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八日的调养,语滢身子渐渐恢复过来,身子也有了一定力气,能在院中走动许多。而此时恪翎王与王妃亦是已前往江北七八日,靖安王重伤未愈,朝中大臣纷纷上书棱帝建议召回前几月被赶往真平郡的乾轶华,其中虽有反对之音,却成效不大,棱帝不得不下旨召回三皇子乾轶华相助处理政事。
“棱帝召回乾轶华一是为了将三皇子一党如今活跃咄咄相逼之势压下,同时恪翎王于江北,珩于王府内抱恙卧病,政事与棱帝自身来说也是应接不暇,他明白乾轶华这个儿子,纵然对那位子有所肖想,却是不敢轻易动手的人。”语滢听着沁兰将今日天越情况细细道来,说出自己对于此事的见解。
“不错,魏氏一党应当正是欢喜时,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出来,如今快是年下,三皇子毕竟还是皇子之尊,照理也是应进天越过年,棱帝不过是提前些时日,倒也没什么不同。”谨洛于一旁同样分析着这事。他见着语滢一日日好转同样高兴,而天越诸事也都是瞒不过他的。
“小姐,可以了。”沁竹手托托盘,上头摆放着各式器具,语滢见着只微微一笑,谨洛却沉了脸色,沉声道:“可是万全之策。”
语滢见沁竹有些犹豫之色,便替其开口道:“哥哥放心,眼下莫不过是此法极佳。”
谨洛听着语滢明面使他安心的话,见其面上坚决倔强之色,自然不好阻拦,沁竹跟随语滢多年,其医术他自然相信,而其中风险,只怕是谁也担待不了的。
“我去屋外候着。”说罢便大步离开屋子,沁兰沁梅则是帮衬着沁竹坐着这一重任,这是不容一丝差池的事。
“小姐。”沁竹依旧有些犹豫踌躇。
语滢见沁竹的模样不由轻笑,道:“怎的,我这收疼痛之人都是坦然,你只管放手做便是。”
“沁竹并非质疑自己医术,只是……”沁竹有些吞吐,然这又是不得不说,不可拖延的事,故而狠了狠心,道:“近日,我查阅许多医术及古典记载,这麻沸散一类麻痹人知觉的药物,最好……最好还是不用。”
“那便不用罢。”语滢坦然一笑,于她而言,只要是最后双手不似如今无力无用便好,荼零毒发的痛她都忍了三年,收了三年,何惧这些。
沁竹闻言将高悬的心放下来,将先前缠绕于语滢双手手腕的纱布拆下,取出针线来,将细针于火上烤热,引好线,便是开始缝合被挑断的手筋。
纵使沁竹动作再轻柔缓慢,却还是有一阵一阵抑制不住的疼痛席卷语滢全身,紧缩的黛眉,不断冒出的冷汗,动弹不得的双手,急促的呼吸喘息,却咬紧牙关,始终不发出一丝叫声,身子痛苦的一阵一阵痉挛,忍着尖锐的针尖穿梭于自己经脉间。当针尖刺破手筋时,乃是第一痛,后细线缓缓溜过筋脉,乃是第二痛,如此回环反复,万般痛苦而不发一声又是何等的坚韧支撑着。
沁竹手上沾着语滢鲜血,二指紧紧捏着细针,把握好力道,缓缓缝合。她心中总有万般不忍以及许多动摇不间断无可遏制的产生,却停不下手上动作,中途停下不仅会使之前所作一切白费,更会恶化双手的情况,沁竹知道,语滢明了。
被汗滴浸透的脸上,语滢挤出一抹微笑,告诉沁竹继续而不停,同时也是告诉沁兰沁梅安心便可,而于自身,亦是警醒着自己清醒莫昏。
缝合好后,沁竹小心翼翼地撒上药粉,米白的药粉一接触语滢手腕立刻被鲜血染红,沁竹撒药粉的手有了一丝颤抖,抬头撞进语滢明亮的双眸,心中不由暗叹其坚韧,这等钻心刻骨之痛竟能全程清醒的熬过来。沁竹立刻恢复镇定从容,将语滢手腕缠上纱布,另一只手亦是如此,小心包扎。
