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孩童吃完了王惑,鼓胀的腹部却没有一点变化,仿佛依然没有吃饱一样继续张着嘴哭嚎着,随后鼻子抽动,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四肢着地窜向了一旁的张庭祖和马珂,张嘴欲咬。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空地上凭空飞出一个火球,带着长长的尾炎流星一般,正砸在贴地飞窜的黑色孩童身上。那孩童被这火球砸飞好远,发出呜呜的犬鸣声,全身燃起了蓝色的火苗,顷刻之间化作一道青烟,烧了个点滴不剩。那火球来的突然又飞的太快,长发女子和黑袍完全来不及出手阻拦,长发女子更是花容失色,低声呢喃道:“三昧真火!”
黑袍人比长发女子镇定的多,只是看着火球飞来的方向放声质问:“不知是哪路仙人出手,怎么敢擅自干预凡间之事,不怕天条惩戒吗!”
火球飞出的地方站立着一个头戴平顶冠,身穿八卦衣,脚踏朱履,背负宝剑,手持拂尘的长髯道人。无论是长发女子和黑袍还是冯易,都没有看到这长髯道人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似乎黑袍说话时还没有人,又似乎黑袍说话前那道人就站在那里。那长髯道人拿着拂尘在面前一挥,缓声答道:“贫道路经此地,见有饿鬼作祟,杀伤人命,这才出手除魔卫道,如何便触犯了天条?倒是你们二人,擅自蓄养饿鬼,可知罪孽深重?不怕永世不得超生吗?”
“人间之事自有人间之人事之,你既然能够御使三昧真火定然已经位列仙班,既已跳出三界外便不能再管人间之事,我是否蓄养饿鬼杀伤人命与你何干?”黑袍人似乎是吃定了这长髯道士不能对他动手,只是咬定了人间之事这四个字。长髯道士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不错,陵已位列仙班,确实是不能管这人间之事,不过你杀伤我正一门徒,我总不能视而不见。”
黑袍听到这里全身抖动了一下,似乎极为震惊:“你正一门徒?张陵!你是张道陵!”
长髯道人再摆拂尘,行了一个道礼,颔首道:“不错,正是贫道。”
黑袍突然放声大笑:“张道陵!你居然还有脸在我神鬼道弟子面前出现,当年你叛出鬼道教,卑躬屈膝事王权,拿同门的血祭你的天师之位,这些丑事你都忘了吗?今日我就要你亲眼看着你正一道的后人是怎么死的,他日我神鬼道必定灭尽你正一门徒!!红花!杀了他们三个!!!”红花正是那长发女子的名字,红花闻言,左手一挥祭起剪决剪向地上的张庭祖和马珂。
眼看着二人就要身首异处,五道黄光飞出挡住了红花的剪决,声如金铁交鸣,爆出一捧火花,正是排成了五边形悬浮在半空金光大放的大五帝钱。黑袍见状大惊,质问张道陵:“你居然敢出手?!”
张道陵呵呵一笑,并不答话,反倒从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不是他,是我。”
黑袍人和长发女子转身一看,说话之人竟是冯易。此时冯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右手随手一召,大五帝钱自行飞回,围绕着冯易不住地旋转。
“原来是你?我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还有点儿道行!”黑袍一边发问,一边从怀中抽出那一对短锏凝神戒备,一边心中思忖:“张道陵位列仙班,不能对凡人出手,不足为虑,面前这个警察可不受此限。”只是黑袍人识得大五帝钱的厉害,又见冯易不许手决便能随手御使大五帝钱,一时间摸不清冯易的深浅,不敢轻易动手罢了。此时的冯易双目微闭,面容古井不波,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目眦尽裂的样子,更是与这几日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同,也不答黑袍人的话,只是对着张道陵深施一礼,说道:“弟子赵升拜见师尊。”张道陵微笑点头。
听闻冯易自称赵升,黑袍人不可置信的说道:“地仙赵升?好好好!你正一道居然不顾天条,附身凡人干预凡间之事,今天我认栽了,你们等着天庭震怒降下雷罚吧!”说罢,取出一张黑符祭出,随着黑光一闪,黑袍人和红花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张道陵既未出手阻拦黑袍人和红花逃跑,也未出手救治依然生死不知的张庭祖、马珂和张佳,只是对着赵升问道:“赵升,你可想通了?”
