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大的阵仗”颜海一边吃面一边问。
宁昭道:“死人,非常多的死人,多到你想不到。”
曲靖疑惑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啊。”
宁昭道:“阴阳司都不知道,你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城里的道观应该是知道的,明天去道观问问。”
曲靖点头:“我带你们去,不过得早点起来,上山还是挺远的。”
大家都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颜海和宁昭快到中午了都没起,颜远山哈欠连天,抱怨道:“早知道我也晚一点起了。”
可是曲靖和颜远山都不敢去叫他们两个起床,人微言轻啊。
御步等的耐心全无,站在门口道:“我们先走,去城里吃午饭,城里有什么吃的”
曲靖道:“行,我带你们去吃带把肘子。”
屋子里面立刻有了起床的声音,颜海率先蹦起来:“等等,我起来了起来了。”
宁昭紧随其后,边走边系裤腰带:“吃肘子不错。”
颜远山:“”
等吃饱了到云青道观的时候,天都阴沉了,看样子又像是要下雨。
这道观跟青云观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青云观寒酸成了这里的一座客院。
御步说明来意,亮出身份,立刻就受到了最高待遇。
颜海看着颤颤巍巍的老道长,担心他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悄悄对宁昭道:“这得有九十多了吧。”
老道长年龄太大,头发稀疏,牙齿也稀疏,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说话就呼呼的漏风,听也听不明白。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道士,听清楚来意之后,取出来一个上锁的盒子,因为年代久远,实在找不到钥匙,只好当着众人的面将锁撬开,取出里面一本小册子给了御步。
“这是数百年前的事情,都在这书上记载着,因为事关重大,我们也没有打开看过,师父传给我时,就说可以交给阴阳司。”
御步打开看了两页,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将册子给宁昭。
宁昭接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朝代更替,前朝的军队最后退到梁州。
当时梁州城中还有数万百姓,前朝被困,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就关闭城门,准备自杀殉国。
当时的将领忠肝义胆,也要求满城的百姓一起和国家共存亡,一同赴死,让敌人只能得到一座空城。
老百姓自然不肯,他们只求个温饱生存,朝廷好,他们没有沾光,朝廷坏,他们也不想一起承担。
而此时这将领的妻子和母亲也在城外肯定将领投降,将领踏上城墙,一箭将妻子射死。
“妇人岂知天下事”
之后就是血腥的杀戮。
宝刀无能面对敌人,却对向了自己的百姓,梁州城中数万人被屠杀,死人堆的满地都是,占据了整个梁州,而侥幸在尸体下面活下来的人,不足城中的十分之一。
新军进入梁州的时候,哪怕是浴血奋战的将士也被眼前的修罗地狱孙震动。
当真是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这些人如何安葬也是一个大问题,最后新任的梁州知府找到了道观,道观里的老道长让他在东边找一个地方,将尸体埋下,自己去了一趟剑口山。
这个万人坑就是曲靖现在住的新民村。
万人坑掩埋以后,这个道长就布下了九宫八卦阵,并且用镇山剑作为镇物,压住这枉死的数万亡魂。
这里原本想的是不让人住,可是道长说人气可以化解一部分戾气,就建了新民村,定下了这四条规定。
颜海趴在宁昭背上,跟着一起看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这么多条人命面前,任何的言语都太轻了。
宁昭将册子重新放回箱子里,交给御步,暂时不谈这件事,问那道士:“最近有人来打听过镇山剑吗”
道士摇头:“没有听说。”
宁昭道:“一般人看不到镇山剑,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就连阴阳司都没有记载,我大概能知道是谁拿走了。”
除了乾阳阴魂不散,没别人了。
一行人又下山去,在城里吃宵夜,御步问宁昭:“有没有办法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超度咒能不能行”
死者无辜。
宁昭仔细想了想,道:“数万亡魂合在一起,本来就已经是枉死,再加上被镇压多年,戾气和怨气比刚开始还要大,要超度,难。”
御步也无法放任这里不管,近乎祈求的看着宁昭。
宁昭左思右想,道:“倒是有一个办法,这里埋的都是梁州的人,你让梁州知府将当面死者的名字找出来,一一列出,再叫梁州百姓聚集到新民村,祭奠亡魂,按照名字来超度,到时候我会将尸骸从里面取出来,再将镇物放开,等亡魂被超度后再放回镇物,压制地下的死气。”
光是听着,就知道难以完成。
颜远山道:“这么多人,时间又过去了这么长,还能找的到名字吗我看还是算了,就这么着吧。”
御步想看片刻,有些想放弃。
颜海道:“这有什么难的,有御步在,肯定没问题,是吧,御步,我挺你。”
御步道:“是,可以从户籍上去找。”
宁昭道:“这个月的二十二,宜出殡,就这天吧。”
还有十天的时间。
御步带着精力旺盛的颜海去了衙门,颜远山写了一张传单,和曲靖满大街的发,至于宁昭,一直呆在新民村,看这个九宫八卦阵,最后打开了四门中的死门。
四月二十二那天,新民村挤满了人,御步捧着一本名册,内有姓名者三千六百八十人,换了庄重的官服,身后是匆忙赶来的阴阳司官员和梁州府官员。
宁昭站在最前面,道:“跪吧。”
御步便领着人乌泱泱的跪了下去。
没人说话,道观的道士开始烧纸。
“阴阳八卦,乾坤借法,起”
随着宁昭声音落下,地底翻动,有白骨从地下涌了出来,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堆成了一座山。
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他们是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妻子、丈夫,没有碑,没有名字,被掩埋在这里数百年,甚至没有人祭拜过。
一个头骨只有拳头大,滚落到颜海脚边,刚出生,就被掩埋了。
而骨头的后面,是数不清的黑影,黑洞洞的看着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