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熙宫内,老妇人安静撸猫,一言不发。
故宫伦也没有半丝慌乱,静静盯着鎏金香炉里飘出的寥寥青烟。
“皇帝觉得哀家把这两只小猫养得如何?”吴太后终究开了口。
“很好,母亲大人辛苦了。”
“他只会唤我娘亲。”吴太后抬头,微微眯眼:“你关我儿做什么?”
故宫伦释然一笑,不再端着皇帝架子,上前想接过鲁班,吴太后却不松手。他只好弯腰去抱脚边的鲁达,黑白虎纹斑猫很不给面子地跑开了。故宫伦轻轻一叹:“唉,你们都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给他放个假,让他回故居轻松一下。就算他是个铁块,这么全年无休地耗下去也会熬坏不是?”
“仅此而已?”
故宫伦弯了弯嘴角,不请自坐:“也不尽然,我还想让他明白,国可以一日无君,臣照样各司其职。”
“荒唐!”
“是啊,他想让我做个阉人,我也觉得很荒唐。更荒唐的是我们那么费力扳倒了金英,我还告诉他此人不止佞佛,还荒诞修仙,渴求长生不老,暗中连通英华寺和风雅楼,私取处子之血和私生胎儿炼制丹药,这种畜生,他不杀也不惩,居然只叫其告老还乡而已……”
“他有他的难处,你不懂……”
“是,我不懂,也懒得懂,直接用我的方法解决问题就好。你儿子不是犯愁东厂和锦衣卫都不好使么?我就把这两位特务头子对调了一下,金老头想多活几年,就让他暂且如愿,稍后再让他体验绝望的滋味。而锦衣卫堂堂八尺男儿变成老太监,自然想讨回身体,只能巴结你儿,乖乖听话。”
“你……”吴太后又惊又怒又惶恐,颤抖地指着故宫伦怒骂:“简直胡闹!你就不怕那二人到处宣扬吾儿是妖帝么?”
“他们不敢,一来我借舟舟之力吓唬了他们,二来我警告他们谁先泄密,谁就得全程观看另一个人被凌迟,剐身也剐心。所以他们活一天,只会对令郎恐惧一天。”
故宫伦发现吴太后眼中的惧怕也越来越深,于是轻轻拉过她的手,扣在掌心,陈恳地说:“抱歉害母亲大人担忧了。但请相信,我帮你儿子就是帮我自己回家。以前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如今回家有望,我就想快一点见到我妈妈,让她少一天担心。”
吴太后突然鼻子隐隐泛酸,无声回握了他的手,而冒在她怀中打瞌睡的鲁班有意无意地甩了甩尾巴,最后也搭在了他们手上。
“令郎还有一个梦想:接哥哥回家。太后可知?”
吴太后轻轻点头,跟着一个长叹:“是哀家的错,从小就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甚至……连‘家’门都进不去……”
“我知道,据说你们一直被养在宫外,直到宣宗驾崩,你母子才得到封号。”
“仅此虚名而已,却把我儿高兴坏了。他接旨时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父皇认可,但随后入宫见到灵柩,他才明白他已永远没有机会得到父亲的表扬。”
#这是何等的绝望!难怪他有那样的治世之梦,大概是想将来在地府再向父亲讨一次好吧?#
故宫伦似有所悟,吴太后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后来,疼他的太皇太后也走了,‘家’人越来钱少,他对‘家’的执念也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