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说到这儿,便见了立在一旁尴尬万分的程鹄。
“我……落了扇子。”说着拾起了桌上的折扇,干笑着又道了别。
瞅着这便是将话都听全了,即便不全估摸着也得有个七七八八的。
左右程鹄都是个可信的人,听便听去了,也不妨事。
……
印青岚病了,据说是种不得让人近身探望的病,只有大夫能进屋隔着帘子把次脉。
所幸大夫说了,这病估摸着隔两个月便可痊愈,只要每日喝碗汤药即可,且初病之时他人不得近身,不然恐染此病。
为此印清安下了令,为了让小姐安心养病,只有如兰一个丫鬟可以出入闺房,即便是她也得隔着帘子伺候着。
一旦发现身体不适也须得立刻被关在屋里不得同他人再接触。
“这便是你的‘自有法子’?”季凡哭笑不得。
印青岚自知这法子撑不了太久,却也只得如此。
“行李包袱这都拾掇妥当了,银子银票也拿足了,你想去哪知会我一声我跟着便是。”印青岚是大家闺秀,矜持是有的,可面对未知的兴奋令她那矜持也在此刻稍稍丢了两三分,可唇角盈盈笑意却又不让人觉得唐突。
季凡叹出口气,想是她将这江湖想得过于简单美好了,现实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世间不只有青山绿水,还有人心难测,希望此番出行不会令她太过失望才是。
……
近几日市集上的小生意小买卖都略显萧索,街上一地的落叶也没人去扫,天寒了,愿意出门的也少了。
程鹄却是难得的好兴致寻到街上逛了去,走了这一路,虽说人比往日少了些,可那几个每日都守在一处碎嘴的却也还在。
这次提到的便是印青岚病了的事儿了,天花还是如何的,没细听程鹄也猜得到他们形容的多么夸张了。
印青岚一病,他大概也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亏她想得出这招子,望他们二人自求多福为好。
顺手开了折扇虚晃了晃,觉着行在街上凉意尤甚,于是又收了扇子。
刚预备将扇子别回腰上,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夺了去。
程鹄惊诧间抬眸,对上了一双通亮的黑目。
“程公子好生惬意。”说着又展开细瞅了瞅手上的折扇,“好雅兴。”
摸不清步绾究竟是想如何,今日开口尤其阴阳怪气了些,程鹄不想多余去讨不痛快,没有搭茬。
过了会儿,步绾状似不甚在意地停在一个卖脂粉的小摊位边儿上,随手拿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胭脂盒闻闻擦擦的。
程鹄不得已,留下来等她。
“听说,季凡要离了皇城,就这两日的事儿。”
她似乎格外想表现的不那么在意只随口一提,可程鹄就是觉得这话便说得挺刻意了。
说来自那日与荆坵一别,步绾细想了许久,他去了哪是无所谓的,可凭的什么他去她便不能跟去了?
想起他痛快便拒绝带她一道的要求她也是憋得很不痛快。
一般都是的,别人痛快了便都会令步绾不怎么痛快。
而且皇城里头或是附近郊外步绾也都玩了个遍想来也少了很多意思,她也是有四处看看游山玩水一番的想法的,可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了,还得寻个人陪着才好。
冯梓芸家教忒严,家里头不可能允了她跟出来,带着婢子又束手束脚,瞅着她们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会令她少了许多兴致。
荆坵又不乐意带着她,想来程鹄却是个不错的人选,何况他最可能知道荆坵的去向,他不乐意她跟着,她却偏要扯上一个去寻他,就看他有什么能耐不让她跟。
“是了,如何?”想也知道这小祖宗想一出是一出的又有歪点子了。
步绾漆黑的眼瞳一转,放下了手中的瓷盒。
“皇城里头闷的紧,想不想到外边儿放放风?”
果真是这样的,他就料到她打的是这个谱,不过这些个世家子弟里头还真就步绾和他最无大拘束,步绾甚至比得他还能更自在许多。
即便是平日里他得不出自在了,可这次因着是陪同步绾一道,他父亲怎么也是会应允他的。
这么一想倒是挺有道理,可症结在于他又凭什么非得跟着她一道了?想要野在外头的是她又不是自个儿,想寻她自个儿去寻便是了,他又不知晓季凡要到何处去。
“我并不知晓他的去向,这番你算找错人了。”抽回扇子,别进腰间,几片散叶被风追着挂在袍上,平白添了几分凉意。
看他表情也无大变化,来时看着如何现下依旧如何,可步绾就是觉着他许是气了。
气的什么也无从所知,只觉莫名。
“站住!”见他未有理睬的意思,步绾直接便伸手去扯他的衣袖。
拽住便没打算撒手,一直拖着他不让他再行一步,气得程鹄也是哭笑不得。
这么大人了却当街跟耍赖似的,还是个姑娘家的,她也不嫌臊得慌。
又忘了,她同姑娘压根也划不到一处去。
“你在皇城待了多久了?”步绾一边拖着,嘴上也没闲着。
程鹄停了欲往外迈的步子,这是怎么个问法?“二十载。”他如今多大不就是待了多久。
“可算你好意思说我却也替你臊得慌,这般年岁还没出过家门见识一番,你心里头不窝囊么?”
他知道步绾说话向来不怎么好听,也没指望过从她嘴里就冒出几句中听的了,可这也是欺人太甚了,他跟着父亲走亲访友的也算到过不少地界的,恩……虽然都算不得见识了什么。
见他表情略有动摇,似是怒意正盛,步绾趁热打铁。
“我却是了,及笄的年岁却也没能见识过什么值得提及的,心里头是窝囊的紧的,现下正好也是个好时机,你就同我出去一道看看如何?”
拂下了步绾的手,理了理衣袖,算是她有些口上的功夫,还真就让他也生出了出去走一遭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