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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是事实,无可疏忽的事实,竹主自然也明白。可是......

“左天行现在并不在世界里。”

想要他表态,想要他触动世界和天道的感应,怎么也得他在世界里才行啊。

竹主望向了净涪佛身。

虽然他没有拿到那枚混沌岛屿的通行符箓,但他也还是知道此时不在景浩界里的左天行的去向的。

他其实还知道面前这位比丘也去了那处混沌岛屿,现在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

净涪佛身稍稍一思量,便向竹主点了点头,“我可以通知左天行令他返回景浩界。只是......”

“左天行的路程未必能够顺利。”

对这情况,竹主自然也是知道的。更何况......

他抬头望了望景浩界天地胎膜之外,那里的混战才刚爆发。

也不单单是他,他侧旁的净涪佛身也在同一时刻将目光拉高,望入上方虚空之中。

一时之间,这座竹楼里就都没有了言语。

而除了这一间竹楼里的两人之外,景浩界各处地方,也都有人陆陆续续抬起头望向景浩界上方虚空所在。

这些人不一定都能看清楚景浩界世界外的虚空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绝对清楚是有事情发生了。

到得灵山胜景里的阿难陀出手阻拦,一切混乱平息,净涪佛身才收回目光。

竹主看了一眼灵山胜景所在,就又下意识地看向净涪佛身。

却见净涪佛身站起身来,垂眸合掌,躬身向着灵山胜景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称道:“弟子多谢尊者援手。”

他其实并不能确定那位出手的尊者是谁,因为说实话,净涪佛身对灵山胜景里的诸位佛陀、菩萨其实也不怎么熟悉。

在祗树给孤独园里他是看见过一众跟随在世尊释迦牟尼身侧的比丘、大比丘,也都知道这些比丘、大比丘们现下必定都是一方大德,可是眼熟不等于熟悉,净涪佛身甚至连他们谁是谁都不清楚。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这位伸出援手的尊者该也是祗树给孤独园里的一个比丘。

稍稍谢过一回之后,净涪佛身再回到座位上时,转头看到的就是脸色有些怪异的竹主。

竹主见他望来,脸色动了动,终于忍不住拿目光往灵山胜景的位置瞥了瞥,与净涪佛身作一个示意,“你和那边的尊者们,关系很好?”

“只是见过几次,都没怎么交流过。”净涪佛身摇摇头,“想来应该是看不过眼去。”

竹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看不过眼去?那童子修持到现如今的道行,破灭了多少世界?谁又知道那些世界里有没有佛门一脉扎根?怎么他还是修持到了今日的境界?

不过竹主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出手,他听面前这个比丘的口风,似乎也是真的不知道。

仅仅只是琢磨过一回之后,竹主就没再继续往下细想了。

想到想不到都没用,他总不能拿自己的猜测找上灵山胜景那边去寻人确认,反正那位尊者出手援助就是事实。

现在摆在竹主面前的,还是那一个难题。

被净涪佛身再一次提出来的难题。

“左天行的话”他沉吟着,面色也显露出了几分为难,“足以致命的危机应该没有......”

因为那位天魔童子就是再疯,也不会想要打杀了左天行。

净涪佛身听着这话,拧眉想了想,忽然摇了摇头,“不对,是有的。”

左天行与景浩界世界及天道的联系太过紧密,一旦左天行身死,景浩界世界及天道也必将遭遇重创。而倘若景浩界世界及天道遭遇重创,他那些始终牵绕攀附在景浩界天道之上,不断侵蚀景浩界天道的魔气就能更轻松地侵入景浩界天道之中。

说到底,景浩界世界与那位天魔童子之间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悬殊到景浩界的生死只在那童子的一念之间。它之所以能得幸保存到现今,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那天魔童子自己的谋算。

相比起净涪佛身的凝重,竹主倒显得相当镇定。

他定定看着净涪佛身,忽然笑开道:“行了,不就是想知道得更多么?我告诉你也就是了。”

