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神州武校。
一个僻静的角落,坐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子,他叫燕翎,此时已有十五岁年纪,自小就开始流浪,因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相比同龄孩子要成熟好多。五年前,燕翎因缘来到神州武校,申请了一个免费学习的资格,发誓要练就一身强大的功夫,不再让人看不起,只是相比同龄人,他的资质实在太低,五年时间,一般人轻松就能达到龙虎境,但在苦苦修行下,他仍在风雷境徘徊。
神州武校坐落于神州京都长安城,虽名为武校,其实是个文化武术课双修的学校,全校两万多人,每天清晨五点四十分,在一声悠长响亮的哨音后,全校学生统一起床,六点钟准时在操场集合,绕着两千米长的跑道先跑十公里,算是热身运动。
跑操后,操场上就热闹了,各式各样的功夫,在这些少年的用心演绎下,如杂耍一般,简单的如鲤鱼打挺,小洪拳,螳螂拳,复杂的如草上飞,隔山打牛,龙爪擒拿手等等。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这个场景一直是神州武校异于其他学校的特点,甚至成了神州长安城一个特色的旅游景点,为九州游客津津乐道。
傍晚,夕阳西下,燕翎靠坐的的那个角落,刚好有昏黄柔和的光线,此刻,燕翎的心也如这傍晚的夕阳一样温柔和宁静,他紧紧抱着双膝,微闭着眼睛,如果此刻让他许一个愿,那就是希望这个美好的时刻永远停留下来,把自己葬在这片美好的夕阳中。
“哎呦,废物,在想什么呢?”燕翎心中的美好,忽然被一个冰冷刺耳,还带着嘲讽的声音打断。
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年站在一张外,燕翎心中刚升起的无名火瞬时灭了一半。
神州武校校长江奇骏的儿子江明,谁能惹得起?
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五个彪形大汉。
燕翎低下头,默不作声。
“拿钱来!”
燕翎抬头看了看江明,一字一句道:“明哥,我没有!”
江明显然不相信燕翎的话,恶狠狠道:“给我搜!”
身旁两个大汉听到命令,立刻冲出来,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显是身手不凡,一个人老鹰抓小鸡般将燕翎提起来,另外一个浑身上下一摸,就从燕翎的口袋里摸出了十刀钱。
“看来你没记住上次的教训,今天就再来一次!”江明阴险一笑。
燕翎想起上次被扔到校园那个臭水湖时呛了一口臭水的恶心情景,一股无边的恐惧从心头涌起,上次还在夏天,湖水不是很冷,此时已是深秋,湖水冰冷异常,还又脏又臭,在水中呆一分钟都是酷刑,何况自己营养不良,而且,他只有两身换洗衣服,一身早上刚洗,以现在的温度,最少要三天才能干透,如果被丢入水中,从哪里再找换洗的衣服?多重忧虑和恐惧让燕翎胆战心惊地说了一个“不!”
“不?”江明阴笑道:“这是对你不诚实的惩罚,下次记住了!”
一路上,燕翎惊恐万状,却没有再求饶,更没有挣脱,多次的经历让他知道,在江明手中,一切努力和挣扎都没用。
走到河边时,两个大汉看了看江明,意思是要不要直接把燕翎丢下湖,江明正要摆手,他身旁路过的那个美丽女子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不要!”
“呦,是白嫣女神啊,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莫非白美人也想陪这小子下去做一对鸳鸯?”江明眼角一挑,斜眼望向白嫣。
白嫣低下头,不敢再说话,纵然身为神州武校四大女神的白嫣也惧怕这阴狠毒辣的校霸江明。
三秒钟后,一阵巨大的落水声传遍五百米之内,听到这巨响的校友纷纷驻足望向声源,其中有75%的人小跑过来看热闹,只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站在距离江明两米远的地方,望向落入湖中那个不停挣扎的人,有人怜悯,有人淡漠。
燕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又是怎么在众人的唏嘘中走出校门,这样被羞辱欺负的次数太多了,于是,他从最初的愤恨不甘,到现在的平静,其中经历的苦难,纵然许多成年人都难以承受,若在他这个年纪,换做其他同龄人早就精神失常了。
燕翎下意识来到学校后那片废弃的小树林,在这段不足一千米的距离中,他作了一个不知是否正确的决定,一个月内,一定要报了此仇,做此决定后,燕翎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而是思索在何时何地,用怎样的手段,怎样去报这个仇,和同龄人不同的是,即使有再大的仇怨和怒气,燕翎也会放在心里,而不是轻易展现出来,他知道发怒是最没用的行为,出现问题了,及时解决问题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十五岁的燕翎,经历过许多事,早已了然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但他觉得某些道理永远都是对的,正是这些虚无缥缈的道理,让他一次次跌倒了又爬起来,从没放弃过。
天色将晚,刺骨的寒风不时吹过,燕翎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身体,他抱着双肩,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才把又湿又脏又臭的衣服完全脱掉,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裹在衣服中那个密封得很好的火折子,在周围拾了一些柴火,生起了火堆,在漫天的火苗下,他才觉得舒服一些。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鸣声,一只乌鸦扑楞着翅膀飞回他头顶的树干上,还没落定,几只小乌鸦就从窝里纷纷探出头,嘴巴张得老大,燕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温柔美丽的母亲被凭空而来的那条巨蛇卷走的情景,那时的他已经有了记忆,只是时间实在太长,那张慈祥温暖的脸已经太模糊,但那条巨蛇,严格来说,应该是一条巨龙,因为蛇不会飞,的模样他依然记得很清楚,头顶有两个又长又大的角,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嘴里还喘着厚重的粗气,浑身上下都围绕着浓云。
那条龙足有二十几米长,身上的鳞甲金光闪闪,如果不看头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一条巨蟒,单单看样子,没有几百人是绝对制服不了它的,但是无论怎样,燕翎心中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到天涯海角,有朝一日也要把母亲找回来,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母亲是否活着,然而战胜那条巨龙,把母亲就出来,是燕翎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一个想法,可是没有强大的武力,如何战败巨龙?这也是燕翎学武最初也最根本的原因。
正在他想得出神时,忽听一声尖叫,顺声望去,燕翎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生在不远处捂着眼睛,不敢正视自己,想来是不小心走岔了路,看到了自己的裸体,燕翎忙用衣服护住身体,朝她大喊:“快走开!”
