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烟的丹青比起读书要好,这算是他的一项长处,只是因为颜料贵,他画的不多。
陆父给了他钱买颜料,盯着他画了一张又一张。
可是到最后,陆父都是失望。
他不停摇头,临终之前都还在念着他的仙境,勉强分出一丝精神来交代了陆青烟的三个哥哥,临到陆青烟时,只余下摇头。
陆青烟也开始追寻父亲所说的仙境,他离开家,四处游学,替人写信挣钱,闲暇时就去山中寻觅,可是始终都没有看到过父亲所说的景象。
“两位大师,你们说,我父亲看到的东西,是真的存在吗,为什么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陆青烟情绪低落。
直到陆父死,他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可,自己天资平平,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费比别人多一倍的功夫,他想找到父亲见过的仙境,证明给父亲看,他并非一无是处。
宁昭道:“这东西你不必再寻,你父亲所看到的,是溢出的地脉。”
“地脉?”颜海想起来被恐惧支配的亭城,“那是不是他爹也成了一个吸纳活气的地脉?”
宁昭摇头:“山深之处,地脉如同美酒满杯,溢出地面,溢出的地脉消散在山中,所以没办法再找到。”
颜海道:“那他爹不是跟喝了杯酒一样?”
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宁昭点头:“只是这一杯酒,让人沉醉至死,以为自己与山融为一体,只要有人上山打猎砍树,他便会觉得痛,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那我还能见到吗?”陆青烟急忙追问。
宁昭摇头。
“我、我只是想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也能办成一件事”
御步冷声道:“他人之口,不过耳畔清风,无需挂怀。”
众人沉默,陆青烟点了点头。
宁昭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
颜海一肚子故事要说,但是都没有听别人说精彩,目光炯炯的看着最后没开口的书生。
“你来说一个,不要说这种,说个吓人的。”
这人笑了笑,道:“我没有故事,也没有酒。”
颜海道:“包子馒头也行,实在没有,我看你晚饭的时候吃的小咸菜还不错。”
宁昭道:“你这是多饿,连小咸菜都要吃。”
这人干脆将包袱打开,往颜海的方向推了推。
宁昭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拦住了此人推过来的包袱,一只手点在此人眉心。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见此人已经身体僵直,脸色发青,口中喷出一口臭气,倒了下去。
“死了?”颜海惊了。
众人都飞快的往旁边挪动,御步起身打开门,让外面的风雨进来,吹散气息。
宁昭道:“昨天死的。”
李训道:“昨天?不可能啊,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今天一起赶路,怎么会昨天就死了!”
谁都不能相信他早就死了。
陆青烟道:“可、可能,昨天下午他不是从二楼掉了下去吗,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跑过去看他,他当时没什么事,只是在地上晕了一会儿,之后就自己起来了。”
何金亭道:“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御步走过来,在他脑后伸手探了一下,道:“是摔的。”
宁昭道:“人死有执念,他最后一口气没有吐出来,所以就跟着你们一起赶路。”
“那要是我们没发现呢?”何金亭问。
和一个已死了的人一起赶路,同吃同住,还一通念书探讨学问,想想都是人生不想再来一次的体验。
“那他就借着你们的阳气,进京赶考啊,说不定还能高中呢。”宁昭笑眯眯回答。
外面一个霹雳雷响,屋子里一片寂静。
四个书生借了村民的锄头,冒雨出去将人埋了。
这一夜再无波澜,到了第二天早上,四个书生都是满腹心事,看着河是没法过了,干脆和昨夜来的村民一同进了村子,找农户住宿几天。
这村民帮四个书生都找到了农户,又热切的邀请宁昭去他们家休息几日。
能白吃白喝,宁昭当场答应,奔着村民家的地窖而去,那架势就像是蝗虫奔着粮食。
“诸位请进,我们是牛家村,都姓牛,你们叫我一声大牛就行。”
颜海看了一眼这院子,比普通人家说的要宽敞许多,家中也富裕,厨房外面挂了一排腊鸡腊鸭,还有干辣椒。
“牛哥,咱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吃这个?”
他看着墙上的腊肉口水直流。
大牛道:“可以可以,里面请。”
牛嫂十分好奇,将他们迎进去,端茶来,上面还放着许多自己家炸的虾片。
三个四五岁的小孩扑过来,小孩和小猫小狗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最好欺负,齐齐扑到了颜海身上。
扯腿的扯腿,要抱的要抱,围着颜海团团转。
好在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是一片香辣,红彤彤的干辣椒炒着薄薄的腊肉片,里面在放上几片炸过的老豆腐,颜海口水当场就滴下来了。
“吃吃吃,我一看你们就是大地方来的,一定没吃过我们这种农家口味。”
牛哥十分热情。
宁昭看了一眼牛嫂,孩子在厨房里吃,她摆好碗筷,又盛了一碗汤端着上了阁楼。
神情中似乎十分惧怕,连手都有些哆嗦。
颜海辣的舌头失去了知觉,鼻涕哗哗的流,还是忍不住继续,边吃边道:“你们要是去京城开个馆子,我一个月倒是能去光顾个七八天。”
他能匀出来七八天,那已经算是给了很高的评分了。
毕竟他还要抽空去羊福记,食宝记,太渊斋,还要吃肉饼,牛肉面,鬼饼,时不时还有人请吃饭,还要留出一点空来在家吃。
吃完饭,还是中午,大雨过后,太阳也不爽利,照在人身上的有点湿哒哒的感觉。
宁昭和颜海无所事事,去山洪沟沟里钓鱼,小福跟在一旁,御步被大牛留下了。
“这位大师,我有事请您帮忙,不管您要什么,只要我们给的起,绝不还价。”
御步道:“邪祟之事为何不请宁昭?”
大牛道:“大师,我请您办的这件事情十分棘手,一般人我不敢请,也不能请,那位大师恐怕没办法,而且要是消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大乱,你们既是外地人,我这才请你们帮忙。”
他之所以请御步不请宁昭,实在是因为宁昭说着说着就有点不靠谱,有时候还叫颜海做孙子,而且一吹风就缩成一团,精神面貌猥琐的很,不像个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