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精心设计,装修典雅的房间变得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窗,地面零散洒落的玻璃碎片,一滩血迹都显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次重大事故。一个跪在地上脸有血迹的男人,衣衫像被灼伤过凌乱的挂在身上,消失半截胳膊的肩头还在往外汩汩的渗着鲜血,和额头浸出的汗一起滴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血水……
“我问,你答。这就和谐了,对不对?”王浦泽把仍在滴血的整截胳膊丢在李青云面前,似是不经意的提到,“听说你跟血狼很熟啊?上一次见血狼是什么时候?”
问着话,王浦泽手上白光点点,一道空间裂缝凭空浮现,公仪雪从中走了出来。接收到王浦泽的眼神,心领神会的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被结界重伤过的小啰啰让公仪雪去解决王浦泽还是很放心。反手又是一层结界,把他和李青云笼罩在一起,防止公仪雪的动静太大刺激到李青云。要是什么都问不出,今晚也就白来了。虽然自己给李青云的感觉像是满不在乎,但问起血狼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就已然像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
“不不不,我不认识血狼!真的,我真的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他,但从来没见过。”李青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看着王浦泽慌张地回答。自从来到人类世界,即便不能使用狼印杀人,可拥有着这个世界规则之外的能力还是有很多方便。一直以来,他活的像个皇帝,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为难。可这一切,在今晚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到来的那一刻,全部变得支离破碎。
王浦泽静静地注视着李青云的双眼,看起来真的没有说谎,可自己得到的情报是怎么回事。王浦泽不禁有些疑惑,但表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前段时间一天深夜黄浦江发生的连续爆炸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这我知道。”也就是那天晚上以后,他一个狼印就是爆炸的兄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还派人暗中调查了许久,迟迟没有消息。
“他死了。”王浦泽平静的声音似乎那个人的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死之前说了点你的事,”王浦泽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李青云,“他说的话,和你刚才说的似乎有些出入。”
李青云的衬衫此刻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了,他看着王浦泽,乞求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作假,“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认识血狼。连听说过也就那么一次,我们离那么远,怎么会有交集。”
王浦泽似乎听到了点有用的信息,“说说,你听说过他什么。”自开口问话之后,王浦泽就没换过位置,一直站着俯视着李青云,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谈判时自上而下占据有利的位置,上位者能在气势上能给下位者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李青云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摸不透他的想法更让自己有种焦灼的烦躁感,但还是如实说,“大概也是几年前了,我回狼氏街的遇见了灰狼,他受了伤,背上一道伤口从肩膀一直拉到腰上,骨头都露出来了。灰狼的狼印是分身,还是暗黑色狼纹拥有者,我从没见过他受伤的样子,毕竟打不过,跑还能跑不掉吗。我问他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说是郊狼。”李青云说到“郊狼”这个传奇的人物时试探性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确定自己说的是不是男人想知道的内容,可男人无悲无喜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任何感情,只得继续说,“但是他似乎丝毫不介意郊狼重伤他这件事,还说什么以后都没有郊狼这个人了。等郊狼死了,他就去灭了乌云。”
王浦泽眼中隐晦的掠过一道寒光,李青云感觉到压迫着自己的气压瞬间变得有些冰凉,他猜测可能这个人是“乌云”残留存活下来的人。这么想着不禁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乌云”的实力竟然这么强,里面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怪不得当年凶名显赫风光无限。
“他凭什么这么说?”王浦泽平复了下心情,淡淡的问。
李青云连忙回话,“这也是他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当时他正在出任务帮族内长老找一种药,可那种药只在临近血狼族的附近才会生长。虽然有些危险,但对他却不一样,他施展狼印,让分身帮他去找,结果分身听到了血狼王的筹备计划。关于对郊狼的绞杀行动,而且他们好像知道郊狼的活动路线,行动人数,甚至郊狼他们的狼印!”
王浦泽脑袋里电光火石的闪过无数的念头。三年前的行动,虽然当时血狼已经是他们的目标,但关于探查也确实是临时起意。丫丫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本来是不让她跟着的,最后受不了她撒娇似得软磨硬泡无奈下才同意的。是她吗?自己确实没有亲眼看到她的死,可身处那场爆炸中心谁又能躲得过去?是毒蛇吗?更不可能了,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亲眼所见。毒蛇是自己写的字条让松鼠送过去的,是路上松鼠被人抓住了?还是他走的时候把行动和谁说了?按李青云所说的确是有人出卖了自己,出卖了“乌云”,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大脑高速运转下,王浦泽很头痛,挣扎的神色在脸上浮现。逃避了三年的记忆如今在脑海中回忆,时隔三年,当时的场景依旧无比清晰。
王浦泽低着头,手掌用力的按着太阳穴,青筋强劲的跳动,强忍着大脑胀痛,“还有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我知道的都说了。”周身的压迫感已经散去,李青云此刻看着眼前流露无比痛苦神色的男人,不确定地问:“你说过会放过我的,对吧?”