那女生并没有像燕翎料想中的跑开,而是背转身,侧头喊道:“我是白嫣的朋友,她托我把这身衣服给你,我把衣服放这里了,你自己过来拿吧!”说罢,把衣服挂在旁边一棵树的小树杈上,才疾步走开。
燕翎不敢相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话,神州大学的校花兼女神白嫣,给自己送衣服?
待那女生走远,燕翎才回过神,过去拿起那套叠德整整齐齐的衣服,里面还夹着一双千层底布鞋,衣服是质地较好的葛布材料,最少也价值一百刀钱,他迫不及待地将衣裤穿上身,穿裤子时,一双白色的棉袜不小心掉落在地,燕翎低头看着地上的袜子,怔怔出神,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堂堂女神送他这身衣服?
或许人家只是可怜自己吧,燕山苦笑一声,心里一阵释然,又有些不知名的失落,但这些不良情绪很快就被他打发掉了,经历了太多苦难,他已学会用最快的速度打发随时会产生的消极情绪,也不再对许多事和人抱有期望,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而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倒不如安分守己,不去瞎想。
燕翎感受着从头到脚一身新的舒畅,心想这个大恩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
眼见天色已黑,他熄了那堆火,拾起快烤干的衣服,那可是他唯一一套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回去洗一下还能穿,等地上的火星全无时,他才转身,向学校走去。
没走几步,耳边就响起一个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学校明令禁止不准在野外点火,你却在这里明目张胆地点火,随我去教务处走一趟!”几丈开外,一个粗布灰衫的老头背着双手,一脸正气凛然。
燕翎苦笑一声,暗叫不好,他知道被抓住的后果不仅要写五千字的检讨,还要当着全校两万多学生的面大声念出来,他可受不了这份羞愧,脑中思绪飞转,最后决一转身,拔腿就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老夫早料到你有这一招!”
话音甫闭,他已挡在燕翎身前,燕翎大概计算了一下,如果把老头原来的地点设为A,现在的地点设为B,那么AB两点之间的距离最少也有15米,而老头从A移动到B点,他算了算,最多用不到0.5秒钟,速度算下来至少也有15÷0.5=75米每秒了,一秒钟75米,这是怎样的速度?
以前他曾听人说过,距离超过10米但用时不超过1秒的移动都属于瞬移,但是瞬移属于湮灭已久的绝学,这是干枯的老头怎么会,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燕翎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同时完全放弃抵抗,脸上立刻展现出崇拜的神情,抱拳道:“前辈神功盖世,小生久仰久仰!”
“久仰个屁,你知道我是谁,别拍马屁,快跟我走!”
燕翎暗骂一声,又想刚才应该是自己看错了,这糟老头怎么会瞬移,装作投降,趁他不备,转身又跑,跑没几步,“嘭”一声,他重重撞在一人身上,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那人却如山岳一般耸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又是那老头。
这次燕翎信了,他也没时间想这老头的身份,只想如何逃过这一劫,忙低头道:“前辈,我要不是被人推下河,也不会在这里点火烤衣服,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老头这次没说话,只是盯着着燕翎道:“想不去也可以,把书交出来就放你走!”
燕翎心下一紧,后退一步,道:“什么书?”
“别装蒜,就你昨天捡到的那本《数皇》!”
“你怎么知道是我捡的呢?”燕翎暗自嘀咕,昨天下午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
昨天下午时,他无意路过校门口,看见石子地上躺着一本书,泛黄的书皮上还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数皇。捡起书,随意翻开看了几页,燕翎发现里面都是他很久以前就学习过的1+1了,3×2之类的简单加减乘除法,奇怪的是,每个算式下面,都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小人,小人姿势各异,非常像他现在练习的小洪拳,当时燕翎还嗤之以鼻,这一定是哪个小孩无聊画的,但他向来有一个习惯,捡到东西后先收起来,等待失主领取,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东西,即使再破烂,对于他的主人来说,一定有着别具意义的价值,就像在饿极时,一个干冷的馒头对他来说也比任何金银财宝都珍贵。
“自然是看见了,找你一天了,现在物归原主吧!”老头语气中,仿佛蕴含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命令。
燕翎还真没有把一个陌生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习惯,而且事已至此,不承认也没用了,便默默点点头,叹道:“我说,这才是您捉我的真正目的吧!”
老头哼了一声,道:“你倒挺聪明!”
燕翎嘿嘿一笑,借机搭讪道:“书在宿舍,我这就回去拿给你,但是在给书之前,可以告诉我前辈的身份吗?”
“看门的!”老头懒洋洋道。
燕翎瞪大眼睛,发现他果然和那个看门的老头有些像,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看门老头儿?满脸胡须,一身粗布灰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只不过自己平时不注意他,而且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辨认出来,回想起刚才的瞬移,他就足以断定,老头的身份绝不止看门的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燕翎就把书交给了老头,燕翎又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前辈的真实身份吗?”
老头懒懒地睡在门前的躺椅上,嘴巴里慢悠悠吐出一口旱烟,悠然说道:“说过了啊,看门的!”
临走时,燕翎又看了看老头,他忽然觉得,那本名叫“数皇”的书不是本简单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