反正这位是景浩界世界根正苗红的修士,还多次襄助于世界,那些个不可宣告于外的秘密说与他听也无妨。更别说,这个时候,还是难得的那位童子将目光移开的时候。

竹主心下叹了一口气,便就稍稍整理了心神,与净涪佛身说道:“方才我给予你看的,那一件只能由景浩界天道启出的灵宝,其实只是这个世界库存中一件而已。”

方才净涪佛身向竹主打听能否将皇甫成从天魔童子的掌控中“夺”出来时,竹主给他的答案是能,然后给他看了一件灵宝的影像。

也就是那一片竹叶中载录着的信息。

灵宝可用,且效用相当显著。唯一的问题是,它被封存起来了,必得世界天道启出,才能为修士所用。

而这灵宝,并不是净涪佛身所听说过威名赫赫的镇运灵宝之一,而是净涪佛身闻所未闻的,甚至都不知晓存在的一件灵宝。

净涪佛身听得竹主这么说,脸上所有显露出来的表情霎时收起,恢复成最常在净涪脸上见到的平静。

竹主看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摇了摇头,却还是相当厚道地将他心中梳理过的信息与净涪佛身说道出来。

但在开始演说世界秘密之前,竹主先问了净涪佛身一个问题,“你知道,世界是怎么诞生的吗?”

净涪佛身没嫌弃这个问题太过简单,他顺着竹主的心意,将修士中的普遍认知说了出来。

“世界是在洪荒大世界破碎之后,散落在虚空各处的洪荒大世界碎片发展而来的。生活在世界中的人类,以及各种植株、兽类,都是洪荒大世界遗民。”

竹主对自己得到的答案并不意外,所以他也没太在意,而只是继续问道,“那么,洪荒大世界呢?”

“洪荒大世界,是混沌中诞生的祖神盘古开辟混沌后演化而成的大世界。”

竹主点点头,还继续问,“那么,关于洪荒大世界,你又知道多少?”

净涪佛身知道戏肉来了,他顿了顿,将他自己心里梳理出来的信息与竹主说了个全。

“洪荒大世界,据传,是一切世界之始,是原初之地。洪荒大世界中,有先天神祗诞育,有大量的先天灵根、先天灵宝出世,还有几可与世界相比拟的洞天福地......”

竹主点头,他笑了一下,看向净涪佛身,问道:“你猜到了?”

净涪佛身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

竹主不在意,他道:“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这混沌中散落的三千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其实各有来历。”

净涪佛身静静地听着。

“现今寰宇中的各个世界绝大部分都是洪荒大世界破碎后的碎片顺应规则演化而成。整个寰宇之内,规则一体,而这一体的规则里,演化出来的世界,却总没有个完全相同的。”

竹主将目光从净涪佛身身上挪开,望入头顶空茫的虚空所在,仿佛看到了那个瑰丽无比的洪荒大世界。

“原因也简单,因为世界真正的根源不同,是因为那些世界碎片不同。当然,也因为跟随世界碎片一同遗落在外的生灵不同。”

“而景浩界,在最初,其实是一座失了主人,被打散了地脉灵气的道场。”

净涪佛身这一次是真的被惊了一下。

道场?景浩界在最初,居然是一座道场?

竹主没注意到净涪佛身那一瞬间浮动的心绪,他还在继续,“这座道场的主人,乃是一株异竹化形。”

竹主还在继续。

净涪佛身在一旁听着,终于解开了他自修行以来的许多不解。

为什么这世界中央会有一片无边竹海?为什么这竹海里,长养了一株株的异竹?为什么别的世界里多有妖兽,他们这里却愣是一只也没有?

