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1 / 1)

拜访代家回去的路上,姚舜禹正像一个游人一样到处打量周围一屋一石,没注意到拐角处驶出一大队人,为首是一个灰狐皮大氅,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后头都是华服俊美小厮都骑了上等的焉耆马。

要死!敢挡公子路!

亏得姚舜禹闪的快,紧急后退在屋檐下,不然真得挨鞭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暗自想,白瞎了一身皮。

中间公子用鞭子挡了挡右边小厮鞭子,打量了一眼姚舜禹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在那位纵马公子走后不久,又驶过一轿队,队中有一个窗帘拉开,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来,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但扣在窗户上的手却黑而骨节分明,和脸白不怎么不协调,这人看来是男子了,这些应该是梨园弟子,眼前便有一个广檐大院就是梨园安身处,队首的轿子先跳下一个男扮女装的男孩子,然后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真真是美极了,单是相貌不如挑帘的那个,但身段姿态十足的美女,尤其是那双如新剥葱管的手,而且他还像女人裹了一双小脚,走路看起来有独特美感,当然更多时候他觉得小脚女人走路像是表演滑稽戏,这应该就是扬州大美人席明珠了,就连小二全才都梦想有朝一日有钱了能与之一寝。

觉得没意思,姚舜禹看了一眼就走了,他有自己的审美观,实在欣赏不起这种畸形病态的美。

路过书店去买了几本书,都是什么经史诗集什么的,小说没法看,还不如看经史打发时间还能长见识,可是出来却被抱孩子流民拦住了,你说别人不拦偏拦他,这个胡子巴茬的流民把手里女婴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他去追却找不到人,他感觉非常不好,之前他经常看到有骨瘦如柴的流民把小婴儿往本地人手里塞没什么感觉,但真正往他自己手里塞感觉就有了,轻得不行的女婴仿佛灌铅了一样,围观者让他放在李善人门前,实在不行可以放在楼子口,因为之前的人也是如此做的,他选择把女婴放在李大善人门口。

所谓流民其实是没有田地不愿成为雇农或不能成为雇农的人,一般是老弱病残居多,不能成为雇农的原因除了自身原因,还有外在条件,没有生产工具,比如犁铧锄铲牛,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像牛可以耕地肥田,没有牛,是没有地主愿意借地的,年轻力壮的人就算没有牛等也可以做工人做,所以流民里面都只有老弱病残,没有年轻力壮的人,失地之人变多证明土地兼并的厉害,而扬州城里几条河也不同程度的受到污染,并不是生活污染,而是来自纺织坊里的污染,扬州的丝绸发达,但他对河流污染也是前所未有的,虽然姚舜禹见识过很多的工业污染,但对扬州的几条河流的污染也感到触目惊心,纺织业造纸业对河流的污染严重影响两岸人的健康,好在河水的自净中和能力很好,污染亦是局部的。

延着扬州河道走,可以发现有十几家造纸的,有的是绵纸,有的是竹纸,但在扬州卖的最好的纸是亳州纸和高丽纸,这两种纸质量上佳,色泽白腻结实且不晕笔,纸厂实际上也是污染源水呈碱性,正好和隔壁酸性染料合流中和,但遇到做平头买卖的用稻草染的也没治,河里鱼也少的可怜,污水鱼煮着特别腥,看来人和鱼还没进化完成,吃了河水要拉肚子,喝了河水种族灭绝,像姚舜禹已经算是百毒不侵的人了,当然是相对的。

深秋的河道边还是有蚊子的,也许是血型原因,也或者野外都是公蚊子所以没被叮,他听了无数个河边洗衣服淘米洗夜壶的啪啪的拍蚊子,也许他血相对这里蚊子是有毒的,或者不可口,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臭味。

你就不能到下游洗?

一个洗菜小姑娘对洗夜壶的老婆子不满。

你这小娼妇人家淘得,老娘淘不得,是不是我老婆子屋头尿只有老娘滴莫得汉的你就吃不得。

你这个老虔婆也不怕灯油燃尽,银子化水呐!不积口德积阴德,免得死咯头顶挂夜壶,天天招尿做酒吃。

你!你!小贱人!要是敢往我坟上泼粪,我老婆子绝不饶你!

老虔婆!你就是一坨屎,还怕尿淋?你不积德,子孙死绝,莫以为自个挖个活坟,立个生祠碑就完了,死了还要人埋呐!

你个女娃子咋个埋人?老娘不将就你!埋人,偷人差不多,跟你老子娘差不多!

