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疏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为什么这样问我?你是希望我怀疑她,还是千万不要怀疑她?”
花彦博语塞。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他养了十九年的小棉袄,一边是在外面受苦的亲女儿,要是她俩真的不和,他到底该站在哪边?很难抉择。
但是,在今天的事上,他本能地觉得跟柳柳没关系……他知道柳柳身后站着的是谁。
花彦博暗想:木怀礼站得远,反而看得透彻,比他更早知道小枝不是她的骨肉,这些年,柳柳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全赖这个人帮忙,如果是木怀礼他想害小枝,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
或许他该考虑一下最近自己有什么仇家,是不是连累到了小枝。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他沉声说。
直到最后,花彦博也没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主人,我去查查那个酒驾的司机?”奶糖主动请示道。
兰疏影摇头,“看看萧家父女俩在做什么,那个卡车司机就别管了,他最多是个拿钱办事的替死鬼。”
今天两辆车撞在一起,卡车司机已经被证实了是酒驾,这家伙走运,居然没什么事。至于这边节目组的司机和摄影师,两人都受了些外伤,而且司机有轻微的脑震荡,正在住院观察。
看起来兰疏影也是受害者,但是她跳车成功了。
而另外两人,司机是因为被安全带束着,摄影师则是坐在她后面,关键时刻他舍不下手里的昂贵仪器,于是双双中招。
这两名伤者的医疗费她全额出了,还从家里拨了两个细心的大妈过去照顾他们。
如此,节目组内部虽然在犯嘀咕,悄悄说这是遭了她引来的无妄之灾,面子上却都客客气气的,不敢透出半点不满。
现实里的日子还是一样过,网上却因为这次车祸吵翻了天。
而且阴谋论的网友还真不少。
怪的是,他们吵着吵着,舆论竟然开始给柳柳洗白了:
正因为是柳柳邀请花枝出门,她又是花彦博新收的干女儿,所以这边一出事,大家才会怀疑是她指使。可是认真想想,就算真有人想害花枝,柳柳这个乡下丫头也该是无辜背锅的——被那么多人怀疑,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如果不是柳柳,总得推一个“幕后凶手”出来吧?
这一推,就推出了跟花枝不和的萧曼希。
……
啪!
突然到来的一巴掌,把萧曼希抽得头晕眼花。
她顺着这股惯性撞到墙上,脸上那层药草包被挤出浓绿的汁水,很快映透了白纱布。
萧曼希还在养伤阶段。
她被蛰得很厉害,当时几乎成了猪头,后来更是留了不少痕迹。
为了让那些被蛰过的地方恢复如初,她找到一位老中医,在对方的指导下用草药敷养,现在的她满脸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懵懵地看向来人。
“爸……?”她的惊惶和愤怒里顿时多了一种新成分:心虚。
萧杰超这一巴掌还没打过瘾,看她离得远,捞过一只花瓶砸在她脚下,又是一声巨响。
“你别叫我爸,老子没你这么蠢的女儿!”
“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居然还敢去招惹他们!啊?你是脑子也被蜂蛰了吗?就算你恨花枝,可她就是个冒牌货,你多忍忍她怎么了?柳柳不是个省油的灯,就让她俩掐,掐到最后等柳柳被认回去了,还有她花枝什么事?!”
萧杰超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把萧曼希给说懵了。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试探着问:“冒牌货?爸,你是说花枝她……不是姑父的……?”
萧杰超撇嘴。
“她当然不是花彦博的种,你看她从头到脚哪有一点像?我早就拔他们几个的头发去验过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就那个傻子把她当块宝!”
然而,也是他口中这个“傻子”,花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把他辛苦盖起的萧家大厦连根拔起,让他从广受敬重的萧总,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萧曼希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萧母从外面回来,看见这一地的碎瓷片,吓了一跳。
她赶紧跑过来查看女儿的脸,嘴里碎碎念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小曼还指望这张脸吃饭,你不让她好好养伤,跑这儿撒的什么火?”
萧杰超脸又沉了下来,习惯性地训斥妻子:“你懂个屁!”
可他继而赞同起来:“她这点脑子,确实是只能靠这个了。我告诉你们,要是还想在这个家好好待下去,就把你们偷藏的那些钱、卡,还有值钱的东西,统统给老子交出来!”
“尤其是你,萧曼希!”
萧杰超唾沫横飞,他的领带早就抽掉了,不见平日里装出的儒雅,反而像个红了眼的赌徒,“你当老子傻吗,你出道这么长时间了,才存到三百万?老子把那么多资源砸给你,都喂狗了?”
萧曼希攥紧了拳头,她脸上剧痛还未消散,又恨又怕。
可是看着对方声嘶力竭的样子,这样狼狈,她在这一刻忽然想明白了:
这个男人,他这么多年利用她,压榨她,凭的是他有钱有势!可他现在不但手里没钱了,后面还跟着一堆债主,她还怕他干什么?
想到这儿,萧曼希有点幸灾乐祸。
她冷冷地仰起脸:“我没钱。老实告诉你,花枝那起车祸就是我干的,我的存款已经被你拿得差不多了,剩的都拿去收买人,现在一毛钱也拿不出来。”
萧杰超又要冲上来打她,却听她慢悠悠地说:“你可千万别动粗啊,我就一靠脸吃饭的,你把我这张脸打坏了,我拿什么去从那些公子哥手里骗钱花?”
