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扈从在马背上打着哈欠,远远就能望见柴堆镇方向升起的炊烟,路边有三只小翠鸟发出啾啾的叫声,时不时在积雪融化后的地面啄来啄去,看见年轻扈从骑马靠近,撒欢一样飞开了。
当年轻扈从回到柴堆镇时,就看见那座原本属于奥兰索医师的石砌小屋,已经完全变成了小礼拜堂模样,外围还多搭建了一圈棚屋。屋顶上方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木质圣徽,旭日光芒放射图案真的隐隐有白光环绕,让年轻扈从心安了不少。
此时就听见小礼拜堂中传来圣歌合唱声,虽然有些杂乱和走音,但年轻扈从已经能够感觉到众人的信仰在不断汇聚,仿佛在缓慢形成神迹力量。
年轻扈从忽然想起了萨雷米爵士的教导——神迹就是用来证明主的存在,而主、无处不在!
借着窗户,年轻扈从观察着小礼拜堂中的镇民,他们虔诚地合唱着圣歌,有的人十指紧扣、低头作忏悔状,有的人双目紧闭、却止不住热泪涌出,还有的人忘我地咏唱起来、也没有旁人嫌弃。
“主啊,与我同在。”年轻扈从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他身上自然浮现,眼前众人虔诚祈祷的场景是如此美妙,值得自己倾尽所有去维护与奉献。
在这一刻,年轻扈从终于明白,为什么萨雷米老爷会如此坚定,面对任何危险都能勇敢无惧。他并不是受到什么誓言或者律法的约束,而是内心完全沉浸在神圣之主的教诲与感召中。
而主的感召在哪里体现?就在此时此刻,就在眼前信众!
年轻扈从看到了光,那不是火焰的光亮,也不是太阳的光明,他的灵魂就是“光”!
“你回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萨雷米爵士的话语声打断了年轻扈从的沉浸感,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等了许久,小礼拜堂中的信众都纷纷散去。年轻扈从脸色一红,赶紧低头说道:“老爷,对不起!莱根城教会说抽不出人手,当地领主赤红伯爵也在找他们的麻烦。”
“哼!什么赤红伯爵?就是自封的头衔,他根本没有贵族血统和家谱!”萨雷米爵士不快说道:“帝国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顶着贵族头衔?这不是在败坏贵族的名声吗?”
年轻扈从说道:“老爷,我听说那个赤红伯爵好像还是法师呢。”
“又是邪恶的法师!”萨雷米爵士一拳砸在旁边石墙上:“这几天奥兰索医师也不见了,我看他真是被法师诱惑得堕落了!”
年轻扈从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也不敢多说话。就听萨雷米爵士直直望来,问道:“嗯?你蒙受感召了?”
“什么?”年轻扈从懵懂不解。
萨雷米爵士微微露出笑意:“你自己还没察觉到吗?你蒙受主的感召,已经拥有施展神迹的力量。好、很好!今天晚上我来指导你,如何更深入地体会主的神迹。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
年轻扈从喜出望外,惊讶问道:“我、我成为教会的武装教卫了?”
“不一定,如果你更乐意展现神迹,而不是与武技融合,或许会成为牧师。”萨雷米爵士忽然说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年轻扈从抬手一摸,鼻孔中有黏稠血液缓缓流出,他非常羞愧地说道:“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看着年轻扈从跑远的身影,萨雷米爵士心中宽慰地摇摇头,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能从莱根城请来教友支援,但如今多了这么一位蒙受感召的教友,说明自己坚守的信仰无比正确!
……
看着血盆中的景象一闪即逝,赤红伯爵低声骂道:“这是什么狗屎运?居然在这种时候获得神迹!”
