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匆匆回到出租屋,往常他睡觉都不关门,今天进门后,立刻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生怕谁进来,一个人太在乎一件东西时,总会产生过激的反应,燕翎这时最担心的,就是怕有人突然破门而入把那本书抢走,其实,就算他一不小心闷死在出租屋,不说米婧,就算房东在月初收房租时来敲门,如果没人答应,房东也不会破门而入,要发现他的尸体至少也在两个月以后了,而这两个人是目前和自己距离最近的人,房东现在不会来,米婧也不会来,自己还瞎担心什么?
念及此,燕翎苦笑一声,才发现自己做得这一切是多么多余,可是他就是不受控制地担心有人会突然进来,这种担忧,从他点上煤油灯,到打开《数皇》,再到慢慢沉浸其中,才慢慢消退。
《数皇》一共记载了108个最基本的招式,这些基本招式有21种拳法,13种掌法,14种腿法,32种剑法,21种刀法,7种枪法,接着昏黄的灯光,燕翎一页页仔细看了起来,因为超常的记忆力,凡是看过的招式,燕翎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看完这108个基本招式之后,燕翎脑海中忽然产生一个奇异的画面,隐约恍惚间,这108招变成了一个个算式和与算式紧密对应的数字。只是这些算式比较模糊。
此时,一本书仍有一半多的内容没有看。
再翻一页。
第一个招式就是神州武校入门级的拳法:小洪拳。
话说小洪拳原是少林的基本拳术,短短四十三路招式,却包含了手法,足法,身法,眼法,步法等拳法,其形姿小巧玲珑,节奏严谨,技法刚健有力,朴实而无花架,攻守兼备,历来被成为“十八拳之母”。
小洪拳的第一式为怀中抱月,单单这一式,就用了两个基本招式,化作算术就是:2+3=5,4+2=6,最后5+6=11,燕翎手拿小瓷人,对着书上的说明,很快就找到11对应的小瓷人身上的针眼,就在肋下两厘米处,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一招在对敌时,其攻击受力处也刚好在肋下两厘米处,这一发现使得他对《数皇》更加坚信不疑,如果说此前他对司徒星的崇拜还稍微带一点怀疑的话,那么此时,燕翎心中的怀疑已经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崇拜。
再如第二十六式:抱拳缩身,这一招用了三个算术:5+6=11,4+10=14,6+9=15,最后11+14+15=40,他又按照说明找到40这个数字对应的人体部位,果然和对敌时的攻击之处分毫不差。
两个小时后,燕翎才把这一路小洪拳研究完了,他大概算了一下,这一套拳法一共用了433个算术题,可是在对敌时,对手的每一招几乎都是在瞬间完成的,自己有这么长的时间来计算敌人的出招吗?想到这里,燕翎有些气馁,继续看下来,于是看到书页右上角这样一段话:
若在真正临敌时,如此计算,必定输得一败涂地,若要克敌制胜,需让这108个招式在脑海中滚瓜烂熟,在对手发招那一瞬间,如果足够熟练,即使对手的招再快再猛也不用害怕,通过大脑拆分敌人的招数,然后用更快的速度将这些招数整理成算术,很快就能确定破招之处。
燕翎将信将疑地站起身,回想着刚才四十三路小洪拳,对着《数皇》打了一遍,燕翎越打越兴奋,因为往往是他每一招还未使完,脑海中已经有了结果,这个结果,是他正在使得本招克星。
对比着书上的详细说明,燕翎这一套拳足足打了两个多小时,不过打完后,却是受益匪浅,因为他对《数皇》的核心内容和绝妙用处才有了更好的理解。
一套拳打完后,燕翎不甘心,又来一套,仍不尽意,再来一套。
三套小洪拳打完后,燕林又打了一套霹雳十八式,十八式招数中,刀枪剑法应有尽有,这一来,108个基本招都用上了。
此时,已是深夜,燕翎只觉脑中都是数字,最后他又总结了一下,发现任何一个复杂的招式最后都可以转化成一个数字,转化的过程分为三步:一,复招拆成基本招,对于这一过程,燕翎还是不很熟;二,每个基本招都对应一道算术题,此时,燕翎已将108个基本招中拳腿掌法对应的算术题背得滚瓜烂熟了,这一步不是问题;三,把复招中所有简单招对应的答案都相加求和,这一步也不是问题。
难就难在第一步,即便燕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这并不是记忆力好就能搞定的事,而是需要对拆招这个过程特别熟练才行,需要长期练习,非一朝一夕可得。
燕翎手握小瓷人,看着上面六万多个针眼,依稀能想起一个孤独的老人,每天独自拿着一个小瓷人,不停地扎呀扎,就这样不厌其烦,十年如一日,这是怎样一种精神?这时,燕翎对司徒星的崇拜之中,更多了一些敬佩。
夜已入深,躺在床上,燕翎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在学校横行无忌的江明,想起占尽风头的四大天王,想起今天被陈封无缘无故暴打的窝囊和憋屈,又想起白嫣美丽无暇的面容和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几番爬起又躺下。
是仇,一定要报,是恩,也一定要报,燕翎本以为此生就这样碌碌而过了,谁知老天竟然这么眷顾自己,既然如此,若不大展一番拳脚,就有愧于老天对自己的厚爱了。
不,应该是司徒星的厚爱!
