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府
霍思锦回来后,杨氏便把霍娴妃来当说客之事与她尽数说了。
“锦儿,你放心,娘没有答应她。”杨氏见霍思锦神色凝重,连忙向她解释。
她已经想明白了,绝不能拖女儿的后腿。为了霍思锦,她一定要和离,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坚决不改变主意。
“母亲,孩儿不是担心这个。”霍思锦摇了摇头,她的母亲她了解,纵然性子软了些,但却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此次关系到她的下半生,杨氏绝不会中途改口。
杨氏将手覆在霍思锦的手背上,“你神情不对,娘看得出来。锦儿,娘或许不能帮上你,但是娘不希望你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你在担心什么,告诉娘,我们一起分担。”
说话时,杨氏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心疼的滋味来,她的女儿啊,本该是千恩万宠无忧无虑的娇贵小姐,可如今却是什么都要自己扛,受苦受累,却偏偏一个字都不说。
在普荫寺的那些日子里,喜嬷嬷时常说起霍思锦小时候的事情,杨氏这才惊觉,这十多年来,她卧病在床,浑浑噩噩就把日子过了,全然不想霍思锦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在哀伤自己的不幸,却早不知不觉间也造成了霍思锦的不幸。
即便靖北侯不喜欢这个女儿,可还有她这个生身母亲啊。若她那时能够坚强一点,把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霍思锦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母亲,孩儿只是在想,霍娴妃回娘家省亲,就为了说服母亲不和离,只怕……”霍思锦蹙眉缓缓说道,“无论是靖北侯,还是霍娴妃都不想和离。”
靖北侯和霍娴妃都不想杨氏和离,那么事情只怕就严重了。若只是靖北侯,不管他是什么想法,那都好办,周氏和环姨娘吹吹枕头风,甚至闹上一闹,靖北侯也就妥协了。可现在的问题,还有一个霍娴妃。
如果说靖北侯从前对周氏是言听计从,那么他对霍娴妃,那就真的算得上是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霍娴妃的意思,靖北侯绝不会违背。
杨氏眉头紧皱,“这娴妃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没管过靖北侯府的私事,她怎么现在忽然又要插手了呢?”
霍思锦倒是能够猜得到霍娴妃的心思,“大概是太子殿下对我太好了,所以才让娴妃想抓着不放。”
杨氏眉头皱的更深了,楚铮对霍思锦极好,却不想这是把双刃剑。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杨氏忧心忡忡地道,“和离是私事,即便是京兆府尹也管不了。”
和离毕竟不是休妻,若要和离必须双方点头同意方可,不然她就走不了。
霍思锦思索了一会儿,却想不到好办法,只得安慰杨氏道:“霍娴妃身为妃嫔,是不会有那么多机会出宫的,真正做决定的还是靖北侯,母亲您也不用担心,有周氏和环姨娘在,要让靖北侯点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但这番话并没有让杨氏安心,夜里她躺在床上,却是不能寐。杨氏翻来覆去了好几回,心里实在是乱糟糟的,她索性起身下了床。
彼时,喜嬷嬷还没睡下,听到有响动声,便过来看看,却不想正瞧见杨氏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烛光,愁眉紧锁。
“夫人,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喜嬷嬷问道。
杨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实在睡不着。”
“那我陪您说说话。”喜嬷嬷在杨氏旁边坐下,“夫人您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杨氏对喜嬷嬷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便把心头忧虑之事说了,“还不是为着和离的事。锦儿虽然嘴上说这事儿不难办,可是我看得出来,宫里的娴妃都来当说客了,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从前是我碍着侯爷和周氏的眼,如今我主动提出离开,侯爷却又不答应。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答应,难不成他非要休了我不可吗?”杨氏从未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累过,“我伺候老太太终老,就是论理也是不能休了我的。不能休,我主动和离,这不是好事嘛,他怎么就不同意呢!”
杨氏揉了揉眉心,夫妻一场,她却从来没有弄明白过靖北侯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怪不得她和靖北侯过不下去,妻子不了解丈夫,丈夫不善待妻子,他们就不该结成夫妻。
“夫人,是不是侯爷他不舍得让您离开……”喜嬷嬷缓缓说道。
“不可能!”杨氏想也没想,直接就否定了。
都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忽然就转了性儿了,她才不信呢。
喜嬷嬷又道:“那若是真的呢。”
杨氏直接就接过话去,“就算是真的,那我也要和离。不仅要和离,还要赶紧和离。”
“我怎么样都行,可是锦儿她等不了了。”杨氏压低了声音。
喜嬷嬷抿唇说道:“看来夫人您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和离。”
“不错。”杨氏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为了锦儿,我做什么都可以。”
喜嬷嬷继而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行,就是夫人您要舍得下脸面。”
杨氏眼眸瞬间亮了,连忙问道:“什么主意?嬷嬷你快说,我舍我什么都舍。”
只要能和离,做什么都可以。
喜嬷嬷看了看杨氏,却又犹豫了片刻,方才说出口,“夫人您从前就是太顾及身份,手段太软了,所以才拿侯爷没办法。如今只要您舍得下脸面,当众同侯爷闹,横竖您也不打算和侯爷继续过下去了,靖北侯夫人的名分都舍了,那边索性撕破脸皮,同他好好闹一闹。靖北侯府到底是世袭的侯爵之尊,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闹大了,脸面上不好看,侯爷或许就答应和离了。”
此言一出,杨氏却是愣住了,看着喜嬷嬷,眼里尽是惊讶诧异之色。
这样的事情,杨氏从未做过。因为她是书香门第的杨家养出来的姑娘,她的父亲曾官至太傅,礼仪周全,从无疏漏。杨氏从来都是端庄有礼,即便是眼里有泪,心里有苦,也不会哭的太大声,以免损了自身的仪态。
若是照喜嬷嬷这个法子,岂非是成了泼妇一般的行径?
喜嬷嬷知道杨氏顾忌什么,她也叹了口气,“我虽是个奶娘,可夫人在闺中时,我便是在您身边伺候的。您是老太傅的掌上明珠,素来是温婉贤淑,礼仪有方,要您做这样的事,的确是为难。”
“倘若杨家还有人,自然不用您如此。可是偏生老太傅去得早,就连舅老爷也是英年早逝。”
说起来,喜嬷嬷真觉得自家夫人命苦,嫁的人不如意,娘家连个为她做主的人也没有。
“您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喜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您或许不知道,女人家的手段,什么都不如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用。”
杨氏咬了咬牙,“好,我直接写了和离书,他若是不签了和离书,我就和他闹,誓不罢休。”
为了她的孩子,她便是做一回泼妇也未尝不可,像泼妇一样的撒泼打滚儿闹开,非逼得靖北侯同意不可。
只要让霍思锦脱离苦海,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说到做到,若是他不应,我就撞死在大门口,叫所有人看看,靖北侯是个什么样的混蛋。”
“嬷嬷,有些难听的话,我着实不会,你教教我。”杨氏深知,“混蛋”两个词已经是杨氏能说出口的骂人词汇的极限了,但是这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多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