许许多多的为什么,这一日都终于有了解释。

因为这个世界的最初,是一座道场。而这座道场的主人,却是一株异竹。

那株异竹在洪荒大世界里不过寻常,所以他的道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而那样一个普通的道场,在失了主人,被打散了地脉灵气之后,在洪荒大世界里,就更是一片别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荒芜地界。

这样的一片荒芜地界,洪荒大能看不上,有些来历、神通和本领的一众修士看不上,却有一个小村落的人族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当然,除了这些为数不多的人族之外,这片土地上其实还生长着一片那位异竹移植过来的竹林。

说到竹林的时候,竹主的声音里多少显出了几分悲怆。

净涪佛身也能猜得到。

能被那位异竹移植到自家洞府侧旁护持的,想来也该是竹中异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凡株。而就算是凡株,在日夜经受那位异竹泄露出来的气息沐浴下,也能渐渐地发生异化,长成异种。

可是,既然那位异竹都没了,地脉灵气又被打散了去,那么后头那竹林里的异竹们怕也是凶多吉少。

“洪荒大世界破碎之后......”

竹主不在意净涪佛身的猜测。

或者说,打从他开口跟面前这位比丘演说景浩界世界来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会被面前的这位比丘猜测到那些掩藏在过往尘埃中的真实了。

洪荒大世界破碎之后,碎片顺应规则演化世界,曾经居住在这一片地界上的那一个小村落村民,成了景浩界世界人族的始祖。

而当年他们所修持的,洪荒大世界中人尽皆知的功法,就成了景浩界修士最初修行的功法。

至于后来的,竹主顿了顿,转头看向净涪佛身,“你们人类中亦有记载,你该也是看过的,我就不多说了。”

净涪佛身点了点头,顺着竹主的意思将后续大半部分隐秘揭过。

景浩界世界之后的历史,人族中确实都有所记载,当年的皇甫成和现在的净涪都分别从魔门、佛门中看过他们收录的那部分。可人类记载的,都是人类发展的部分,是关于人族先祖如何在这个新生的小世界中摸索着生存的部分,少有关乎世界演化的那些过往,更没有与无边竹海相关联的那一部分。

可以说,直到这位竹主出世,掌控无边竹海之后,这景浩界世界中的人族才知道异竹的存在。

见眼前的这位比丘识趣地没去探究更多,竹主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

净涪佛身敏锐地捕捉到了竹主的那一丝情绪流露,却没抓住不放,而是带着点崇敬地开口道:“所以,竹主你刚才显示给我看的那件灵宝,其实是那位道场主人的遗宝?”

“正是。”竹主点点头,想了想,也很干脆地告诉净涪佛身道,“而之所以请出这些遗宝还需要景浩界天道动手的原因,却是因为这天道意志与那道场的关联。”

得到竹主的确认,净涪佛身便又放下了一个猜测。

景浩界世界的最初,其实是一座道场。可哪怕是这一座道场已经失去了主人,还被人打散了地脉灵气,也还该有些底蕴预留。而这些底蕴,在洪荒大世界破碎,道场顺应寰宇规则演化天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携刻进了景浩界天道之中。

净涪佛身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当日皇甫成告知他的那些事情。

景浩界,是一部网络里的世界背景。而那部近似于话本一样的,它的作者叫远隔云端。那么,那个远隔云端他......

净涪佛身看了一眼竹主。

竹主察觉到净涪佛身的目光稍有异样,便将他自己的目光转了过来,直直地望入净涪佛身眼中去,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可惜的是,净涪佛身早在竹主转过目光来之前就已经稳定了心绪,竹主没能从他这里发现什么异象。

净涪佛身不避不让地迎着竹主的目光迎了上去,开口却是说道:“我有一个疑问,想请竹主你解答一二。”

竹主打量过他好一会儿,终于选择了放弃。

也是,凭这位的本事和手段,他若不愿意,谁又真能从他这里窥破些端倪?

“你问吧。”

看净涪佛身面色,竹主也约莫猜到了净涪佛身想问的问题,他心里快速地准备答案。

果不其然,竹主就听到了一个问题。

“那位天魔童子重塑世界的时候,你和你们,为什么没有动作?”

