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多谢陛下。”皇后着肩膀,渐渐止住了泣声,膝行到琴几旁,伸手撩开了罩在琴上地锦罩,细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抹而过,几声悦耳的叮咚声传来,夏武帝精神一振。他抬起头看着皇后,皇后也正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只是眼睛还是红肿着。曾经让夏武帝品尝得如痴如醉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轻声请求道:“陛下。臣妾即将远行,也不知哪一天才能与陛下重聚,敢请陛下与臣妾共奏一曲,以慰臣妾这数得过来的几个时辰。”
夏武帝愣了一下,两人同奏,是他们夫妻最开心的事情,当初能在那么艰苦地日子里熬下来,这同奏地琴声也是功劳不小,哪怕是再难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琴前,默契的拨弄着琴弦,总能让两颗不安的心感到一丝慰籍,感受到这无情的人世间还有一丝温情,只是现在,却只能让人感到一种悲凉。
“寿儿……”夏武帝哽咽着,无法移动自己的身子。
“陛下……”皇后微微躬了躬身子,再次向夏武帝出邀请。
夏武帝强撑着挪到皇后身边,伸出手臂晃了晃,将袖子向上了,长长的手指摁上了琴弦,往日灵活地手指如今却好久都不能动一下。皇后静静的看着他,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的平静,是哀怜,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痛苦不堪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地文弱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弱得不能保护她的一个丈夫。
“陛下……”皇后再一次轻轻的唤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带着一丝颤音。她伸过手来,将夏武帝抽搐的双手从琴上拿开,自顾自的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手指猛的一拨琴弦,“咚”的一声,紧跟着,一阵一点优雅也没有的琴声从她激烈挥动地手下流泄而出,如剑戟交鸣,如铁骑嘶鸣,如朔风呼啸。
“大风起兮云飞扬……”皇后略带沙哑地声音听起来更具备了一丝难得的豪迈,她一点也不顾及音韵之美,顾不得与琴声合拍,只是用尽浑身地力气,用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在并不高大的殿中回响,带着一丝决绝,一丝悲壮。
“皇后……”夏武帝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过来身,一把将皇后抱在怀中,将脸埋在皇后的胸前,拼命的抱紧皇后,似乎要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永不放开。
“陛下,记住,你是高皇帝的子孙,你是大汉的夏武帝,再苦再难,你都不能放弃……”皇后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推开夏武帝,黛眉倒竖,杏眼圆睁,俯视着夏武帝怒声喝道:“你一定要记住……”
“朕记住了。”夏武帝放声大哭:“我记住了,为夫记住了……”
郗虑、刘璋一接到李辰海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郗虑的气色不太好,比起上次李辰海看到他时的样子,郗虑消瘦了好多,看起来这段时间许县展开的大辩论中,这位郑玄大师的弟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有些不堪重负了。而刘璋气色很好,本来就圆圆的脸现在越的红润,丰满得眼睛都细得看不清了。做了宗正之后,他不用再整天担心着手下人的背叛,不再整天考虑着怎么和那些手握重兵的骄兵悍将周旋,日子过得舒坦了好多。心宽了,体就胖,刘璋几乎成了一个肉球,消瘦的郗虑站在他的身边,很有穷书生和富家翁站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今天他们的神气却恰恰相反,郗虑的瘦脸上泛着红光,而刘璋的脸色却有些灰败。
“公子,真是惭愧,真是惭愧。”郗虑一看到李辰海就赶上来连连赔礼,一副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样子,“郗虑忝为御史大夫,却未能尽职,致使伏家做出如此狂悖之罪,实在是难辞其咎,请公子责罚。”
