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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妈妈(1 / 1)

一个月后,首都,某疗养院。

徐大通早上起来,在楼下小树林中打了会儿拳,便来到餐厅吃早饭。吃饭时,徐大通随手翻阅着医生刚刚递给自己的书,封面上写着《心理创伤的治疗指南》,作者Dr.JohnBriere。冯易昏迷期间,张庭祖将师徒二人带到首都,安置在这个规格极高的疗养院内。冯易的伤势颇重,左侧顶骨粉碎性骨折,颅骨大面积线性骨折,并伴有颅内血肿和颈椎挫伤,好在碎成了四块的左顶骨并没有形成开放性骨折伤及大脑,总算性命无虞。当天手术足足做了十多个小时,不仅需要将线性骨折的部位打钢钉固定,更是将左顶骨切除,以处理颅内血肿。冯易是组长老者重点关注的人物,张庭祖自然要拉虎皮扯大旗,在冯易伤情稳定后,立即将冯易转移到这个疗养院,并将国内知名的几名颅损伤专家请来,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在张庭祖的坚持和大把钞票开路下,冯易不仅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使用目前最新技术的数字化成形钛网修补颅骨,更有国际知名的整容专家亲自操刀为冯易修补伤口。从外表上看,冯易除了面色苍白和略显消瘦外,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此时冯易已经醒来三天了。可是这三天中,冯易不仅不言不语水米不进,甚至也不休息,只是睁着茫然的双眼,毫无焦距,已经先后晕过去两次了,医生说这是脑震荡引起的后遗症,随着时间会慢慢消除。可是知道原委的徐大通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尽管张庭祖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心理干预专家参与治疗,他仍是托医生给自己找来了这本《心理创伤的治疗指南》,希望能有些用处。

饭后,徐大通如同前几天一样,来到冯易的病房,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看着楞楞的冯易,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徒弟虽然大难不死,可是原本就昏迷了近一个月,醒来后还不吃不喝,一直依靠输液和胃管中注入的流食维持生命,现如今已经瘦的脱了相了。这三天来徐大通整天待在冯易身边,絮絮叨叨没话找话,到现在已经说无可说,可是冯易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张庭祖向徐大通递了个眼神,徐大通起身随他来到门外。

“真人,组长来了,正在楼上等您。”

“老戴头来了?不见!”

“真人……”

“说了不见!你回去吧!”

徐大通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到冯易的病房内坐下。

一盏茶的功夫,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徐大通一看张庭祖那张脸就不耐烦的想要发作,转头看了看冯易,起身出门,轻轻将门带上,这才老大不高兴的说道:“我说你这孩子,我都说了不见你怎么又回来了?这回想干啥?”

“老徐头,聊聊?”

徐大通回身,见身后站着一个老者,弯腰驼背,拄着个拐棍,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齐的背在脑后,正眯缝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徐大通低声骂了两句,说了声“来吧”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个老人分宾主落座,张庭祖侍立在戴姓老者身后。徐大通不耐烦的说道:“啥事儿?”

戴姓老者不答,双手搭在拐棍上,只是笑眯眯的打量房间里的布置,说道:“条件不错啊!”

徐大通不答。

“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不给弄点儿茶喝?”

徐大通依然不答。

“没有茶,总有水吧?”

“你特娘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叨叨的烦不烦?”徐大通终于忍不住了。

戴姓老者不以为忤,笑呵呵的对张庭祖说道:“小张,主人不给茶喝,咱们自己弄点儿吧?”张庭祖点头,又向徐大通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看着徐大通即将爆发的样子,戴姓老者终于缓缓说道:“老徐头,快九十岁的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一百九十岁我也是这么大脾气!你咬我啊!”

“你知道的,当年的事……我没得选。”

“你还好意思提当年?你别以为我受了伤就不敢揍你!”

“好,不提了,不提了。我今天来一是想看看你,二呢,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赶紧放!放完了滚!”

“我想请你出山,来帮我。”

“做梦!”徐大通一声断喝,“砰”的一声把面前的茶几拍得山响。

戴姓老者对徐大通的反应毫不奇怪,继续平平淡淡的说道:“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你今天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不会帮你的!”