赵升不答,先是俯身从张佳胸口抓出一团鬼面黑气随手捏碎,然后来到马珂和张庭祖身边,在张庭祖身上如法炮制,又出手在马珂胸口推拿了几下,见到三人呼吸平缓面色红润后才才长舒一口气,起身答道:“师尊,你我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张道陵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不是我把你唤醒,你这转世之人今天就命丧黄泉了,还谈什么赌局?大道无常,这就是给你的启示,你还不明白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既为刍狗,当然要向这不仁的天问上一问。一世问不出来,我就问两世,两世问不出来,我就问三世。师尊你不必多劝了,还请师尊遵守你我的赌局,不要再做这些无用之事了。”随着赵升的话,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瞬间黑云密布,天雷滚滚,似乎是老天被赵升这大逆不道的言语所冒犯,要降下雷霆惩戒。赵升却是斜眼看着滚滚的天雷,嘴角轻轻一撇,极是不屑。张道陵微微叹气,随手挥了挥,那滚滚天雷似乎就在这挥手间消失不见,天光大放,依然晴空万里。
“赵升,你既然背负着八字纯阳的命数,就逃不出这天命,有得必有所失,你越想守护的东西就越会失去,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只有求得大道,才是正途。你要到何时才能明白?”
“师尊,如果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不能守护,我要这纯阳真身和一身道行又有什么用处?……什么人!!”
赵升抬手一指,环绕在身边的大五帝钱急速飞出,排列成一个五边形,一道黄光闪过,如同一门大炮轰的一声击中不远处的树林,竟然将方圆五米范围内的树木炸了个粉身碎骨。一道黑影从爆炸中心冲出,身上袅袅黑气蒸腾飞散,只几个闪身就在树林中消失不见,正是刚刚离去不久的黑袍人。原来这黑袍人刚刚去而复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隐匿在旁边的树林中,伺机偷袭,不想竟听到了八字纯阳的秘密,惊诧之下发出了声响,这才被赵升发现。只是黑袍人虽然没有被赵升祭出的大五帝钱轰杀,却也并不好受,不仅身上的黑袍被炸了个七零八落,更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大滩猩红的血迹,想来受伤不轻。
其实黑袍人如果不遁走,完全有机会反杀过来,张道陵受制于天条不仅不能出手,连明知黑袍人在旁窥伺也不能出言提醒,赵升也仅仅是临时清醒,不能持久,又受制于胎中之谜一身道行百不存一,可惜黑袍人不明就里,见赵升随手一击就让自己重伤,哪里还敢停留,头也不回的找地方疗伤去了。可是张道陵在明知黑袍人在旁窥伺的情况下仍然说出八字纯阳的秘密,又不知安了什么心?
赵升发出雷霆一击后精神极是委顿,随时可能睡去,已然无力再质问张道陵道出八字纯阳的原因。张道陵见状说道:“赵升,既然你仍然如此的执迷不悟,你我的赌局就继续下去。这次的劫数也不是坏事,你的真气在转世冯易身上流转,想必可以打通他身上的窍门,如此一来倒是加快了你我的赌局。为师只盼你早日大彻大悟,得正大道。”赵升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勉力支撑想要张口,便双眼一闭软倒在地。张道陵转身随手在张庭祖身上一点,张庭祖闷哼一声悠悠转醒,看见面前站着一人,张庭祖一跃起身,拉开架势戒备着,问道:“你是谁?刚才是你偷袭?”
“偷袭你的人已经走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张道陵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物,亮给张庭祖观瞧。张庭祖醒来不见王惑踪影,其他几人也昏倒在地不知生死,哪里有功夫与面前这老道啰嗦,只是随着张道陵的动作,张庭祖竟然浑浑噩噩不由自主的向前几步,伸手接过张道陵手中的物件。
这是一卷斑驳的竹简,最外层写着三个隶书大字,曰《太玄经》。这竹简一入张庭祖手中,便化作点点金光,绕身一周飞入张庭祖背后灵台穴。张庭祖闭目不语,片刻后长舒一口气。这《太玄经》正是正一道失传多年的无上妙法,此时张庭祖如何不知面前道人的身份,连忙跪倒在张道陵面前,三跪九叩后说道:“正一道龙虎山第六十五代孙张庭祖拜谢祖天师厚赐!”
张道陵微笑道:“我得太上亲授此太玄经,现将此经传授与你,盼你勤加研习,不得懈怠,光复我正一门楣。”说罢又向一旁的冯易一指,续道:“此人与你有缘,更与我正一一脉有缘,此人天生八字纯阳,乃是四百年一见的修道奇才,你当时时耳提面命,切莫让他误入歧途,自毁前程。”
张庭祖闻言诧异道:“祖天师在上,弟子查过冯易的生辰八字,他不是八字纯阳啊!”
张道陵闻言微微一笑:“我说他是,他就是。你当谨记我命,今日之缘法不得传于六耳。”说罢不等张庭祖回答便一挥拂尘,消失不见。
张庭祖急忙问道:“还请祖天师授命第六十五代天师人选!”
天地之间传来张道陵模糊的声音:“正一一道在乎人心,不在乎天师之位,济生度化、引人向善方是我辈本分。”
“天师之位空悬,正一之道不存,人心不古,宵小横行,如何济生度化,如何引人向善?还请祖天师明示。祖天师!祖天师!”张庭祖还待再问,可是天地之悠悠,哪里又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