杨婆子!你骂我儿,老娘偷人又嫁汉了?我可不像你个老鸨子嫁两处,两处连个人影都不留,老娘好歹还给屋里留了个后,有男靠男,无男靠婿,你个老鸨子有啥靠头,要是我早牵个绳抹个喉……

二妹!把娘扯回来!哪这多话!

……

这种对骂经常能听见,行走河边这事多,在乡下为田边地脚一根柴一把草吵架然后将前三十年死猫后三十年死狗的陈麻烂谷子拿出来翻晒,在城里物资紧张,经常有人为柴火油烟水吵架,还有乡下人跑到城里骂,城里人偷坡上柴火。

路过形形**的人,高低错落的屋檐,充满生活的气息,但对异乡人的姚舜禹而言,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的世界消失,价值观一步步在沦陷,而无法接受现有的价值观,他没办法认同,也不愿意认同,他曾得意的自主生活的能力也捉襟见肘,面对这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惧。

回到家洗漱完了挑灯读书,他对门是一个书生,每天晚上灯要燃到下半夜,实在是太拼命了,他见过那位书生,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住在对门的读书人名叫刘桂芳,是本地有名的才子,立志要金榜题名,基本上足不出户,除了几个朋友举办文会才会出门,他正在拟题,看到对面把窗户打开,伸出头来看他,他有些不耐烦的把窗子关闭,风吹的怪冷的,他妻子肖氏已经给他端了热水,给他拖鞋烫脚,对面那商贾莫不是勾引他肖氏?

姚舜禹不知道没说过话的书生已经疑心自己勾引他家娇妻,他只是觉得猪油膏灯油闷人,习惯性把窗户打开透气,因为对字不自信,他下苦工练字,他的字本来是好的,但这里好字实在太多了,一手字就是一个人的颜面,说不定哪天要他写字见人。

他每天都要练一把亳州纸,练完了也是午夜了,他是一个猫科动物,这样倒不累,反而不太习惯白天出门,他不知道因为他练字练到午夜,让对门刘桂芳误会至深,他无意间成刘桂芳假想竞争对手,人家以为他是挑灯夜读的读书人,所以刘桂芳老是比他晚睡一个时辰,多学习一个时辰,早上也要比他早起学习,实际上他早上起来只是在写当日安排或健身。

人总是如此,都会有一个敌人,刘桂芳的敌人是自己努力的人,而姚舜禹的敌人是他自己,与现世不容的他,是他生活最大的敌人,但如果消灭了他,那他还是他吗?

吱吱呀呀咻咻咻咻呜呜呜

入耳是黄婶教女儿织布的声音,还夹带荆条抽打,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大人打骂,黄婶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也是极为为世所歌的女人,吃饭了,男人和两个儿子吃干的吃细的,而她和闺女吃稀的粗的,丈夫带着两个男子无所事事,她忙前忙后,晚上还能听见大的叫女人端水洗脚,小的叫妹妹拿抹脚帕,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最初他加薪买布,让她不要晚上织布,但她左耳进右耳出,说话还是那么大声,织布还是照织不误,他没有权利去左右人家传授女儿技能的权利,也没办法让人家懒汉的丈夫勤快,但是他可以辞掉一个不顺心的工人,烦人的很。

他只能抄写手机里的墨子,连续关几个月的机,充电宝也没多少电了,虽然是太阳能的,但可惜的是摔坏了一组电池,电量不多,看着也有些伤感,亏得他下了几百本小说,一百多集电视剧,十几部电影,可惜的是他没有勇气点开观看,但也没勇气删除,他选择把剧毒杰克苏玛丽苏龙傲天耽美的小说看完删掉,把有用的喜欢抄写删档,有一天这玩意会被他轻易舍弃,毫不留恋的丢弃。

当初他回家途中穿越,其实最宝贵的东西是给妈妈带的菜,两根红苕和三个大土豆,两个红苕被他生吃一个,土豆滚走了一个,剩下两个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知道怎么种植,他把它们放在地窖里,等来年再说,他再怎么厉害,也不懂怎么种庄稼。

人之所以惶恐,是因为力量的缺失,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的力量来自于外部,一旦环境改变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茫然,这个时候他就在思索他还有什么力量,或者他到底失去了什么?他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但也什么都不曾丢失,融入,他在想,一直都在纠结,纠结于融入了改变了自己,那还是自己?与其消亡精神麻木时而痛苦的回首,还不如自绝于世,可生命从某种意义上已经逝世过一次,对死亡的抗拒以及对新生的珍爱都是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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