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接话,“这位是山月禅师,从王城来。”
图柏的目光粘在僧人的身上,扯都扯不过来。
他心想,“这也生的忒好看了,我还没见过如此俊俏周正、合我心意的人。”
僧人眉目如画,披着一袭青色裟衣,目光澄净清澈,好似天山冰雪融化的湖泊,干净的倒影着湖光山水。
见图柏看他,僧人也抬眸与他静静对望,缠着红檀佛珠的手腕摊平,轻声念了句佛号,“施主?”
图柏心道,“完了,声音我也爱听。”
杜云拍他肩膀,“东西不要了?”
图柏猛地回过神,拿过僧人手中的胡萝卜,指尖不小心扫到他的掌心,一阵心神荡漾。
他学善男信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禅师一路奔波了吧,快请进来。”
热情的给僧人引路,悄悄挨过去,下意识就要勾肩搭背,望见僧人的清隽笔挺的肩头,图柏没敢下去手,悻悻收回来,端端正正走到僧人身旁,想道,“第一印象最重要了,对,我不能让他不自在。”
杜云站在门外,亲眼看着图柏将他彻底忽略了个精光,拍了拍官袍上的浮尘,“老图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和尚?”
孙晓也纳闷,“图哥信佛了?”
师爷不声不响站在一旁,干巴巴道,“你们没有发现山月禅师很好看吗。”
图柏把人迎了进去,带到衙门的会客堂里,亲自烧了茶,倒上给端到跟前,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翻出来几个不知道谁带的小点心,精心的装了盘也放到那人面前。
“禅师还需要什么吗,地方小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您要什么和我说一声,我这就去给您找来。”
桌上的苦丁茶冒着淡淡清烟,僧人道,“多谢施主。”
“不谢不谢。”图柏搬个凳子坐到他身旁,一眨不眨看着他,“山月是禅师的名字吗?”
“法号。”
图柏眼睛一亮,“禅师的名字是…?”
杜云随后进来,捏了块点心塞到嘴里,“你就叫山月禅师便好。”
哪那么多废话,装什么熟。
图柏瞪他,扭过头又一副俊朗亲切的样子,“禅师是不便告知吗?如果这样我就不问了,我就是、就是…”
僧人文静笑了下,温文尔雅道,“贫僧字千梵。”
图柏在心里念了两遍,俊朗的眼里笑的如沐春风。
杜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老图估计是吃错药了,实在反常。他和山月禅师还有话要说,图柏很有眼色,道了句,“我这就出去,千梵若是需要什么了,唤我一句便可。”
杜云眼瞪得跟铜铃大了,觉得图柏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什么唤一句便可,平日里他不颐指他这个大人给他倒茶都算是客气了。
图柏哼着小曲坐在会客堂外面,看见孙晓抱着卷宗,招手将他叫过来,笑嘻嘻搂着他肩膀,捏住孙晓的脸。
“图哥哎呀。”
图柏道,“真好看。”
孙晓今年刚十八,跟在图柏身后两年多了,图捕快是城里有名的美男子,生的俊俏,为人也好,论好看,他可万分都比不上。
“图哥才是好看。”
图柏满眼笑意揉搓着孙晓的脸,“不,你最好看,特好看。”
孙晓红着脸,“真、真的?”
“你没看出来他说的是别人吗。”师爷转过回廊,走到孙晓面前,替他抱走一半卷宗,顺带将孙晓的脸从图柏手里救了出来,拉着孙晓就走。
“啊?”孙晓边走边回头,担忧的望着靠在柱子上低头发笑的图柏,小声问,“图哥不会中邪了吧?”
师爷推开案卷室,一股书墨的味道扑面而来,“没,不用理会,他就是犯了姑娘常犯的毛病。”
“啊?严重吗?”
“唔,看样子有点。”
“要我叫大夫吗?”
“不用,治不好。”
闻言,孙晓更担心了,到底是什么毛病,图哥可别又舔毛病啊,够可怜了。
屋里的人谈了有小半个时辰,图柏坐在台阶上,伸直两条腿,眯眼望着澄清的蓝天和白云,不由自主就哼起个小曲,想再看看屋里的僧侣。
“怎么有人长得让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呢。”图柏心里琢磨,“春天才刚过不是。”
也不是交|配的季节嘛。
脚步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门吱呀一声打开。
图柏在打开的前一刻就已经长身玉立站好了,他本就长得气度不凡,如今一正经起来更显得丰神俊朗。
杜云被他脸上恰当适宜的微笑快闪瞎眼了,莫名其妙看一眼图柏,伸手做请道,“禅师这边走,客房已经备好了,您先休息,等明日我们再详谈山匪之事。”
“大人也累了吧,您也去休息,我带禅师去就可以。”图柏热情走上前,挡了杜云半步,接过他的路。
千梵一身青裟如携了清风,温声道,“多谢杜大人,有劳施主了。”
图柏与他并肩而行,将人带向衙门后院的客房,路上不停的推销自己。
“别介,不用叫我施主,我叫图柏,您叫我小图,阿图都行。”
“图施主。”
“好吧,那我能不叫您禅师吗,千梵,阿梵,小梵梵,您喜欢哪个?”