净涪可不相信竹主不知道那位天魔童子的意图,可为什么这位竹主不愿出手,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竹主沉默了一瞬,答道:“因为他没想真的破灭世界。”

净涪佛身紧紧地盯了竹主半响,没等到后续,所以他又继续开口了,“不只是这个原因的吧。”

竹主闭了嘴。

净涪佛身又道:“你知道他没想要在那时候真正破灭世界,你知道世界会重塑,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真正承受劫难的只是这片土地的人族,你知道你们竹海不会有丁点损失,你还想......”

激出那个人。

净涪佛身到底没想跟竹主撕破脸,所以他没将最后的那半句话说出口。

语言,是有力量的。

净涪佛身心里可以明白,但不能说出口。一旦他真将话说出口,那不单会惊动到那个存在,也会提醒那位天魔童子。

竹主脸皮有些颤动,却没抬起目光来直视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知道,这真的就是答案。

因为世界不会破灭,因为他们竹海不会有丁点损失,因为竹主想激出那个远隔云端,所以他,连带着一整个无边竹海,都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还将那些景浩界世界原本可以用于缓解局势的灵宝都秘而不宣。

净涪佛身盯着竹主,半响没有说话。

还能说什么?

说让他睁眼看看那些还在无边暗土世界里沉沦挣扎的残魂?说让他抬头去看一看那冥冥之地狼狈凄惨的景浩界天道?

没用。

净涪佛身再清楚不过了。

没用的。

别说竹主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就是他不知道,他作为一个修士,既然当初他做出了决定,那么对他做出决定所造成的后果,他就不会后悔。

竹主是这样,其实净涪也是这样。

也就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净涪佛身,是秉持净涪一线善念而生出且不断修持的净涪佛身,才会有他此刻胸腔中的那点不平静。

可若是换了净涪本尊或是净涪魔身站在这里,那就只能听一声响,再无其他,更别说要去以此质问竹主了。

净涪佛身垂下了眼睑。

修士与凡俗,强者与弱者,甚至是同样身为凡俗的人与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划分出界限,都会因为各自心思的差异,而表露出不同的态度。

善与恶,本就难分......

竹主自然察觉到净涪佛身那一霎那低落下来的情绪,他心中称奇了一声,却也没打扰,只等待净涪佛身自己回转过来。

当然,不打扰除了竹主本人的意愿之外,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倘若真的做出些什么,能从面前这个比丘身上得到些什么反应。

净涪佛身很快收敛了胸中情绪。

竹主顺手取过茶壶,给净涪佛身添了一遍茶水。

净涪佛身无声谢过,端起茶盏拿到唇边,慢慢啜饮。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端着茶盏,慢慢地啜饮着。到得杯中茶水饮尽,净涪佛身便从位置上站起,合掌和竹主拜了一拜,直接道:“告辞了。”

竹主抬抬手,也不留,只道:“慢走。”

净涪佛身转身,缓步走出竹楼,又沿着那一条重新被绿竹们让出来的道路走出了竹海。

他站在竹海边上顿了一顿,将他从竹主那边得到的所有信息送去给本尊之后,便就抬眼往净音那边厢看了一眼。

净音此时正在跟岑双华商议事情。

净涪佛身侧耳听了一下,知他们是在商量着处理混沌之地中的事务,一时半会儿都不好抽出空闲。

净涪佛身也没打扰,抬头寻找了一遍位置,边选定了妙定寺的方向,继续缓步前行。

混沌岛屿那边厢,净涪本尊看过了佛身传来的信息,一时沉默。

杨元觉还在定境中推演阵禁,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净涪本尊权衡过一遍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出那个杨元觉早先塞给他的阵盘,缓步下了阵台。

有阵盘在手,杨元觉布设的这一座阵禁完全不拦他,由着他通过生路走了出去。

出得大阵范围之后,净涪本尊抽出他收取的左天行的气息。

他拿着那道气息推演了一下方位,便抬脚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找到左天行的时候,左天行正一身凌乱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他的那柄紫浩剑,正插在他旁边不远处。

净涪本尊缓步走过去,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存在。

左天行察觉到净涪本尊的气息靠近,扭了头望来。

“你怎么来了?”他喘了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抬头打量着净涪本尊的脸色,又吞了一口口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况,“是要回去了吗?”

