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你在吗”
“我在”
虚空中立即传来了回应。
兰疏影诧异地眨眨眼:“哦,我觉得好像有谁在看着我还真是你啊。”
被贪婪看着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
相对来说,那种观察很安静,是单向关系。也许贪婪正坐在电视机前面,一口一个爆米花,指着她哈哈大笑,但是她不知道。
刚才的感觉就太明显了,就像你身后挂着一只迷弟,眼睛瞪得超大,就那样直勾勾地、充满期待地盯着你,并且希望你回头看他一眼想装作不知情都不好意思。
幻境主宰这次的态度格外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谦卑,“那个,咳咳你,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敬语都出来了
还有这客服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兰疏影压制着极力弯起的嘴角:“我想问贪婪大人还在吗”
“不,不在,大人说他困了,不看了”
兰疏影心里瞬间打了个咯噔。
贪婪对水晶幻境里的事,已经不在意了吗
吸引失败
不对
贪婪一定还交待过什么,所以幻境主宰的态度才会突然变得那么好。
她试探着问:“主宰啊,我能知道现在的比分详情吗”
“当然可以”
幻境主宰用那种甜到滴蜜的语气回答道。
“其实不用太担心,那两个蠢货还在低级难度的剧本里挣扎,分数很低的,比你差了一半。不过那边进度稍微快点,蝴蝶夫人已经死了”
“这样啊”
兰疏影听说这个分数差,心头大定。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楼梯。
洗衣女工上去送衣服,直到现在两人还没出来。
“对了,我的任务没变吧还是等蝴蝶夫人身亡,再找凶手报仇”
幻境主宰迟疑了一下:“不做也行,自由发挥即可。”它这样说没问题吧,很容易理解吧反正是按主人的意思传话的,嗯
主宰透明的身体盘旋在大厅上空,真的开心到飘了。
贪婪临睡前难得还夸了它几句,意思是它找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嗯这个参与者还真不错,居然引起了主人的注意。以后,大家说不定就是同事了,要好好相处呀
“你”
兰疏影心说,你吃错药了吧
之前这家伙巴不得坑死她,要不然她的高难度剧本是怎么来的这会儿倒是突然好说话了。
她的猜测是,贪婪或许已经认可了她的表现主宰的这种亲近、友善甚至是讨好,是基于一个事实:自己人
“挺好的”她笑了笑,“主宰啊,那我再跟你打听一下,那只血族,哦,我家老祖宗,他出来了没有”
那边又迟疑了,“大概快了吧。”
“这个不方便说吗,那我换一个问题吧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呃”
幻境主宰忽然后悔把她剧本弄成这样了。
好难回答啊。
开开心心查个案不好玩吗,实在麻烦就把嫌疑人杀一遍也就结案了现在“我查一下。”
过了两分钟,它说:“按照贪婪主人的设定,开启了血族剧情线之后有三种选项,杀掉他,让他继续沉睡,或者完成他的心愿”
兰疏影好奇地问:“什么心愿”
“咳,他想做个人。”
“”
谈话到此暂停,因为一袭红裙从楼梯口飘了下来。
洗衣女工跟在蝴蝶夫人身后,为她托着裙摆。
这是一件露背装,双肩都有装饰用的红纱,艳丽妖娆。
蝴蝶夫人身后有一尊古铜色塑像,隐约照出大片后背。
但从她后腰开始,布料悬空绷出一条直线,另一端紧紧夹在洗衣女工的手里。
兰疏影一看就明白了,女工一直拉着,红裙上的几根细针才没刺破蝴蝶夫人的皮肤。
她很快在蝴蝶夫人身上发现了一条纯金的鸡心项链。
鬼瞳看穿项链的内里,果然有两根干草。
小孔雀偷眼观望着哥哥冷肃的侧脸,冷汗一层一层在额头铺开“他”发现了吗
