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穆姓人家是什么来路?”陵洵问。
这地方距离袁府不远,属于城内上区,想必能在这里住下的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可是他又实在没听说过京城里有哪家大户姓穆。
袁熙凑到窗边看了眼,没好气道:“我刚进京就去了中常侍府,怎么有空打听这些没要紧的事?这应该是新搬来的,等回府以后问问府里的下人吧。”
陵洵唔了一声,一回到袁府,其他顾不上,先将看门的抓过来问那姓穆的来历。
守门人自从袁二公子离开便一直惴惴不安,活像只待宰的兔子,见陵洵有此一问,忙不迭跳上前,献宝似地正要开口,却瞄到自家二公子的脸色,于是立马化身为锯了嘴的葫芦。
袁熙黑着脸揪住陵洵的脖领子,嫌弃道:“你这浑身又臭又脏的,快去洗干净。”
陵洵极度不满,报复地回头冲袁熙坏笑,意有所指地问;“哦,洗干净,你想让我干什么呀,袁二公子?”
袁熙呵呵冷笑两声,从牙缝里挤出:“自然是想让你这销魂蚀骨的小美人给我暖床啊。”
陵洵做泫然欲泣状,正要再演点什么,却被袁熙一挥袖子,让几个壮实的仆妇连哄带骗地拖走。
“小心风公子的腿伤。”袁熙嘱咐了一句,又命贴身护卫去太常请太医令,以备稍后给陵洵诊治。
陵洵被侍女们舒舒服服地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期间少不了调戏,吊着眼睛一副色相,弄得几个小姑娘脸红不已,不过他也仅限于用言语和眼神撩骚,倒没有真的舔着脸占人家便宜。
袁熙将陵洵安排在自己的卧房,待陵洵沐浴更衣之后,太常的王太医令已经被接了来。
陵洵这时候也惦记起了自己的腿伤,毕竟能不做瘸子还是不做瘸子的好,于是老老实实不再出幺蛾子。只是他刚沐浴完毕,随意披了一件袁熙的外袍倚在床榻上,一头黑发没有竖起,全披散下来,犹如黑缎。
王太医令并不知道此行是为什么人诊病,只听说是袁府的贵人伤了腿,等被人带到内室,远远便闻到一股馨香,只略微往床上望了一眼,看到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雪白的脸上红唇嫣然,竟以为是袁熙的宠姬,吓得急急避开了视线,只专注查看膝盖伤情。
然而陵洵穿了裤子,这王太医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婢女上前打帐幔,替美人挽起裤腿遮掩玉足,愣是呆站在床畔不敢动作,窘出了一脑门冷汗。
陵洵见太医令瞪着一双老眼直勾勾看着地面,也跟着抻长脖子往前探了探,纳闷这地上有什么稀奇东西,让老头盯得出神。后来一想,这些研究医理的老人家多半脑袋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许现在正是思索着什么,也就不去打扰。不过为了诊病方便,他准备把裤子脱了,反正都是男人,又无需回避,哪知道才伸手解了腰带,太医令像是被夹了尾巴的耗子似的,急忙背过身去,连连告罪。
这什么毛病?
陵洵不明所以,望向站在一旁的袁熙。
袁熙打眼一瞧陵洵的样子,蓦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喂,袁老二,你笑个屁啊!”陵洵恼火,张嘴骂了出来。
这太医令一听到陵洵的声音,顿时僵硬如一颗千年老人参,连长长的白胡须都不会打弯了。
袁熙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擦着眼角的泪,“风无歌,都怪你生得这样一张脸,人家王太医令将你当成我的女人了。”
陵洵被戳中死穴,气得脸都白了。
老太医令闹了个大乌龙,忙抖着手向床上的人作揖:“是老朽眼花,看错了,看错了,还望公子勿怪。”
陵洵虽然平时口无遮拦,好歹还残存了那么一点尊老爱幼的良心,不好对老人家发作,只咬牙指着袁熙骂:“信不信你再敢笑一声,老子腿好了扒干净你身上的皮子!”
袁熙很配合:“我信,我怎么不信啊,不过你也得等腿好了再说,现在就先委屈一下吧。”
知道风无歌最恨被人误认为女子,袁熙也不再落井下石,轻飘飘一句重新将重点转移到陵洵的腿伤。
陵洵接下来的诊治中全程臭着一张脸,好像这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
太医令顶着陵洵锋利如刀的目光,紧张得都快晕过去了,不过好歹他多年为京城中的门阀高户诊病,也算有点定力,仔细查看了陵洵膝盖的伤,神色微异,问道:“不知在此之前,是否有高人曾为公子诊治?”
陵洵心里还是有气,回答时不免神色淡漠,“我受了刑,刚从大牢里出来,太医令大人说我有没有让人诊治过?”
太医令倒是没注意陵洵的语气,只是捻着胡子连连称奇,“这就是怪事了,老朽查看公子腿伤,分明有骨位复原的痕迹,应是有人精通此道,为公子及时救治了才对,否则以公子伤势之重,恐怕拖到今时今日,这双腿就难以保全了。”
陵洵这才想起来,在大牢中,那个一开始嫌他抢了窝的干瘦胡子阮吉,人称阮三爷,曾为他做了一次接骨,钟离山还大言不惭地吹嘘,说阮三是他们清平山的神医妙手,骡子马儿劈了腿,都是他给救回来的。陵洵当初也没当回事,只当是钟离山在调侃,笑骂了一句滚,不过在阮三帮他按了几下之后,觉得膝盖的确没那么疼了。
听太医令此言,莫非那阮吉还真是个行家不成?
“这么说来,倒是有一人曾尝试为我接骨……”
太医令眼睛一亮,“不知公子可否为老朽引见此人?”
陵洵在脑袋里约莫勾画出一把长着山羊胡的肮脏干柴,再瞧瞧面前这道骨仙风一尘不染的老者,心说这人还是不让太医令见到为好。
袁熙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似乎提醒太医令不要本末倒置,来袁府的任务是救人治病。
太医令倒也有眼色,忙开了药方,对莫辰道:“公子的骨头接得及时,这伤其实已经算好了大半,剩下的皮肉外伤,只要静养便可。老朽这里开了两张药方,一张煎汤内服,一张捣糊外敷,相信数月之后,定可无恙。”
数月?
陵洵微微皱眉,问道:“我最快可以多久下地行走如常?”
“所谓伤筋动骨百日养,只怕最快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
太久了!
现在万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必须尽快赶回益州。
“没有什么方法,能助我再快一些恢复行动吗?”
“这……恕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王太医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面上却毫无愧色,摆明了是在控诉陵洵无理取闹,强人所难。
袁熙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怨太医令,正准备好言将人送走,再劝那不安生的东西歇了心思好好养病,谁料便在这时,门外下人来报,说是隔壁穆宅有人登门,声称是专为风无歌老板送上一剂良方,对跌打损伤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