“我找到卞氏玉珏的下落了。”

“没用,姓戴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找到……等会儿,你说什么?卞氏玉珏?!”

“不错,卞氏玉珏,冯易没有告诉你吗?”

“卞氏玉珏和冯易有什么关系?”

原来戴姓老者和徐大通也一直在寻找卞氏玉珏,王惑更是因为卞氏玉珏身死。冯易当初只是向徐大通简单说了王惑的死以及报仇的想法,根本不知道卞氏玉珏是何物,更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便没有过多提到这当中的细节。只是这卞氏玉珏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连徐大通这等人物都对之念念不忘?

戴姓老者详细的向徐大通说了一遍王惑与卞氏玉珏的事情,然后续道:“……就是这样,我们在这次的案件中发现了卞氏玉珏的线索。这两个多月以来,我派人多方查找,直到最近才发现卞氏玉珏很可能被一个自称神鬼道的宗派得到。我想你一定不会放过寻找卞氏玉珏的机会,所以我就来了。”

徐大通虽然对戴姓老者老大不待见,但是二人相识多年,其中的恩恩怨怨十分的复杂,徐大通心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不耐与厌烦。此时又听见了卞氏玉珏的消息,徐大通更是神色激动,喃喃自语:“卞氏玉珏……几十年了啊……卞氏玉珏在哪里!”

“你先别急,这次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不能再让旧事重演了。”

徐大通听到戴姓老者的第一句话时猛地就站了起来,待戴姓老者把话说完,徐大通又泄了气,颓废的坐下,低声说道:“好,我听你的。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到不急,你先安心把伤养好。”

张庭祖一直在门外不远处等待,见到徐大通出来,这才走上前来向徐大通施礼。徐大通问道:“我看你跟我徒弟关系不错,我就托个大,叫你小张吧。小张,冯易醒了的事,你跟他那个小女朋友说了吗?”

“还没有,原本想说的,但是以冯易现在的状况,我觉得还是暂时瞒着得好。”张庭祖躬身应道。

“那我就放心了。你进去吧,我去看看我徒弟。”

“晚辈恭送真人。”

徐大通离开后,张庭祖打开房门进屋。戴姓老者依然坐在徐大通房间内,默默无言,见到张庭祖进门,这才说道:“他走了?”

“去看冯易了。组长,事情谈妥了吗?”

“有了卞氏玉珏的下落,怎么可能谈不妥?如今第二步计划也已经完成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冯易的状态……这方面我不懂,你还得多想想办法。”

“是。”

徐大通心中凌乱不已,信步来到冯易病房外,拍了拍脸收拾心情,这才推门入内。

“徒弟,你该醒醒了。你不是还要报仇吗?咱们得起来打坐了,不然哪来的本事报仇?”见冯易一如昨日的没有反应,徐大通叹气,坐在沙发上继续自说自话,只是双眼迷茫,也不知是说给冯易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刚才老戴头来找我,说有卞氏玉珏的下落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卞氏玉珏是什么吧?那可是个好东西,你那王大哥就是在找它。……唉,说远了。罗易啊,你这样子下去不行啊!你……”徐大通欲言又止,继续说下去不免又老生常谈。这几日尽捡些有的没的和冯易说话,丝毫不敢提及冯易母亲的事情,生怕再将这徒弟刺激得寻死觅活。只是此时徐大通骤得卞氏玉珏的下落,被勾起了心中陈年旧伤,情绪本就激动,见了冯易的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憋屈的老道咬了咬牙,回想起书上似乎写过什么转移注意力之类的刺激疗法,脑袋一热便脱口而出:“你小子到底怎么个意思?就打算这么半死不活的过完下半辈子了?我告诉你,你娘要是看见你现在这个德行,非得大耳刮子抽死你不可!”