这可算是踩到了萧杰超的痛点。
他喘着粗气在原地跺脚,“好!你好样的!”
萧杰超瞪了妻子一眼,恶狠狠道:“你好好劝劝她,可想清楚了,老子的生意要是能起来,咱们以后还是大鱼大肉,要是起不来,哼,那就一起上街要饭去!”
“我现在,就缺一笔启动资金。”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走。
萧母正在愣神,突然感觉有人在动她头发,低头对上女儿糊满纱布的脸,她被女儿眼里的恨意惊呆了,“小曼,你……?”
萧曼希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懦弱怕事,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全家在逃债的路上,她现在这个鬼样子又不方便露面,只能指望这个胆小鬼了。
“妈……”她搂住母亲的肩膀,问:“你真觉得他的生意还能起来吗?”
一句话,痛击心灵。
萧母从十六岁跟着萧杰超,她没读过书,见识短浅,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浓厚的恐惧。她知道自己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什么都没有,而萧杰超就不一样了,他一直很有主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日子过好。
作为枕边人,萧母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个好人。
跟他做生意都要做好被扒一层皮的准备。
她也知道,自家这些年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好,多半是靠妹夫扶持。
这个小女人不清楚萧杰超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只隐约听过几句醉话,似乎是他惹恼花彦博,招来对方报复。
是啊,如果萧家弄成这样真是那个人的意思,还能起来吗?
萧曼希说:“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
她坐在地上,眸光冷淡,手臂环着母亲,腰肢构成一道柔美的弧线,整个人似乎是放松的,又透着阴冷杀机,像一条刚刚苏醒的美女蛇。
“你记不记得,他每个月都要去看姑姑好几次,你想想他是个什么玩意,真是因为兄妹情深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吧,其实姑姑早就有几率醒过来了,还是被我发现的。”
萧曼希弯起嘴角。
但从表面看起来只是纱布微微一动,药草的汁水被挤在一个点上,绿意更浓了。
萧母叫了一声,很惊讶。
萧曼希幽幽地说:“可她不能醒啊……她要是醒了,姑父很快就会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一睡不醒。”
萧母心里想着,她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你才出生多久啊,哪会知道这么多,但她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冥冥中有人在暗示她:这个问题一定要问。
不然,就像是被骨头卡住了喉咙,难受得很。
“当然是你的好丈夫干的了,”萧曼希放低声音,语气却诡异地轻快起来,“他伪造出一些好玩的东西,让那个傻女人相信姑父出轨了,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听说她那时候还差点抱着花枝一起跳楼,可惜后来居然没带着。”
她撇撇嘴。
“哼,你老公每个月都要关心她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大概是六年前吧,我发现她的手指在动,就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植物人的手指一动,不就说明人快醒了吗?”
萧母听了,战战兢兢地问:“那……然后呢,他又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咯,就是瞎编,让姑姑相信姑父心里没她了!他编得像模像样的,把花枝的情况也添进去,反正就是要让姑姑听着,知道那父女俩跟别的女人组成三口之家,还过得有滋有味的,早就没她的位置了!”
萧母感觉自己的嘴好像不受控制了,蹦出来的话根本不是她想说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可是花彦博的声音她应该也听得见吧,为什么还一直误会他?”
萧曼希咯咯直乐,眼里还有对花母的嫉妒之意:“那还不简单,买通那里的护士就好了!”
“如果是花彦博要去看她,那就提前给她注射药物,让她真的睡过去,当然什么也听不见了。你不知道那有多好笑,那么一个情话,可她睡得就像头死猪一样,真是浪费。”
萧母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再优秀,那也是你的长辈,你该不会是……”
萧曼希对母亲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说话怎么那么不讨人喜欢!哼,要是我能早生二十年,花彦博一定是我的,哪有姑姑的份?”
“只有他这种又好看,又专一,还多金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平时在我旁边飞的那些苍蝇简直一个比一个恶心,哪能跟他相比?”
接触到母亲震惊的眼神,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
“咳咳,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直说了吧,你知不知道,萧杰超这次可是惹大麻烦了,还有脸说我不小心,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人在医院里装了窃听器,把他跟姑姑说的话都录下来了!你想想花彦博对姑姑有多好,怎么可能会放过他,还想东山再起?他就做梦去吧!”
萧母说:“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啊,他是你爸爸,你怎么直呼他名字?过去他赚的钱没少给你花吧,你要是手头还宽裕,不如给他一部分,我们在一起好好的,换个地方住,让他重新开始。”
“一家人?谁跟他一家人?”没想到这三个字刺激了萧曼希,她突然爆发了:“我根本没求着你生下我,要是投胎之前能选择,我死都不想当他的女儿!”
“你见过把未成年女儿推出去陪酒的爸爸吗?呵呵,你女儿,十二岁被他的大客户摸遍全身,十三岁就当了人家的情妇啊!对了,我亲耳听见他在电话里答应别人,说下个月就把你骗出去,让那个人尝尝你的滋味。”
“你好好想想,前阵子他是不是劝你出去旅游,特别殷勤,还帮你包了导游?”
萧母似乎已经被震住了,愣愣地看着女儿。她觉得一切都很虚幻,想捂住耳朵,可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是造了什么孽吗,为什么会这样?
萧曼希冷睨道:“你该感谢花彦博才对,要不是他毁了萧氏集团,现在的你还说不定在谁床上哭呢。”
“别听萧杰超那些鬼话了……我手里确实还有钱,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丢下他,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