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对顾唯念的呼唤,没有丝毫回应。江小五眼见母亲如此,自己倒先好了,上前叫道:“娘,娘!”
顾唯念伸手去掐江母的人中,片刻后,江母这才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来。
江小五握着母亲的手,低泣道:“娘,我不该问你这些。”
江母叹息一声,仍是将后来的事说了出来:“你出生时,你父……不,应该说是我丈夫江运来,已经故去一年了。当年中了情蛊的女人,一共有五个,其中三个是已婚的妇人。后来为夫家所容的,只有一个,因为那家的男人废了,不能让女人生孩子。还有一个,生产时连孩子一起死了。江家人不喜欢你,背着我总欺负你,我便搬离了江氏族人聚居的地方。这么多外人都能容下我,倒是曾经一处生活的江家人容不下我。想想也真是荒唐可笑。”
顾唯念问道:“那两个未婚的姑娘呢?”
江母道:“我方才说过了,有一个中毒死了。还有一个,孩子五个月大时,带着孩子离开了红蕖峡,再没回来过。那是红蕖峡头一回有人离开。那时候,外头还不太平,我是不想出去的。我从十一岁进了红蕖峡,整整四十年,就没想过要出去。我不喜欢外头的世界,就想安安稳稳守在红蕖峡。反正尤将军发了话,别人也不会给我脸子瞧。”除了江家人。他们总觉得,她给他们丢脸了!
顾唯念听了这番话,算了下江母的年纪,正好是五十一岁。这江母生孩子够晚的。她又问道:“江大婶,小五难道没有一母同胞的的兄弟姐妹么?”
江母叹道:“她本来有个哥哥,十岁上便夭折了。小五在江家行五,她哥哥行二”说到这里,又对江小五道,“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始终都是娘的心头肉。娘生怕你会听到流言蜚语,便给你起名叫小五。总要时时刻刻提醒旁人,提醒自己,也提醒你,你是江家的第五个孩子。反正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我总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薛少河问道:“江大婶可曾想起过下蛊的人是谁?”
江母摇头道:“我们能清醒,还是尤将军想了许多法子,灌了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汤药才见效。人醒了,也就将那‘情郎’忘得干干净净,连自己先前的丑态也想不起来了。”
顾唯念唯有一声叹息。江小五的身世真是又可怜又离奇。
江小五渐渐平复下来,似乎正在慢慢接受自己原本不该姓江的事实。就在屋内人松了一口气时,她忽然又拔出长剑,向外冲了出去:“我一定要宰了牛皮!这些用情蛊害人的混蛋,都该死!”说话间,人也风驰电掣般离了院子。
江母忙去央求薛少河:“快帮我拦着她。”
薛少河只得追江小五。二人身形闪动,不过眨眼间,便已相继飞跃出篱笆墙。
顾唯念留在房中,照顾情绪激动的江母。
江母很害怕江小五杀人,嘴唇发抖,手也发颤,拉着顾唯念的手,哆哆嗦嗦道:“红蕖峡里不能杀人,否则就是尤将军在天有灵不肯降罪,别的乡亲也容不下我们。就算我们能逃,可是离开这儿,我们又能往哪儿去。”
纵然江小五一身本事,也出谷数次,可到底红蕖峡里还有个家。她在外头再如何折腾都好,只要折腾累了,再回红蕖峡就是。江母更是此生都不愿再踏出红蕖峡。
顾唯念安慰道:“江大婶放心,薛大哥一定能追上小五。”
江母伤心半晌,方才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问道:“顾姑娘是否觉得此事很不可信?”
情蛊一事,就算红蕖峡里的人说得再怎么有鼻子有眼,外人也难相信。顾唯念不妨她忽然这么问,不由神色一黯,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听起来确实难以置信。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怪事多着呢,别人未必就不信。我……我是信的。”
江母听顾唯念这么说,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尽是苦涩。笑完了,仍又担忧道:“还不知道小五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顾唯念问道:“小五的生父……再也没出现过么?”
江母摇头道:“没有。”
顾唯念着实替这对母女心酸。怎么偏生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
江小五癫狂之下,只知全力狂奔。她仗着一口恶气,身法比平日不知快了多少。薛少河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追上江小五,不想许久都没追上。
二人一路你追我赶,先是远远甩下了千月一家三口。接着,又经过两处村落。
红蕖峡的年轻人很多都习武,自然也有练习轻功的,所以,村民们并不惊奇。竟还有老头子赞叹道:“这是上岸村的小五吧?轻功这么好,平时肯定没少下苦练!”
薛少河唯有苦笑,他情愿这位江姑娘的功夫差一些,他追起来不至于如此辛苦。偏偏江小五鬼主意多,忽然大喊:“大家快来救我,这个从谷外来的歹人要杀我。”
红蕖峡人早注意到薛少河的打扮与他们不同,又听江小五这么说,立刻有人上当,几个年轻人展开身形追过来,围截薛少河。江小五趁机跑得更远了。
薛少河一边躲过旁人的攻击,一边高声解释:“我是江家的客人。江小五要去杀一个叫牛皮的人,是江夫人托我来追她的。江夫人说,红蕖峡里不能杀人!”对红蕖峡里一无所知的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薛少河此话出口,立刻有人从不信他的话,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众人攻势一弱,薛少河又趁机道:“诸位可听说过,牛皮给一位千月姑娘下情蛊的事?江姑娘正要去宰了那个牛皮,给千月姑娘报仇!”
薛少河此话一出口,众人攻势更弱。薛少河趁机摆脱众人,继续去追江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