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德确实没说错,牛真是刘安放的,可小孩子贪玩,哪儿愿意老实的放牛啊,听见了蝈蝈叫自然是去逮,这牛就没看住,离着不远的刘富德是瞧见牛去了刘老汉家的水田,可他因着刘老汉说自家爹爹不要脸,占了分家兄弟的便宜,也就没多管,还放任牛吃了一会儿,才去牵出来的。
“放屁,”赶过来的刘大嫂闻言,上前喝道:“刘安多大,你多大了?都是庄稼人,祸害庄稼你还有理了,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瞧见自家小叔不懂事,也不拦着点,还敢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刘大嫂可没有刘金那么好说话,嗓门大的很,不一会儿就把全镇的人都给喊来了,“今天你们家就当着众乡亲们的面说,这水稻你们赔是不赔?怎么个赔法?我们家也不用刘力旗长这个身份压人。”
刘方氏连忙上前拉住刘大嫂,道:“好姐姐,没说不赔,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吗?”
“商量啥,这水稻不插完了,你们打算怎么赔?这日子差的太远,后插的水稻能跟得上前头的吗?说你儿子不是故意的,谁信啊?”刘大嫂是了解自家男人的,要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也不会直接打上刘三叔公的家门的。
刘金阴沉着脸看了刘福德一眼,道:“你说你看见的时候,牛已经在田里了,可我看那痕迹,却是你赶着牛一路从你家的地头出来到我家田里的,那里可没有小孩子的脚印。”
刘福德脸色微变,刘三叔公瞪着他,见刘老汉家摆明了要找麻烦,就沉声道:“那你们说你们想咋样?”
“不是我想咋样,而是三叔公你们家想咋样?”刘大嫂冷笑一声。
外面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有的直接踮起脚尖注视着刘三叔公家,有的还爬到树上往里看,刘三叔公家的人只觉得面皮一热,烧得慌。
刘三叔婆倚靠在门边,冷眼看着,上前将受惊的刘安拉到怀里站在那儿看热闹。
刘三叔公见了就瞪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我家老大赔你们银子总行了吧?”现在水稻都插完秧了,他们的确找不到秧苗再帮刘老汉家补苗了,下种就更来不及了,只好赔银子。
刘大嫂顿时想起牛从自家被牵走时,刘三叔公家的老大刘礼那阵嘲笑自家没有自知之明,心头火立时窜了起来,“行啊,那你们家就赔十两银子吧。”
“你说什么?你还不如直接去抢呢,把你家那二十亩地卖了都不值十两银子。”刘三叔婆听到这里立刻跳了起来叫喊道,她是想借着刘老汉家的手收拾不听话的老大媳妇,可没想要因老大媳妇而受牵连。
刘礼和刘方氏脸色难看,知道刘老汉家这是要清算之前牵牛那笔帐,光想着占兄弟的便宜了,没想到却把人给得罪了,当时,就应该叫刘力去,然后,他们再去刘力家牵回来,何苦弄成这样,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怎么不值,我们家用的稻种可不是军营里下发的,而是我们自家拿出来的,在祖宗牌位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这种子可是高产种,亩产最少也得五百斤,那可是宝贝,你们家故意放牛去啃了一分地,简直就是挖我们家的心窝子,只是要你们家十两银子,那都是便宜算的呢,好歹我没叫你们家刘力把旗长的位置让出来。”刘大嫂捶胸顿足,满脸哀痛的说道。
“你……”刘三叔婆指着刘大嫂说不出话来。
刘方氏道:“这位置你们家要是看上了拿去就是了,不过,这位置是能者居之,你们家有这人吗?”
“败家娘们,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我下去。”刘三叔公喝斥刘方氏道。
“公爹也不用和我发火,他家无非就是拿不出银子来,就用旗长这位置来换。”刘方氏冷笑道:“这位置是小叔的,咱们家做不了主,银子更别想从我里拿走,反正我是没有,爱咋地咋地。”
“老大家的,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给我下去。”刘三叔婆喝道。
刘方氏冲刘礼使了个眼色,拽着刘福德转身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看热闹的乡亲就有人说道:“真以为这军营是你老刘家开的啊,想当旗长就当,想换就换?那要小将军干什么?”