距离柴堆镇数十哩外,一处多年前修建的哨岗塔楼旁,赤红伯爵及其一支三百多人的私人卫队驻扎在此,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赤红伯爵本人此时正对着一个血盆施法。
由于金冠木自治领没有帝**团驻守,基本是就是放任给殖民者自行组建防卫力量。一些已经初具规模的城镇,帝**团会承认其领主身份,而不是另外派遣总督。
像赤红伯爵这样的人,他本人并不是什么贵族,只不过是娶了一个落魄贵族家庭的小姐,但帝**团也没有追究他用这个头衔。
身为掌握血魔法的施法者,赤红伯爵也不是魔法学院培养出来的正统法师。若要往上追溯,血魔法与死灵法术有相通之处,甚至与吸血鬼关联密切。
赤红伯爵当然不是吸血鬼,但并不妨碍他在钻研古老的血魔法后,开发出名为“鲜血衍体”的技艺。
以自身血液为基础,通过炼金术制作的药剂,只要让对方服下,就可以缓慢地将对方转化成自己的鲜血衍体。一开始能够借助对方的感官能力来探知事物,逐步转化后能够操控对方的身体,甚至让自己所受伤害转移给鲜血衍体。
更甚者,以鲜血为媒介,将自己灵魂转移到全新的躯壳上去,以此达到永恒不朽——只可惜赤红伯爵还没这样的本事。
鲜血药剂一旦进入他人身体之中,不是毒素、不是疾病、不是诅咒,甚至不像大多数死灵法术那样充斥着负能量,所以能够轻松绕开各种防护效果与豁免能力。
“虽然面对教会神迹,贸然进行鲜血沟通还是会产生排异反应,但幸好没被发现……呵呵呵,血魔法追求的力量,可是更稳定的超自然能力,而不是动不动就会被解除掉的法术效果。”赤红伯爵心中自得非常,抬手一招,将盆中鲜血吸入一个牛角状的玻璃瓶中,转身面对一众学徒与追随者说道:
“你们预言侦测做得怎么样了?”
一名脖子上挂了一串六棱水晶柱的预言法师说道:“回禀伯爵大人,柴堆镇方向的确有充沛的自然能量汇聚,应该是翠绿之环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法术。但我们无法准确定位翠环贤者,也许他是一名高等施法者,规避了我们的侦测。”
赤红伯爵把玩着红宝石权杖,笑道:“难道会是高等德鲁伊?不是说最近在新大陆发现了翠绿之环的踪迹吗?他们死灰复燃了?”
赤红伯爵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假冒为翠绿之环的成员,以乡村巫医的身份做血魔法实验。当然,也有一些无知的村妇会来投怀送抱,他也不介意展现一下雄风壮志。
要不是撞上那些巡林客来追查,自己也不至于像逃亡一样来到新大陆,不过也让他侥幸避过了翠绿之环覆灭的灾祸。
赤红伯爵可不像德鲁伊与巡林客那样崇敬大自然,比起捉摸不定的自然之力、空泛烦闷的大自然,他还是更乐意跟人体与鲜血打交道。
下方学徒们正在讨论如何针对高等德鲁伊和武装教卫,然而说来说去,无非是魔法物品不足、缺乏强效杀伤手段,推三阻四的模样,真让赤红伯爵感到不满:
“行了!说这么多,不就是盼着我主动出手吗?”
赤红伯爵身为高等法师,浑身上下带了十几件魔法物品,左右手加起来六枚戒指,头上宝石王冠给他提供恒定“秘法视力”,就连身上这件金边鲜红法师袍,都充斥着强大防护效力。
比起面前这些杵着便宜木头法杖、腰揣劣质魔杖的学徒,赤红伯爵简直像是武装到了牙齿。
毕竟导师与学徒之间,可未必会有什么亲密与忠诚,反倒背叛与压迫比比皆是。导师防备着学徒,限制其获得太多魔法物品,甚至靠着无休止的重复劳动,消磨其施法能力的进步;学徒则忌恨着导师,暗中以各种伎俩积累搜刮,将法师工房中魔法物品与材料偷到外界兜售,甚至与其他法师勾结,里应外合,试图取代自己的导师。
这其实才是绝大多数法师的日常,即便是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那些大学院、大公会,内部的勾心斗角还少了?无非是靠着高等法师镇住场面,不让矛盾爆发损及公会组织罢了。
所以这一次集结私人卫队,赤红伯爵都没有说是要为了古代遗迹而来,他唯恐自己学徒与随从中,有什么人心怀鬼胎,趁这种时候汇报给他人,因此是以“清除领地内教会势力”的名义前来柴堆镇。
反正这种地方,条令法规都是赤红伯爵说了算,连此地的教会势力都要被他所掌控,杀个德鲁伊和武装教卫,那都不叫事。
只要能确保古代遗迹落入自己掌控之中,那么自己就有与各方势力谈判的筹码!为了扫清一切障碍,任何不服从的施法者都是潜在的敌人!
