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神魔两界如何兵戈相向,人间自成一派祥和宁静。除昆仑山未曾布下结界以外,人间与仙界再无交集。凡人修仙成了一万年以前的传说,现在他们修的是魔道。
莫邪和淮官走在乡路民间,听着小儿唱着歌颂魔君的歌谣,想着如果天界知道人间被教化成了这一派风景做何感想。
正与邪亦或魔于仙,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交换一下名讳就可以愚弄万千民众?
民心所向方为正道,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亘古未曾变过。
淮官看着茂野的荞麦和升起的炊烟,他问道:“莫邪,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拼死越过涅槃海,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莫邪破天荒地笑了声,道:“嗯。当时,被你在人界上空布下的天罡地煞咒打的遍体鳞伤,快掉到涅槃海里的时候,你把我捞了上来,我问你,‘立国根本,民重君轻。魔君可还记得?’”
“我说什么了?”淮官道。
“你说,天下万物,循其根本,无为而治,是为魔道。魔君不立国,只立法,国是局限于民的政治手段,魔界不谈政治,只谈民生。”莫邪一字不落地正色危言。
“莫邪,你当时为什么来魔界我一直没问你,不过,离我猜的大概也不差许多。因为我设立了天罡地煞咒作结界,魔界的消息封锁。天界大概宣扬我魔界如何肆虐人间,生灵如何涂炭,百姓如何不聊生。你向来嘴硬心软,听不得旁人非议自家兄弟,所以,你明明气的不轻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来青陇城了,其实,你是真怕我会像传言一样跋扈恣睢,真的虐杀万民,是也不是?”淮官看向莫邪道。
莫邪愣了一下,旋即答道:“一点不错,我以为我真的会坠入涅槃海,必死无疑。你救我上来,我还在想,要怎么杀你。”
“莫邪,莫邪你啊。呵……呵呵,却是真的为我好的居然是三番两次杀我的你,甜言蜜语一声不吭背后捅刀子不见血的却是暝瑛。何其可笑。”淮官笑叹道,他在山坡上席地坐下。
莫邪也随即在淮官旁边坐下,他看了一眼淮官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般,我觉得不对,很不对。”
淮官只是把视线放在悠远的青天云山外,淡淡的道:“怕是有一些事情,不过,我决定先以人间的事情为重,待到步入正轨以后,再谈其他罢。莫邪,这人间虽然不设三司,但是魔众里难免有些偏激的心术不正的或者……天界的叛徒,你和戈威他们,还是时常下凡界来微服出游才是。有昔日战神麒鸿跟天界作战,他虽然有些儿戏轻佻,太过放浪形骸了些,可是我知道他真是为苍生可以以身殉难的。如此,我便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莫邪一把抓住淮官的衣襟,冷声道:“你又在计划什么?”
“计划?我哪里有什么计划。莫邪,放开,我最近总是心口疼,就像从内而外地在着火一样,疼得我夜不能寐,恨不得投入涅槃海。但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火灵玉没有水灵玉制衡,纵使我强制执行了魔君之力入魔,但也不过是杀鸡取卵。幸而我是青龙属水性还能撑着几万年跟这火性对抗一二,若是金龙的火属性,早就灰飞烟灭不知道多久了。所以,我很庆幸。”淮官苦笑道。他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微微泛出星星红光。果然是羽化前兆。
“我去跟他们说,我们帮你找到水灵玉。”莫邪说着便要站起来,却被淮官抬手按住了肩膀。
“你听我说,我们占据极北秘境,仙界以暨南之城为驻军点,而水灵玉恰是落在暨南之城,你认为他们会放着水灵玉让我们拿?他们也知道的,我需要水灵玉,我们又何必用夫行媒?如今形势紧急,便罢了。这件事,只你我知道,莫要扰乱军心。神魔旗鼓相当,真正能起决定性因素的是军心。”淮官道。
“你的身体……”莫邪第一次发觉自己也可以讳莫如深。
“你也说了,我于天地无用。没有了水火灵玉和魔君之力这三相胄宝,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是活的不耐烦了。”淮官无所谓的扬起嘴角,自嘲道。
“我不会让你羽化。你只能死在我的剑下,若你有负苍生。”莫邪摸了摸莫邪剑,眼里只有他看到的影子。
两人又在乡间徘徊了一阵,泠泠地乍起小雪,枝头上看着两魔界上君的鸟雀,脚下轻轻一颤,震落几片沾着清霜的梅花。那鹅黄色羽毛的小雀,望着闻见一缕幽香而转头看过来的淮官,唧唧喳喳叫个不住。淮官打趣道:“莫邪,你的煞气吓着雀儿了。”
莫邪冷冷扫一眼那雀儿,道:“过奖。”
不想,那小雀却飞过来啄住淮官的衣袖,往一个方向牵引。淮官心下好奇,便又笑道:“看来,这雀儿是想要请我们去它的树窝里做客。”
莫邪眉头一蹙,倒是没有反对,只是看了一眼前方,不语。
【小剧场】
随着那雀儿一路向北走,细雪冷风好友一二,倒是别有一般滋味。只可惜当下无酒,不能尽欢,若是温酒一壶,就这满山翠竹梅花,再加上一点傲雪作为酒菜,天地为席,岂不快哉!淮官边走边平拍踏歌。
莫邪眼里融化了薄雪,淡淡温情,笑道:“无酒如何,不温也罢,与君同行一场,不论祸福,捧掌作杯,接雪为酒,何其有幸,端地风雅!”
淮官揽过莫邪的肩道:“好兄弟,你这冰块倒也有诗兴大发的时候,难得难得。看来这雀儿倒是个吉祥雀儿,不知用来下酒味道可好。”
前方的雀儿翅膀一颤,飞得有些不稳。
“呵,甚好。”莫邪看着那小雀,笑道。
雀,卒。
全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