻人——老三。
这位被唤作老三的年轻人,此时,正如老僧入定一样闭目静坐着。那原本冷酷严苛的狭长双眼,被深深地埋在眼皮底下,于是他给人的感觉更加温和了,像极了学堂里教课授书的先生。
竭力定了定神,刘禅揉着后背的脊梁骨,轻慢的坐起来,仔细的观察着那位老三的一举一动。
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那位老三的眼睛都紧紧闭着,丝毫没有睁开的迹象。倘若不是先前见过他锐利的眸子,她定会以为此人是个瞎子。
试探着,刘禅倏然站起身,捂着受伤的后腰往门口跑。她故意将动静闹的大,起身的时候还踢了一脚地上的火堆。
突突的响两声,鼓胀的火焰变小了许多。而那位老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稳如泰山。
莫不是猝死了?刘禅恶意的猜测,又转身回头伸出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悠,一如既往的还是没有反应。估摸是睡着了,哼了一声,拍拍衣衫,她决意走人。
费力拉开木门,她一只脚已跨在了门槛上,却蓦地停住了,因为——一柄冰凉如雪的锋利匕首已悄无声息的抵上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再有半分动作,那刀子必然要见血。
眼角余光偷偷一瞥,她身后,双目半阖,形如鬼魅,持刀而立的,正是那位斯文人老三。
一股寒意沿着尾椎骨往头顶上涌,刘禅一抹手心,又开始冒冷汗。不错,她此时很惊慌害怕,不过这种时候,任谁都害怕的罢?她看的出,这年轻人的功夫俊的很,说是来无影去无踪也不过分,夸张点可以称之为幽灵了。
不敢轻举妄动,刘禅只得认怂,艰涩的道:“这位老三大哥,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并不是要逃跑。我……我喘不过气,能否松开一点?”
话音未落,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突的向里挺了一点。刘禅浑身一僵,登时冷汗如雨般直冒,她差点失声喊出来,然而余光对上这位老三冷酷锐利的眼神。她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位老三的眼神是森冷的,漠然的,亦是寡情的。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这人的眉眼下垂的弧度过重,给人造成的错觉,抑或是他原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刘禅十分相信,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再多做一个动作,这位老三便会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划破她的喉咙。
二人在门口处对峙了一阵,直到那飘扬的风雨猛力吹进来,把地上的火堆浇灭了。霎时屋里一暗,灰雾弥漫,浓烟滚滚,两人被呛得不停咳嗽。
“……”
斯文的老三一声不吭的收回了匕首,捅进了怀里。关上门,用衣袖掩住口鼻,硬邦邦的道:“你,坐着,不许,跑。”
刘禅有点懵,又不敢说话,眼里干涩涩的,被烟一呛,便不住的往下掉眼泪。走了两步,她艰难坐下,淋了雨,地上格外湿冷,她不由得痉挛了一下。
斯文人已默不作声的伸出手,去拾咗地上的柴火了。
红光一晃,地上的火堆又被重新点燃。刘禅这才注意到,这位老三的手十分白皙漂亮,即便是在昏暗凄寂的环境里,也不难看出这双手是好好保养过的。指节修长,莹白如葱,食指跟中指间有一道淡淡的薄茧。这样的一双手给人的感触,便是你会无知觉的,将手的主人,同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类的雅物联系在一起。
不由自主的,刘禅脱口而出:“你的手更适合提笔,不适合拿刀。”
说出口,她又有些懊恼,因为她已发现对方那双冷酷锐利的眼睛正淡淡地打量着她。
浑身泛冷,心往下沉,刘禅暗道,果然不应该多嘴的,这下小命都要不保了。不过如斯一想,恐惧又减轻不少,她暗道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豁出去不要命了,干脆指着脖子道:“老三大哥,要杀要剐,你随意!”
老三带着些冰冷意味的皱皱眉,幽幽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默默收回来,落在自己的手上,白皙的手背上沾了块黑灰,他轻轻一吹,吹没了,吹干净了,才慢吞吞的答复道:“不,我不杀你。”
“……”刘禅不解了,“为什么?”