兰疏影没有回看他,抬步去把女主人迎进餐桌。
“真是可惜,听说厨房准备了一顿大餐,可是我们的贵客有事缺席了。”蝴蝶夫人落座后摇着扇子说。
此刻,洗衣女工仍然站在她身后,像呆头鹅似的,手指紧张地揪在一起,似乎无意识地勾住了夫人的腰带。
兰疏影作为一个性格沉稳的管家,在这种场合并没有跟着夫人抱怨什么,于是小孔雀又用某条手帕擦擦汗,说:“那是他们运气不好,尝不到您精心准备的佳肴。”
“乖孩子。”蝴蝶夫人咯咯直笑,伸手取来一盘布丁,“这是你喜欢吃的,可以不用等到饭后。”
因为客人爽约,就不再是待客的晚宴了,一切都随意很多。
菜式是按蝴蝶夫人的喜好挑选出来的,都在旁边的餐车上。
第一盘布丁是给小孔雀的奖励,也意味着晚宴开始。
蝴蝶夫人今晚心情格外好。
她很大方地表示,今晚大家坐下一起吃
她让兰疏影和小孔雀分别坐在她两侧。
厨娘受宠若惊,迅速分完餐之后选了个座位,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大厅入口,这种场合是用不到车夫的,枕边人并没有出现,她有点失望。
坐定之后,几双眼睛都看向木桩子一样的洗衣女工。
少女的脸一点点变红了。
“这里有空位。”兰疏影平静地拍拍自己另一边,唇边带出一丝笑意,在灯光下更显柔和。
“呃,我”
洗衣女工暗恋管家已久,被她这样看着,大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去了。
她一走,蝴蝶夫人突然叫了一声,餐具从她手里掉出去,砸得很响。
几人纷纷向她看去,眼神里都是惊讶。
因为夫人平时很在意仪态,从来没做过这么失礼的事。
蝴蝶夫人压紧了秀眉:“我没事,继续。”
兰疏影露出担心,又克制着这种本能的关心,毕竟她刚刚得知自己跟蝴蝶夫人算是仇人的关系。
在蝴蝶夫人明确表明没事之后,她又用怀疑的眼神把在场几人扫了一遍:
除了洗衣女工魂不守舍地看着面前的餐盘,其他人要么在看彼此,要么小心地看着蝴蝶夫人。
此时此刻,那几根特制细针已经扎进蝴蝶夫人的腰肉里,让她立即困倦起来,懒得开口,就连周围的食物香气都没法吸引她,她只想回去睡觉。
女人的眼底有几分懊恼。
是她主动邀请几人留下陪她用餐的,晚餐已经开始,因为困倦突然离席的话,这违背了她的教养
忍一忍吧。
兰疏影起身,打算给她倒杯红酒。
冷不丁地被小孔雀挤开了。
小孔雀站定,挑衅一般瞪了她一眼,然后抓出另一个酒瓶:“这才是她最近喜欢喝的”
蝴蝶夫人撑着头,静看新欢旧爱的争执。
但她不想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兰疏影和小孔雀面对面站着,看见对方有些惊慌地挤了一下眼,眼球左右摇动的样子像个傻子,又仿佛在告诉她:别倒那瓶
哦懂了。
兰疏影冷哼一声,放下第一个酒瓶,坐回去。
小孔雀轻轻松了口气。
他很快把第二瓶酒倒了一些在蝴蝶夫人的杯子里。
蝴蝶夫人其实根本没看清那两瓶分别是什么口味,她随意举起来抿了一口,鼻子刚闻到酒气,她觉得头更晕了,微拧着眉,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
好菜还没吃进嘴里,就遭遇了一轮当众争宠的好戏,厨娘乖乖低着头,假装自己是聋子瞎子。
洗衣女工就不行了,她很为管家不服,按在桌布上的小手已经捏成拳头了,桌布在拳头底下开出一朵花。
复杂的三角恋。
兰疏影学着厨娘那样,不言不语,默默用餐。
长桌另一边,蝴蝶夫人选择了最喜欢的一道菜。
煎鹅肝
餐桌上一时间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蝴蝶夫人切了几块吃下去,没有当场发生什么,脸上只有一层疲倦,在这之后,她很快就上楼了。
“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兰疏影抛出一句。