这一夜,燕翎心潮澎湃,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燕翎六点准时来到操场,跑完操,在练习打拳时,旁边忽然飞来一张小纸条,落在脚下,燕翎转身看了看,身边到处是人,也不知道是谁仍的,捡起纸条,打开,一行清秀的蝇头小楷即刻映入眼帘:中午放学,我在饭堂门口等你,白嫣。
粉色的小纸条,依稀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燕翎四处望了望,不见白嫣踪影,想来是她不好意思,委托别人把纸条传给自己的,莫非,白女神真的....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有了这个想法后,燕翎立刻静下心来,数了数自己身上的优点,看到底哪一点吸引了白嫣,数来数去,竟没发现一个,哦,对,有一个,就是超强的记忆力,不过,白嫣好像不知道自己这个优点吧,就算知道,也不至于让她喜欢上自己啊!
燕翎实在想不通,好不容易上了课,他想了半天,终于把纸条递给了米婧。
米婧看完纸条上的字后,呆了呆,然后抬头笑道:“你应该感到高兴啊,白女神竟然找你约会!”
“可是没有任何理由啊!”
“女生的心思你不懂,只要她喜欢上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矮挫丑还是穷酸腐,在她心中,地位都会变得崇高无比。”米婧笑道:“女神也是女生,和普通女生有一样的柔情和感情。”
燕翎品味着这句话,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这样这才是白嫣给自己写纸条最好的解释。
一早上,燕翎有事没事都盯着教室里的那台古老的摆钟,这一早上的时间,在燕翎心中,仿佛比其他任何一天的早晨都慢。
当中午的铃声响起时,燕翎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就冲出教室,米婧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眼中充满淡淡的忧伤。
燕翎赶到饭堂门口时,浩浩荡荡的人群已将并不宽大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了,门口方圆几十米的空地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人身穿白衣,秀发披肩,立在人群中,犹为显眼,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燕翎看到这身白衣,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一步步走过去,到她背后时,终于鼓起勇气说:“白嫣,我来了!”
回头那一刹那,燕翎惊呆了,他看到的是一张又大又肥的脸,下巴上满是唏嘘的胡渣子,额头上还有暴起的青春痘,看到燕翎后,他微微一笑,笑声尖锐刺耳,配着那身白色的女生衣服,显得异常诡异。
“你...你....”燕翎连说两个你,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时,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直到周围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燕翎才隐约知道自己被骗了。
很快,路边看热闹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捂嘴笑,一边指着燕翎议论着什么。
燕翎终于知道这是一次恶意的蓄谋,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人满满的讥讽和嘲笑。
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耻和愤怒瞬时充斥了他整个身体。
“封哥,明哥,我整整化了一上午妆,演得还可以吧!”那白衣丑男谄媚地笑道。
“还不错,中午请你吃一顿大餐!”
“谢明哥,谢封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陈封低低说了一句。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这傻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江明接话。
“哈哈...”
“哈哈哈....”
“臭傻子,哈哈....”
“你..们..太..过..分..了!”一个婉转动听却充斥着无比愤怒的娇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饭堂门前围观的几百人同时看向说话者,立刻禁声。
止住众人嘲笑的正是白嫣,那时,白嫣依旧穿着一身白衣,飘然如仙子般从人群中走过,她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装扮成自己的男生,然后拉过低头不知所措的燕翎,温暖滑腻的小手握住他粗糙的手,对着所有人大声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你们听到没有!”说着,扭过头,望着陈封,目光如刀,那种眼神,似乎今生今世也原谅不了他。
陈封知道此事已无挽回余地,反笑道:“素闻白嫣白女神心地善良,有玉观音之称,但也犯不着为了救这么一个没用的垃圾,把自己搭上去吧,而且,你不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一女两夫吗?”
此言一出,就惹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白嫣有男朋友了?”
“白嫣有两个男朋友?”
“真看不出来啊!”
“我有没有男朋友,有几个男朋友关你什么事?”白冰冷冷道:“一个男生,怎么管那么多事,他,燕翎,就是我白嫣的男朋友了,你听到了吗?”
陈封双拳紧握,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低低吼道:“白嫣,你有种!”
江明走出人群,笑道:“白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戏,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真把他当男朋友,就上去亲这小子一口啊!”
众人看到白嫣眼中眼泪汪汪,越积越多,终于顺着白净的脸颊滚滚滑落,怎么也止不住,显然是太过伤心和委屈,围观的男生心中均感无比气愤,自己心中的女神竟然被如此欺负,但均是敢怒不敢言,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捋校霸的虎须?大部分女生看见白嫣哭了,心里都暗暗高兴,高兴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也有今天,但是一个个脸上却显现出无比关心和同情的神色。
燕翎知道,此时他再不站出来,就真的不是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