“读书人,不杀生。”
“可、可你方才分明……”
“主公,要活的。”
这人说话的腔调太奇怪了,断断续续的,刘禅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从这言简意赅的两句话来推断,他之所以不动手有两个原因,一个因为他读书手上不能沾血,二则因为主公交待过要活捉她。
“可你方才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时,我分明感觉到了杀意,你定然是想杀了我的对吧?”思忖一番,刘禅试探着问道。
“不对,不是,想杀你,只是,恫吓你。”对方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刘禅:“……”
她感觉跟这人沟通很有问题,而且这种一顿一顿的说话方式究竟是谁教的。
摆弄着地上的干柴,这人又拧着眉生硬的道:“你,别跑。要活口,不死,能折磨,带回去,即可。”
……
刘禅莫名想笑。
她听得出这位老三在用言语来威胁她,意思是让她老实听话,不要动歪心思。他的主公虽然想要活口,但是半死不活也是活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能折磨你。
此番话倘若由那个麻子脸说出来,必然显得无比狠辣于阴毒,颇具效果,但由这位老三说出口,便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空话了。
刘禅先前还想着拿这位老三当突破口,如今看来却是不靠谱。沟通都成大问题,更别提能忽悠他放自己跑了。
昏暗混浊的屋内飘着淡淡烟雾,火焰变幻如蛇化龙,照得二人的影子落在墙上,张牙舞爪。
屋里很静,静的令人有些孤寂。同时,也令屋外各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了。打斗声,兵器碰撞声,以及辱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东西,看本公子的机关,打烂你们的肚皮!”
这是黄叙阴柔的嗓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刘禅不由哈哈大笑,没想到这厮挺给力,那三个亡命徒竟然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臭小子!你别得意!”麻子脸怒骂一声,捂住腰腹,抹一把腹部的鲜血,愤恨道,“老二老四,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别干看着,上啊!”
说罢,各式各样的声音又陆续登场。
刘禅听了一阵,又听不明白了,黄叙究竟优势还是劣势?
待屋门被人大力推开,一声轰隆作响,刘禅恍然大悟,哦,原来黄叙输了。可不是,黄叙刚被那位老二像大米一样扛着,摔在了地上,身侧还堆了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麻子脸捂住肚子随后进来,脸上一片怨毒,嘴角大约是痛得咧着合不上,他忍不住气愤至极的骂道:“恁他娘的狗东西!狗杂碎!身上竟然带了这么多机关暗器,连把配剑都他娘的装了机关,敢阴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罢,狠狠的踹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黄叙两脚。又啐了他一口,带血的粘稠唾液喷在黄叙的手臂上,显得十分恶心。
麻子脸犹不解气,又冷不丁朝他胸口踢了两下,黄叙登时面部扭曲,五官纠结在一处,抓着胸膛充满痛楚的呻……吟着。
“唔——”闷哼一声,那痛楚已被他锁在喉中,他竭力坐起来,指着麻子脸阴沉沉的骂道,“不要脸的畜生!有种单打独斗啊——”
麻子脸火气更旺:“臭小子,你在暗处放机关便是什么好鸟了?哼,你跟老子也就半斤八两,还骂人,老二把他嘴巴打烂,教他说不出话!”
那位肉山似的老二立时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巴掌掴了过去。他人胖,巴掌厚实,又故意下了狠手,使了暗劲,一嘴巴抽过去立时抽的黄叙脖子一歪,脸上五道血淋淋的指印。
“啊——”黄叙惨嚎一声,抱住了脑袋在冰凉的地面翻滚,脸上可想而知有多么疼痛。
血淋淋的场面,刘禅不是没见过,但她心中还是引起了一阵的强烈的不适,尤其是那淋漓的血液就在眼前,鼻端都能闻到那种呛人的腥气。这个人是黄叙,是欺负她的人,还将她丢进了井里……该不该救他呢?刘禅尚在摇摆不定,救了他,他未必会感激自己,反而有可能以德报怨。若是不救,他就这么死了,反正也怪不到她头上……
她正思索,那厢老二又狠给了黄叙一巴掌,直抽得他两眼发昏,面上泛紫,嘴边黑血直流。
“慢着,别打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