“派人去柴堆镇收税!”赤红伯爵大手一挥,说道:“就说帝**团即将驻扎金冠木自治领,每个村镇都需要缴纳剿匪税、治安税、道路维护费、户籍登记费……有多少条目给我收多少税费,最好逼得他们起来造反。如果不行,就给我挨家挨户搜查,要是看见藏有武器和盔甲,一律定性为与当地土著勾结,截杀军团奥法卫队,意图叛乱!到时候直接将柴堆镇夷为平地!”
……
“喂!你真该尝尝,这群雪地精居然能把螺薯烤得这么香。”
雪地精巢穴之外,沃夫抱着几个螺壳形状的烤薯,这种新大陆特有的根茎作物,容易栽培且产量丰富,成为开垦荒野的殖民者不可或缺的主要粮食。
提乌斯躲在一个睡袋中翻着法术书,眼见对方递来的烤螺薯,翻着白眼说道:“你就不怕那些家伙下毒?地精的手段阴险得很!”
“毒?我不怕中毒的。”沃夫笑道,他自从被转化为狂战士以来,可以说免疫了绝大部分毒素与疾病,甚至生吃肉类也能轻松消化掉,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贪吃的习惯。
提乌斯无话可说,感叹这个壮汉的心也太大了,就算不怕地精,也不怕身为法师的自己吗?一旦在睡觉时防备下降,他有的是办法弄死沃夫,然后自己趁夜逃跑。
“法师之所以强大,绝不只是因为奥术施法能力,而是我们能通过学习与掌握知识,从而获得解决问题的不同思路与方法。如果只懂得靠施放法术来战斗,那不过是一群以奥术为棒槌的野蛮人而已!”
学院老师的教诲言犹在耳,提乌斯如今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以前在奥法卫队,有着同僚们的援助与掩护,有着一帮奥秘骑士给自己当肉盾、做诱饵,又仗着一堆魔法物品和卷轴随便消耗,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等到这一切助力都失去了,提乌斯才明白自己能够掌握的,只有自己的“知识”。
“有心事?”沃夫在一旁将螺薯连皮嚼了吞咽,看见提乌斯心不在焉,于是问道:“还是在想怎么逃跑?”
“跑?能跑去哪里?”提乌斯苦笑道:“你不是我们法师,不知道我们的艰苦。”
“那说来听听嘛。”沃夫直接躺在旁边,两臂枕在后脑勺,两脚叠起晃来晃去。
提乌斯像是吐苦水一样:“无论是帝**团还是五芒星之塔,对于失败者都是有惩罚的。我这一回外派,死了那么多队友,军团职务和补贴肯定是没了。在五芒星之塔中,我也要背负罚款,搞不好后半辈子就要靠不停制作魔法物品来还债了。”
沃夫嘲笑道:“你保住了小命还嫌不够啊?”
“法师就是这样的了,只要不爬上高位、没有更强大的实力,就注定是被别人压一头。”提乌斯挠着头,很是烦恼地说道:“可法师做什么都要钱啊!学习奥术需要重复进行大量实验,需要有严谨的训练与研习体系。而光是提高奥法环阶还不够,现在谁还靠法术位施法?魔法物品、卷轴药水、炼金附魔,全都是靠真金白银堆出来。
如果想要有自己的法师塔与魔法工房,那更是大把大把的钱啊!有些高等法师表面光鲜,但是为了打造属于自己的法师塔,背了一屁股债务,光是还债就花了二三十年。甚至为此要给大富商、大地主当顾问,说白了不就是当打手、做保镖嘛?
甚至有些女性法师,过的日子跟高级娼妇没两样,而且还有专门为这方面需求而开设的联谊会。一想到这些,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法师的尊严,什么时候变得可以随意践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