“……”
空荡荡的院子里,杜云愣愣站了一会儿,感觉旅途的奔波席卷上双腿,他弯腰捶了锤,拍了下自己脑门,嘟囔句,“我信了你的邪,本大人定然是太累了。”
脚步轻浮的飘回了自己的卧室。
洛安城繁华热闹,洛安城的衙门却穷的有模有样,杜大人一直想找机会坑蒙拐骗贪一贪钱财,好把衙门也修葺一番。
但他自己又觉得贪也要贪的有原则,不能贪平头老百姓,也不贪小商小贩,专贪为富不仁的商贾世家,奈何上任四五年,也没找到好机会,看谁都可怜。
衙门不富裕,衙门的客房也没好到哪里去,幸好屋里干净整洁,不至于让人嫌弃。
图柏将客房的门窗打开,窗外对的是衙门后院里孙晓栽的一池碗莲,莲叶只有巴掌大,又圆又绿浮在小水池的表面,风一吹,涟漪散开,映着细碎阳光,颇有几分禅意在里面。
站在窗口能嗅到一股莲叶的清香,图柏觉得小孙真是栽的太好了。
“你先睡一会儿,等会儿我送饭再来叫你。”
千梵微微笑了下,“有劳施主。”
图柏看着他唇角的笑容,脸上发热,心跳砰砰砰跳了起来,说了几句不用客气,便逃也似的跑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轻手轻脚给他带上房门。
他一口气跑到前院,边跑边用手搓了搓脸,琢磨着,“我到底跑什么啊。”
日落黄昏,杜云在路上奔波了好几日,睡了半晌还没睡醒,迷糊之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他应了几句不吃了,拉过被子就打算蒙头再睡。
图柏直接推开门,取过袍子给杜云套上。
“快点起来,吃饭。”
“不吃,我睡。”
“不吃不行。”
杜云躺下了又被拎起来,眯着一只眼,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本大人了?”
图柏给他套好衣裳靴子,拿过毛巾在杜云脸上粗鲁擦几把,拉着人就往外面走,“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不吃,但今天必须吃。山月禅师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主人若不来,他会很尴尬。”
杜云,“……”
他刚想说什么,就发现图柏原本拽着他的手换成了虚扶,声音也变了,“大人您慢点,胃口再不好也要吃点的。”
千梵静立在一旁,眉眼温柔,“大人身体不舒服吗,贫僧会些岐黄之术,可为大人切脉探息。”
图柏摆摆手,胳膊肘用力,将杜云朝前一顶,让人一屁股栽坐了下来,“不用劳烦禅师,杜大人这是老毛病,没啥大事,禅师还请入座。”
看着满桌子的素菜,杜云满眼疑惑,老毛病?他身体好的能吃下一头牛,他张口想问自己有啥老毛病,被师爷按住了手背,递上筷子,“吃饭。”
饭后,月上树梢。
图柏主动将人送回了客房,虽然还想再和千梵说上几句,但又怕他劳顿疲倦,道了句好梦,便悄悄离开了。
图柏哼着小曲转回来,看见原本该散去的人坐了一堂,烛火通明,显然正等他呢。
他心情好道,“都不困啊,那我先去睡了。”
杜云吃了一肚子的素菜,嘴里没油腥,现在正端着一盘切牛肉解馋,“老图来,来坐下,说说你今天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中邪了。”
图柏,“没吃药,也没中邪,胡说什么。”
杜云和孙晓咬着牛肉,面面相窥,满脸疑惑。
坐在一旁的师爷眼观鼻鼻观心,“吃肉。”
图柏看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索性也坐下来,“正好,和我说说你为何会和山月禅师一同回来。对于祝小侯爷的案子,皇上又是怎么说?”
回归正事,杜云正襟危坐,“皇上看了我的奏折,龙颜大怒,立刻传唤祝侯爷进宫问话,祝侯爷一把年纪,当时就以头抢地,高呼是我弄虚作假,故意害他儿名誉。”
图柏,“然后?”
“皇上一时拿不住注意。祝老侯爷说以死明志也要还他儿清白,要皇上派人将祝小侯爷押送回都,让大理寺卿的人来审问,是非是过,等审问过后再由皇上定夺。可笑,去之前我都打听好了,那大理寺卿和祝侯爷有些渊源,算半个门生,祝家就这一个小儿子,若是人到了他们手里,还不是任由他们搬弄是非。”
图柏向后靠在椅子上,“有点黑。”
杜云嘘了声,“心知肚明,别说出来。当时眼见皇上就要下圣旨,宫里的公公来报,说是山月禅师来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和尚,本来就心情不好,还以为是触了霉头,没料到,山月禅师和我从前见过的满嘴仁义道德、什么以德报怨的和尚不大一样。”
说起千梵,图柏来了兴趣,眼里发亮,“怎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