作为庄园内的头号舔狗,女神的异常当然该由管家第一个发现。
小孔雀随后开口,为了在不明真相的群众面前掩盖他们的真实关系,他说话的火药味很足:“那当然,要是换作我跟你紧挨着吃饭,我也吃不下去。”
言下之意,蝴蝶夫人之所以没有食欲,只有一个解释:
她已经彻底厌恶了管家,要前往一种没有他的新生活呢。
兰疏影冷冷地扫过去:“如果你只会说一些虚构而且没有价值的话,还不如别开口。”
“怎么呢,被我抓到真相了,你受不了啊”小孔雀切下一块牛排,酱汁在嘴角留下一点痕迹。
他吃得津津有味,抽空瞟来得意的一眼:“我还以为年长的人会有更多涵养,看来这个道理在你面前一定是失效的咯。”
兰疏影选择不再搭理他。
口角,两三句足矣。
“我吃完了。”
她离桌,在几人的注视下回到自己房间,决定今晚绝对不要出门。
当她待在自己卧室的小阳台,可以清楚地听见底下有什么动静,之后是厨娘以过来人的姿态和稀泥。
她跟小孔雀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说:
管家毕竟还是管家,夫人很信任管家的办事能力,不会解聘的。又挑着小孔雀的优点夸了一通,说他前途光明,没必要这个时候跟管家争执。
小孔雀没理她,原因,应该是不屑吧。
一个厨娘哪知道他跟哥哥的关系有多亲密,要不是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在场,他才不要跟哥哥吵架呢。
再说了,他亲耳听见哥哥说明天就辞职,哼这个地方早晚会回到他们兄弟手里。
等着吧。
晚上十点。
兰疏影听见车夫回来了。
厨娘迎上去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
“没去哪,我家老房子的屋顶坏了,邻居来告诉我,我回去看了一下。”
“啊,严重吗”
“塌就一块,我本来想今天修好,可是还缺一点工具,我打算明天找夫人打个借据,从庄园里借用一下,修完再还回来。对了,有吃的吗”
车夫主动跟厨娘拥抱了一下。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他脸上有一块阴影,眼珠里冷冰冰的。
“有,等会你跟我去厨房。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厨娘咂咂嘴,“今天夫人邀我们共用晚餐,她自己没吃多少就上去了,我猜是因为那个小贱人选的衣服不对。”
“嗯你说的是谁”车夫茫然地问。
“还能有谁”厨娘在他腰上拧了一圈,恶狠狠地说,“就是水房那个她干的好事,竟然给夫人送了一套今天刚洗的衣服上去,都不知道干了没有。”
车夫恍然:“那她被夫人责罚了吗”
“那倒没有,你没看见那衣服,我看是太紧了,总是勒着肚子,还能有什么食欲反正是她的错。”
厨娘尽力抹黑着自己假想出来的情敌,恨不得洗衣女工明天就被踢出庄园才好。
“对了”厨娘小声说,“夫人今晚吃得少,说不定已经饿了,等会我打算去给她送杯热牛奶,要是她开口要食物,我就回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车夫挠头。
“当然是让你端上去,你可以当面和她提一下借工具的事。最近夫人总是很晚才睡,你想明天再借吗那你恐怕要等到下午了。”
“是这样啊,你真聪明。”
大厅里传出两个人热吻的声音。
兰疏影仰躺在阳台圈椅里,十指交叉在头发里,微阖着眼帘,神思无比清明。
过了十分钟,果然有人走上楼梯,空气里隐约有热牛奶的香气。
厨娘已经在敲门了,但是无人应答。
兰疏影走到自己卧室的门后面,耳朵贴在墙上,捕捉每一丝异动。
她听见推门声,蝴蝶夫人可能没锁房门。
然后,杯盘落地。
“啊”
厨娘的尖叫里满是惊恐,脚步声杂乱。
很快,楼梯口传来第二声大叫:“快来人啊,夫人出事了”
死者的戏份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