谨洛于屋外并不焦急徘徊,静静立着,眸中却是寒意无限。前些时日沁兰与他说了语滢受此重伤的怪异之处,他便动用白凛宫欲迦影阁所能动用的势力去查,然而却不想对方做得极是干净利落,竟寻不到一丝踪迹或是可疑之处。而同时令谨洛费解的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声称自己是醉茓宫残余势力的名头用意在何,白凜宫如今的实力位列江湖第一,即便是有心取而代之之辈也不会用如此江湖中人所不齿的方法,先是屡次暗袭白凜宫麾下多出产业楼阁,后又是将矛头直指宫主蝶影。
宫主蝶影……
是了,此次受伤的乃是原西绛定王府的沐语滢,如今的晟祁靖安王妃,身边人将蝶影与沐语滢即为同一人的消息封锁的极好,若不是身边人背叛,外人只怕没这消息得知。
而同时,与这相矛盾的是,仇敌雇佣人士来进行刺杀。
谨洛沉思着,却不想于一处楼阁,一人将此景尽揽眼底。
“小姐。”一旁侍女轻声唤着伫立已久的女子,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浅浅一笑,妩媚中带着端庄,少女独有的娇羞中又有着一股淡淡的清冷雅致。且看那少女下着浅粉衣裙,如春日桃花般鲜丽,却配着月白杜若绣花交领上裳,演绎出淡雅清丽,乌黑长发用玉簪简单挽起,又缀一金步摇,颤颤垂下的流苏摇曳于鬓边,肤白腻如脂,凤眼媚意天成,却又高洁不可亵渎,皓齿蛾眉,肩若削成。
那女子莲步轻移,浅笑盈盈,见着十分舒心。不远处铺着柔软舒适毛毯的竹榻上,玉珩手执书卷,依旧是身着素白锦袍,墨发肆意披散,垂落于白衣上,别有一番慵懒意味。
“王爷。”那女子款款一拜,别是一番风情滋生,然却也不失闺秀的端庄,把握的极好。
玉珩放下书卷,向那女子伸出手去,那女子见着抿唇微笑,葱指放入玉珩大掌之中,顺势起身,由玉珩牵着落座至榻边,或者说是玉珩身侧。
“方才在看什么,这般入神。”玉珩微笑问道。
“不过是看看立此高楼所见之景,着实别有风味。”轻声细语似涓流淌过心间,极为舒心。
“那涵儿便说说风味何处不同。”玉珩眸中笑意点点,望着洛银涵娇好浅笑的面庞。
“高楼所见,阡陌交通,山河如画,莫不于己。”寥寥数字,不论是洛银涵话中本意也好,还是玉珩理解的也好,天下一统的野心充斥于每一字之间。
玉珩虽是稍稍一愣,随即又是笑道:“原以为涵儿会吟上几句单单赞赏美景的句子,不想涵儿竟是这般有所见识的女子,倒叫本王小瞧了。”
“涵儿是如何的人王爷竟还是不甚了解,倒叫涵儿心寒。”说罢便是一副不悦的模样。
玉珩见着,便是将长臂一揽,温玉入怀,见着怀中佳人面庞羞红,笑道:“不曾见涵儿害羞的模样,如今可算是见着了,倒是难得之至。”
洛银涵心中自然欢喜雀跃,面上羞意不减,反而多了几分,只闷声道:“从前也不知王爷是这般……”
“哪般?恩?”玉珩将字音拖长,倒有些紧追不饶的意思在,拖长的字音活脱脱演绎出几分暧昧出来。
洛银涵作势向周围一看,急急离了玉珩身边,忙是行礼拜别:“今日天色已晚,涵儿该回去了。”说罢竟也不等玉珩应允,匆匆落荒而逃。
玉珩笑着望着匆匆离开的身影,唇角漾起宠溺一笑,翻身下榻,行至方才洛银涵长久伫立的窗前,远山连绵起伏,天越近乎一半的盛景尽收眼底,将目光渐渐收拢,却发觉这窗正对着的院落竟是语滢的居所,玉珩皱眉,见其庭院中伫立着一男子,卓尔不群之姿纵使二人相隔甚远却还是能明确感知,乌发被玉簪束起,五官棱角分明,冷峻中独有一股风采在。
谨洛恰时看过来,发现了于高楼眺望的玉珩,眉不由地锁得更紧,明明应该是重伤卧榻且封锁自己庭院的人此刻为何会如此无恙立于那处,还是说,他,根本,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