净涪本尊没太靠近,在一段距离外站定。

听得左天行这么问,他就答道,“情况发生了变化。”

左天行不觉得奇怪。

要真是一切都平常平淡,这人不会特意找过来。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抹了一把汗,见净涪本尊没想要坐下来与他说话,便就抬手握住了他的紫浩剑,借了紫浩剑的力量站了起来。

净涪本尊不瞒他,但不想叫天魔童子知晓,便抬手,送出了一片玉符。

这片玉符的制式与景浩界中一众玉符的制式不同,分明不是景浩界世界之物,自然也不可能是这人从景浩界世界中带出来的东西。

应该是从别的什么人身上‘拿’过来的吧。

左天行不甚在意地想着,抬手将那片玉符拿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抬手将那片玉符摆放在眉心印堂处,探出神识阅读这片玉符里载录着的信息。

净涪本尊没想要让左天行再猜一次,所以就将他所知道的、所猜测的结论都放入了那片玉符中。

左天行的脸色几番变易,最后停在了憋闷上。

“所以......”那位天魔童子发疯,就是找的那一位?

他看向净涪本尊,却没将话说出口,只拿目光询问。

净涪本尊面色不变,他点了点头,道:“你要回去吗?”

左天行将身体靠在紫浩剑剑身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回。”

怎么可能不回去?

净涪本尊又一次问他,“你都确定吗?”

左天行这一趟的路途,并不仅仅只是危险那么简单,还因为他可能成为一枚棋子。

一枚,被竹主拿在手上的棋子。

竹主对净涪佛身的提问有问必答,可绝对不只是因为净涪佛身是净涪佛身的原因,也不只是因为想要帮助景浩界应对那位天魔童子,而只是因为......

他想要将那个人请回来。

他想要将那个人请回来,可他能动用的筹码不多。净涪佛身和本尊两人猜测,或许仅只有两样。

一,是那个人的道场所演化出来的景浩界世界;二,则是他们那些异竹。

说起来,竹主其实也是可以跟那个天魔童子联手的。但他没走这条路,反而是任由天魔童子折腾景浩界,等到那天魔童子将景浩界折腾得差不多了,他才出手,也实在是够能忍的了。

或许,也是因为竹主他怕天魔童子对那位不利?

很难说,谁又知道那天魔童子流落此间,会不会就是和那一位有些关联呢?

如果说,一开始竹主还没有这个想法,或者是还不知道那位天魔童子对景浩界世界下手的原因的话,那么看了这么久,他也已经能够确定了。

净涪本尊这么想着,便看见不远处的左天行正色地回答他:“我很确定。”

净涪本尊看着他。

左天行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回过头来望着他,问他道:“净涪,你说,如果我们将这些事情都告诉那位,他会不会就放过我们,去找他想要找的那些人?”

净涪本尊眯了眯眼。

左天行也不理会净涪本尊此刻到底都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权衡他提议的利弊,又或者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随他去吧。

都随他去吧。

左天行仰头望着天空,目光中多少透出些空茫。

不是他怕了,而是知道真相之后,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怎么呢?

世界本来好好的,忽然就被人破灭重塑,世界破碎,本源残缺,天道遭难,众生更是死去活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却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或许就站在更远的地方,平淡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可能还在取乐玩笑......

左天行张了张嘴,就想将那个人的名号叫嚷出来,让那个时候注意着他们的那个天魔童子听见,叫他去找那个人,放过靶子一样的他们和世界......

“左天行。”

就在那个当口上,左天行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清冽平静,染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冷。

当那声音落入他耳中的时候,那一丝冷从他的耳道攀沿旋转着传入他的大脑,在他脑海里洒出一片清冷的水,叫他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被冷到了。

他木木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净涪本尊正微微眯着眼看他,那目光,极冷极静。

“你刚才的时候碰到谁了?”