李辰海不喜欢郗虑,觉得这个人虽然读了一肚子书,但是一点骨气也没能,只知道跟着老李后面做条狗,就是做狗也只是做那种只会汪汪狂叫的恶犬,不是条能去打猎的好狗。现在看到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李辰海更是对所谓的大儒有了一种不屑,书读得多又能如何,不是照样在权势面前下拜?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郗虑,但不至于傻到给郗虑脸色看,他连忙上前扶起郗虑笑道:“郗公,你可是三公之一,如此大礼参拜我一个小子,我如何当得起,快快请起,让那些书生知道了。又要惹出闲话来,怕你我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郗虑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说得是。那帮书生的嘴实在是太欠了,个个以为自己是许子将。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
李辰海笑了笑:“让他们议议政,也是好的。老话说得好,理不辩不明,纵使有些不好听的,也无妨于是,总有明白人的。郗公大才,学问深厚,有机会也要去讲讲,莫让他们自以为是。反失了方向。”
郗虑一愣,这才想起来现在许县最活跃的那些人可都是襄阳书院来地,都是在李辰海的地盘上的,说不定他们最近在许县说的那些话还是出于李辰海授意,他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地加以禁止,也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虽然最近有些窝囊,但没能得罪李家地人,仕途还是没有问题地。这不。仓舒公子不是送了个大大的功劳来了吗。这次要是把伏家给整倒了,丞相大人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官不能再升了,但财却是少不了地,说不定还能封个爵。
“公子,如今伏家犯下如此大罪,不知公子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才好?”郗虑谄媚的笑着。
李辰海怔了一下,咧嘴一笑:“郗公,你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是镇南将军,只管打仗的事,这许县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以内,反倒是你这个御史大夫和宗正刘大人的事情,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郗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是急得有些犯傻了,这当然不能问李辰海啊,这些恶人当然要自己来做了,要不然他把自己找来干什么。他有些无趣的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刘璋,嘿嘿一笑:“公子批评得对,这事正当要问问刘大人才是。刘大人,皇后意图诬告丞相大人谋逆,大人以为这事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刘璋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油汗,他呵呵地笑着,显得十分憨厚,十分的纯朴,一听郗虑问他,他连忙笑着躬了躬身,只是他的肚子实大太大了,长时间的弯着腰有些难受,所以只能意思一下,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报怨道:“这鬼天气,闷得要死,要下雨又下不来,让人喘不上气来,真是难受之极。”
郗虑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却不回答他的话,心中很是不快,堆起一层假笑故意开玩笑道:“刘大人,这天气固然是闷了些,不过刘大人也太胖了,怨不得别人,或许是许县的生活太安逸了,刘大人每天吃饱喝足了,没有什么事做,这身上的膘当然是天天见涨了。”
刘璋还是憨憨的笑着,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郗公说得对,这也是镇南将军的恩典啊,要不是镇南将军荐我做了这个既尊且闲地宗正,我如何能养出这一身膘来?刘璋愚笨,也只能做做这个宗正了,那些监察百官之类地重任,却只有郗公这样的大才才能做得地,要是让我做啊,我估计就是忙成一把骨头,也做不好的。”
郗虑的脸色有些变了,他很想再讽刺刘璋几句,可是被刘璋这么一说,他又想起来似乎刘璋的儿子还在李辰海的手下,听说很得信任,刘璋这个宗正也确实是李辰海推荐的,莫不是他们也有什么交易吗?他连忙挤了挤脸,重新浮现出一脸的笑说道:“刘大人过谦了,你既然是公子推荐做这个宗正的,那就是说明公子对你很信任,如今出了这事,急急的把你我找来商议,也正是我等的荣幸,大人还是说说如何处置才是。”
刘璋挠了挠头,觉得有些难办,郗虑把话挑得如此明确,他不好再装糊涂。他是汉室宗亲不假,也不愿意别人来惹指刘家的江山,可是前提是自己要有这个能力。现在伏皇后闹出这事,十有就是夏武帝无自知之明,硬要去惹李家,当然了,建安五年的时候,李操还没有打赢官渡之战,北方的袁绍还象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上,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现在不是建安五年了,李操虽然还没有统一天下,可是朝中的权利却是集中在他的手上,要不是他还有些顾虑,还考虑一些民心,换成一个鲁莽的家伙,早就把夏武帝杀了。现在李家为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