“别瞎说,小心惹祸上身。”心肠好的人就赶紧拦着不让那心直口快的胡说八道,不但得罪了二刘两家人,最主要的是怕得罪了小将军。
而听到这里,围观的乡亲们也全都明白过来了,说到底刘老汉家是不甘心儿子刘富这旗长位置让刘三叔公家的刘力给占了,这是报仇来了。
看热闹的乡亲们也不上前阻拦,这两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两家当了这旗长之后,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这两家可没有李家那么大公无私,以前还不觉得,可有了对比,才发现这前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以前李远征做主的时候,地里的农活都是各自忙乎各自家里的,李家不但出借耕牛,连农具也出借,这一直是他们感激李家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李家服众的原因之一。
可换了这两家人之后,霸占耕牛和农具不说,就连插秧的时候,还要各家各户的壮劳力先去给他们插秧,当着这两家人的面,镇里的人都不敢说,但背地里谁不骂啊。
就算知道刘富和刘力在营里是无辜的,那也被乡亲们骂了一遍又一遍,此时,见刘老汉家和刘三叔公家两家人对上了,两家狗咬狗,大家伙儿都起哄给两家鼓劲儿。
看热闹的有的在小声的骂道:“哼,这下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你说挺好的一个镇子,让他们两家坏了名声。”也有摇头叹气的,直感叹刘家不厚道的。
“我看这事还得让李家来公断,去没去人找余家人啊?”还有给出主意的。
“这是咱刘家的事,找人家李家余家来干什么?”这是不同意李余掺和进来,还想遮住的。
“干什么?这事早晚还是得让李余两家人知道,到时候,有人该换地方了。”明白事理的提醒道。
看热闹的刘家人一想可不是如此吗?以前就有那不厚道的,最终,让小将军给换了地方,其实,镇里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和里面都没闲着,一直在吵,刘方氏是会添乱的主儿,刘三叔婆寸步不让,但刘老汉家这边的主力刘金和刘大嫂更是不怕事大的主儿,就是咬定那一分地的水稻值十两银子,两家实力旗鼓相当。
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结果这战场就先转移到了余乐明和余乐清两家这儿,前面就说过,这哥俩一直生活在一起,也未分家,所以,搬了新宅还是一样。
说心里话,余乐明是不想管这事的,可外甥好歹是这一镇之长,可外甥又在军中效力,按理是不应该任这职位的,但小将军就信着外甥了,非得让外甥兼任着,而余乐明也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小将军这是为他外甥孙子李穆留着这位置呢,什么军队不得干涉地方行政,那是在别的地方,在北地边境,小将军就说得算。
李穆回来的时候,这吵架的阵地就移到了李宅,李穆皱紧了眉头,身边的的也大概齐的和他讲了事情经过,他就从外头挤了进去,对余乐明道:“大舅爷,放牛啃庄稼是犯法的,妨碍农桑,如是军田,直接去找吴公子,如是永业田那就去找田曹,是非对错自有律法来判就是。”
李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人,接着说道:“这个错犯的也不大,多半收监做几个月的苦力,外加刘叔家损失的水稻也要三叔公家赔两倍就是,这在律法上都写明的了。”
刘大嫂低声说道:“我们家不缺银子,就照律法来就行。”
刘三叔公家人的脸上顿时青白交错起来。
刘福德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刘礼的脚边,抱着他的腿道:“爹,我不要被收监,不要去做苦力,那苦力根本不是人干的,儿子去了还有命能活着回来吗?”
刘三叔公的手颤抖了起来,刘三叔婆的嘴动了动,却没吱声,刘方氏已经上前哭求刘大嫂,道:“好姐姐,可千万不能送官啊,多大点的事啊,十两银子我们认赔就是了。”
刘大嫂推开她,冷笑道:“我们家不缺银子,留着给你儿子送饭用吧。”
刘方氏咬牙,一下就跪在马刘氏面前,抹着眼泪道:“好姐姐,我家三儿不懂事,你就放过他吧。”
“……”刘大嫂只是摇头无语。
“那……十五两银子,总成了吧。”刘方氏可怜巴巴的看着刘大嫂及其家人。
李穆虽然不想管这两家人的事,但又不能不管,只得开口道:“十五两银子?我看这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事出肯定有因的,但一分地的水稻也值不了那价钱,就让三叔公家出一两银子吧。”李穆盯着刘三叔公家和刘老汉家的人看,“除非以后你们两家人都不再在余家镇住了。”
见两家人都没人应声,李穆自当是他们同意了,其实,李穆也知道他这是以势压人,但又不能不这么做,他可是赶了一天的马车,趁着天色还早,还想把猪崽安置了呢,于是,他替他们做了决定,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毕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呢。”
这下子,都老实了,刘三叔公瞪了刘方氏一眼,道:“还不快把钱给了,没事净瞎惹事。”
刘方氏当然是乐意了,那可是由十五两银子减至一两争子啊,当场从荷包里拿了钱,递给了刘大嫂。
刘大嫂是不想接来着,最终,还是刘金捅了她一下,才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
余乐明面带笑容的说道:“这多好,非要打得你死我活的,”,然后,冲着众乡亲又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这才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