碰到谁了?

左天行下意识地回想过去,木愣愣答道:“聂云霁,我碰到聂云霁了。”

净涪本尊抬起眉关,没再说话。

左天行却清醒了一点,问道:“我着道了?”

净涪本尊还是没回应。

左天行却清楚了。

他站起身,将紫浩剑抽出,还将紫浩剑剑尖调转过来,直直地指向他自己的眉心印堂处。然后,他猛地用力一推......

“铮......”

一声清朗激越的剑吟升起,紫浩剑剑尖顺着左天行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插入了左天行的眉心印堂。

左天行周身陡然爆出一阵更清朗更激越的剑吟。

剑吟声中,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入虚空百里。

净涪本尊知道,这一道剑气并不是起自于左天行手中的那把紫浩剑,而是来自左天行识海里的剑魂。

纵然这一道剑气只冲出虚空百里,可这里,是混沌岛屿,并不是景浩界这样的小千世界。在岛屿的压制下,能有这番异像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而既然左天行震动了剑魂,也足够驱散那还没有真正扎根的天魔气了。

净涪本尊在一旁看着。

果不其然,磅礴的剑气气浪中,一片丝丝绕绕缠上左天行心神的黑色烟气就崩成了粉尘。

破去那片天魔气之后,左天行又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反手将那穿透了他头颅的紫浩剑抽出。

他也就能在紫浩剑的剑尖下一无损伤了,若换成别的宝剑,甚至就是一根树枝,这样从他眉心贯穿他头颅,他也得丢去一整条命。

但即便插穿他头颅的是他的本命宝剑紫浩剑,湮灭了那一片天魔气的左天行还是元气大伤。

他险些倒了下去。

好不容易稍稍稳定下自己的情况之后,他抬起头来,望向净涪本尊,笑着问道:“怎么样,净涪,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净涪本尊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答道:“可行。”

左天行静默地看他,等待着他后半句。

然后,他也就真的等到了净涪本尊接着出口的那句话,“可是我不愿。”

谁也没注意到,不,是除了净涪佛身之外,没有人注意到,景浩界无边暗土世界里,那一座隐匿在世界本源的暗黑皇座上,深深沉入定境中的净涪魔身忽然张嘴,说出了那句无声的话。

‘可是我不愿。’

他明明还在定境中,明明还专心研究着小轮回的事宜,偏就在这个当口,嘴唇开阖着说出那样一句话。

混沌岛屿这边厢,听见净涪本尊说话的左天行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净涪本尊。

身在景浩界世界里的净涪佛身愣了一愣,忽然停下脚步,拉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来。

他笑着抬起脚,依旧缓步往前行走。

净涪本尊回望着左天行,目光始终平静。

单就利弊上的权衡而言,净涪本尊知道左天行的提议确实很理智。

它可以有效地转移那位天魔童子的注意力,可以将他们这些人从天魔童子的视野中移开,让他调转枪头,去找他真正需要找上的那个人。

等那位天魔童子移开目光,他们能恢复往日修行的平静和自如,不必时刻担忧着一位天魔道大能的窥探和针对,他们也可以相对轻松地填补世界本源,修补那一场劫难给世界带来的窟窿。

他们能够更轻松!

就这样的利弊权衡,净涪本尊是更倾向于同意左天行的提议。

可是,魔身不愿意,佛身也提出了反对。

净涪三身之中,魔身、佛身都在反对,那么本无所谓的净涪本尊,自然也就不会坚持。

左天行不解,所以他也就直接地询问净涪本尊道:“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净涪直视着他带出疑惑不解的眼睛,反问他道:“如果我们说了,他就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真的会吗?

左天行自问,他自己的答案也慢慢地浮了上来。

于是,他也就直视着净涪,回答他。

“不会。”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他或许会放过你。”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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