冯易眼珠微动,似乎有了焦距,徐大通一看有戏,继续破口大骂道:“八字纯阳怎么了?克母早夭怎么了?你这不是还没死吗?现在在这装什么死?我告诉你,你娘就是被你克死了,这都是因为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起来,一头撞死在这,这么不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徐大通心中有些不忍。再看冯易,双眼慢慢开始转动,身体也开始不住地扭动,嘴里更是开始发出“嗬嗬”的声音。徐大通咬咬牙,一鼓作气,续道:“你娘被车撞死了!为了救你个没出息的被车撞死了!你的命就是她给的,现在你是想拿你娘用命换来的命作死是吗?来来来,你起来,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让你从楼上跳下去!看看到了地底下,你娘能不能再打死你一回!”说着,徐大通便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户。

风灌了进来,吹得窗帘呼呼乱想,窗外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冯易在床上挣扎得更厉害了,满面通红,双眼布满了血丝,目眦尽裂。徐大通觉得火烧的还不够旺,索性双手抓着冯易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冲着他的脸继续吼道:“你娘的死不怪你!这是命!是你的劫数!是天注定!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给你指一条明路!找卞氏玉珏!找到卞氏玉珏就有机会让你娘活过来!你听见了吗?”

此时的冯易意识昏沉,虽然睁大了眼睛但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瑟缩在一个小黑屋的角落里,没有光,无论多么努力的睁大双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声音,无论如何的大口呼吸都安静得如同窒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害怕,只有紧紧贴着背后粗糙的墙壁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才能有些微的安全感。终于,冯易仿佛听见了什么远远的,听不清楚,似乎在呼喊,又似乎在低诉。抬起头侧耳倾听,仍然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时有时无。冯易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迈着步,顺着声音的来源不断寻找,小黑屋似乎消失不见了,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冰冷粗糙的墙壁也消失不见了,深深的恐惧攫取了冯易的心,不知道前方是一马平川还是悬崖峭壁,想要回头却分不清方向,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这时那声音又时断时续的响起,冯易小心的一步一蹭地向前走着,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冯易凝神静听。忽然间,从黑暗中飞出两盏灯光,伴随着轰鸣声直射着冯易的双眼,不知所措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用手遮着灯光试图分辨。就在冯易觉得马上要看清那灯光背后的东西时,有人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冯易一个趔趄抢了几步便摔倒在地,蹭破了手掌,摔疼了膝盖。委屈的冯易擎着手放声大哭,可是妈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来到自己的身边,温柔的将自己抱起。冯易忍不住的四下寻找,看到妈妈一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长长的头发散落着,沾满了灰尘。冯易踉踉跄跄的来到妈妈身边,扯着妈妈的衣服小声的问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可是妈妈不动,没有抚摸自己的头发,没有亲吻自己的脸颊,只是冰冷的,冰冷的趴在那里。

“妈妈,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妈妈,你怎么了?你是病了吗?”

“妈妈,你怎么不理我?我这几天可乖了,我没有不听话。”

“妈妈……”

“妈妈……”

你妈妈死了。

冯易悚然而惊!如同大梦方醒,这才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他坐在一具冰冷的尸体旁边奶声奶气的说着话,那熟悉的长发,熟悉的衣服,如同一把冰冷冰冷的尖刀,慢慢的,慢慢的,刺穿了自己的心。

“你害死了你妈妈!!”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嘶吼。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啊?”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嬉笑。

“对啊,为什么呢?活着这么痛苦,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是你的命,这是天注定。”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命是什么?天是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如你我同去,问上一问,如何?”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耳边相邀。

“去哪里问?”

恍惚间,面前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正微笑着向冯易张开了双手。冯易疲惫的靠了上去,怀抱里有一种让他放松的味道,如此的温暖。

“妈妈,我好想你……”

呢喃着睡去的冯易,似乎看到妈妈的胸前坠着一个小小的玉珏。

……

随着徐大通的喝骂,冯易全身颤抖着,似乎眼前看见了些什么,时而迷茫惧怕,时而惊恐万分,时而悲怆流泪,时而怒目圆睁,口中不断的“呼呼”“嗬嗬”地发出怪声,似乎想要说话,轻轻的挣扎。徐大通见冯易终于有了反应,不敢再作刺激,只是站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冯易,心中疼痛不已。

冯易挣扎着,挣扎着,忽然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睁着的双眼里汩汩流出,嘴里低声呢喃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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