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女人的话让我吃惊,不过她并没有获得我的信任。
毕竟召开所谓的审查会,直接给人扣个奸细的帽子,这事情本身不是那么容易让人谅解的。
“我明白你有情绪,这个可以理解。换了谁都会很不爽的。在前线打生打死,到头来一句话就被定性为奸细,这不是什么士气问题,而是寒了那颗火热的心,我说的对吗?”
即使有再多的委屈,这时候我也不禁动容。
她说到了点子上,直接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已无法对她生出敌意。
在我眼里,她化身为和蔼慈祥的长者。
“你真是了解我们。”
我努力摆出不忿的姿态,不过再想要像先前一样,用强烈的语气抨击审查官却是做不出来了。
“来人,给赵上士拿把椅子,他的伤刚好,还无法支持太重的体力活动。”
要说老女人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出奇,只是普通的关心。可就是给人以暖心的感觉。
一名穿着黑色正装,带着墨镜的大汉从门口出现,给我搬了把椅子。
这个过程中,正气中尉始终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斜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给老女人当护卫吗?
“上士,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女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首先要请你理解我们工作的苦衷。敌人的谍探,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我军的战力,也增加了保卫火星的困难。而要查出内奸,就必须要耐心、仔细,甚至暂时委屈你这样的战争英雄。”
我长叹一口气,不得不赞同她的观点。
也许这样的审查会真的有其必要,不过强加在头上的大帽子确实让我难以忍受。
“你只需要把这个过程看作战斗的一部分。为了同凶恶的,打入我军内部的敌人作斗争,必须要忍受一些痛苦。一旦把坏分子揪出来,这些痛苦就会自动解除。怎么样,能不能帮我找出坏分子?”
女人很客气,也让人信服。不过她那蕴含了过多情绪的言语却让人感到不适应,总觉得她把人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女人的笑容更甚。
她飞快的瞟了中尉一眼,随即拿出一页纸质文件。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隐隐中感觉她同中尉不是一路人。
她在忌惮着中尉,这是为什么?
直觉这里涉及很多我不明白的内幕。
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复杂的内幕下,我要怎样自处?
稍一动脑就感到脑仁痛,我还真是个粗人。
也许是看我没有回应,以为我同意了,便示意待命的黑衣人把文件送给我。
我注意到,她虽然亲切,却总是同我保持着距离,就连送文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找人代替。
像是对待野兽般的谨慎态度足以说明,其实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贴心。
“上士,不看看我给你的文件吗?我需要你的证言,这对我们抓住真正的奸细很重要。”
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干什么,反而让我以看文件的间接形式完成她的要求。
看向面无表情的中尉,他还是目不斜视的坐在那里,好像一尊雕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黑衣人给我搬来小桌,方便我阅读文件。
文件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用带着特殊水印的纸张印刷。页面上敲着绝密字样的章。
我惊讶的抬头看向老女人,“这是绝密文件,给我看真的不要紧吗?”
她回以亲切的微笑,用手势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心有所感,我抬头望向房间的另一边,史密斯上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半跪着,做出戒备的姿态,并回头冲我比了个静声的手势。
身体打了个冷战,再看时上尉已经消失。
是错觉吧,上尉早已死了。
可是,上尉的表情和动作让我无法释怀。
那是隐蔽接敌的姿势,是他教会我的基本战术动作之一。
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正在接敌状态吗?
我还在疑惑中,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肾上腺素的分泌量急剧增加,五感变得异常敏锐。
再看向老女人时,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阴郁气息让人感觉到了危险。
中尉依旧盯着前方,可是我能察觉到,他的注意力既不在眼前也不在我,而是锁定着老女人。
一切都处于某种难以解释的状态,却又异常的真实。
四周充满了危机。
“怎么样,赵平上士,只要你同意文件的结论,并在上面签字,一切都会立刻结束,奸细帽子也能马上摘掉。”
女人的话犹在耳边,我被文件中的人名吸引了。
“根据装甲172旅张天昊大校指示,我向敌电磁态势侦测网络发布了……等数据信息。我的本意是欺骗敌侦测体系……该行动完全是张天昊大校独断命令所致。本人在此申明,以上的一切内容皆属事实……”
“赵平,看好了没有?只要你签个字,一切都会解决,你还是战场英雄,奸细也会被找到,还在犹豫什么?快签吧!”
不管老女人的语气如何急切,态度变得多么的恶劣,我还是坚持着,仔细复读了一遍文件内容,确认理解没有错误。
“这个字我不能签。”
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老女人说话。
显然她是比那个中年人更加危险的存在。
这里就是战场,而我正处于接敌的状态。
“赵平上士,我想你一定对我们有所误会。我们都是爱国者,都想着要把侵略者赶出火星……”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就不该陷害正在一线奋战的优秀指挥官。”
我对老女人不抱幻想,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状是我的伤势痊愈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当做半个人。
更何况,我本就不算很强,临时从战友们那里批发来的三脚猫功夫真的能起多大作用,还在两可之间。
总之自己的力量是指望不上了。
可我又不愿陷害张天昊。他的本事以及在172旅中的威望我是知道的,要把这样一个有能力的指挥官除掉,本质上就是一种利敌的行为。
我不清楚大人物里为什么有人要把他除掉,不过既然我的初衷是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付张天昊。
老女人不再说话。再抬起头看她时,完全变了模样,那是怎样一种怨毒的神情,先前的尊尊长者被毒妇所取代。
“不知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女人说话时的神情告诉我有危险。我本能的离开位置向桌子方向冲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亮白色的光栅挡住了去路。由于我冲的太快,来不及收住脚步。只能改变重心向后摔倒。
鞋底刮过光栅,兹啦声响,高强度纤维材料纸片般削下薄薄的一片。
我一轱辘身爬起来,想要找另外的出路,就听到呲呲气体充入室内的响动。
意识到不好,赶紧用衣袖掩住口鼻,视野已经模糊,手脚开始不听使唤。
我强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盯着老女人。
她出现在光栅旁,带着个防毒面具,看上去不伦不类。
“你以为不同意签字就能阻止我们吗?到时候带着你DNA信息的生物签名一样能发挥效力。哼!战争英雄,蠢蛋一个。”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教训这个嚣张的女人。
不过在昏过去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他,应该一起被气体影响,处于沉睡中的内务部队中尉,没事人似的站在她身后。
而我之所以做些看似徒劳的举动,只不过是为了掩护他的行动。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笑了,笑得欢畅,因为我知道自己赌对了,正气中尉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