王浦泽转过身,强行压制下内心汹涌的情绪,点点白光自身体扩散而出,结界慢慢消失。李青云又重新看见狼藉的房间,重获新生的轻松感让的他脸上不禁露出感激的笑容……
可在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永远的定格住,一支锋利的气流之箭在贯穿他的脖子,慢慢消散之际,他似乎听见男人的声音,“可我也说过,我不喜欢麻烦。”
王浦泽一只手按在李青云胸前的狼印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嘴中发出蚊虫般细碎的声音:“狼氏草木,吾辈顺承。狼纹与我,万念从心。”
李青云胸前的狼纹从身体上淡化而出,顺着王浦泽手臂慢慢流进王浦泽胸前的狼纹里,原本暗黑色的狼纹变得越发深邃,似乎黑的发光。
王浦泽默默地看着躺在地上,脸上还挂有笑容的男人,心里泛起涟漪。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自己真正的强大,真正的有能力,才可以保护身边重要的人。至少也要有拼命守护的机会,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人离自己远去而无可奈何,而自己苟活。
人类世界也是一样,他们努力地挣钱,只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钱在人类世界里犹如狼氏街里的狼印一样重要,有了钱,他们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简单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王浦泽恍惚间不禁回想起,曾有次深夜在街边吃烧烤,听着旁边一桌一个男人酒醉后抱怨着处境艰难,种种生活不易。
这是一个靠男主人一年辛辛苦苦挣个几万块的平常人家,在男人检查出肾有问题后,他瞒着家人选择不治疗,因为几十万的医疗费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他更加努力的挣钱,给孩子上学,给老婆贴补家用。
可辛苦的工作并没有感动妻子和儿子。妻子嫌弃他挣钱少,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辆自行车,天一下雨就浑身湿透。天天挂在嘴边的是,今天的青菜又涨价了;这个月的水电费竟然用了一百多;儿子的学校又要交书本费了;上学时没自己漂亮的同学因为嫁了个好老公天天保养,现在皮肤好着呢,哪像自己已经变成个黄脸婆……
儿子怪他,同学们都是标准IPONE三件套,可自己什么也没有;喜欢的女孩每天放学都有宝马来接,可自己还要走回家,因为他不想男人骑个自行车来接他;他嫌弃男人穿着没有品位,破损的袜子穿了许多年都不舍得扔。
男人压力很大,可他从来不发火,不计较。本来就是自己没本事,谁也不怪。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地陪陪老婆孩子,他不知道老婆这样跟他吵架还能吵多久,其实偶尔也觉得吵吵架也挺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自己高中的儿子上完大学,给自己娶得儿媳妇善不善良,也想看看自己的孙子像不像自己……可是这些平常的想法变得那么奢侈,那么遥不可及,他不害怕死亡,但他害怕他一走,老婆没了丈夫,儿子没了爸爸,他怕他们会孤单……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拼命挣钱,因为只有有了钱,家人病重、发生意外的时候才可以给予最好的医疗设备,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治疗。才可以不用待在家里做着无用的祈祷,祈祷多活几天。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医院不会因为你没钱你可怜,就为你看病为你治疗。天下可怜之人那么多,医院怎么可能救得完。
药物是有限的,要用在有用的人身上。而在这个世界,越有钱的人越有用。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粒药,可现在有两个病人。一个是富甲一方的企业家,一个是贫穷的农民。现在让你选救谁,你会怎么选?也许救活一个富豪,他会感谢上天厚爱,顿生出对生命的尊敬与向往。然后拿出一大笔钱去做慈善,有更多贫困的人有机会得到救治。而救活那个贫困的农民,可能他的家就不会散,瘫痪卧床的媳妇,年老垂危的母亲和正在上学的孩子就会有人照顾。
这本就是个悖论的问题。生命是等价的,没有应该救谁,不应该救谁。也不是由其他人来定谁应该活,谁应该死。
所以医院有它严格的规定来制度这一切感性的选择,所以现实就是,富豪支付了医疗费然后被救活,农民因为无力承担医疗费然后死去……
王浦泽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看见公仪雪倚在门外一根折了的国寿红木上等着自己,显然剩下的问题已经被解决掉。沉默的扭过头往外走。
公仪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算宽广健硕的背影,心里依然涌出一股令人温暖的安全感,欣慰一笑,旋即迈着小碎步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