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选择进宫的时候上官雪琼已经有些孤注一掷,她这一次不是去找杨益,而是去找太皇太后,她希望自己同自己打的这个赌可以赢,她也在赌即便太皇太后不参与国事,她说的话在杨益那里还是有些份量的。
虽然这次上官雪琼没打任何招呼就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但大家也都知道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所以也无人阻拦,不过在看到上官雪琼满脸委屈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已经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了。
“是雪琼啊,来,快到我身边来。”一脸慈爱的对着上官雪琼招了招手,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已经给她空出了个位置。
笑着走过去拉住了太皇太后的手,上官雪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朝着太皇太后靠的近了些,似乎是看出她有些心神不宁,太皇太后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如此温柔的动作让上官雪琼不由想到了小时候,想起了一直宠着自己的爷爷,心中更是有些难过,只是摇了摇头却默不作声。
其实在上官雪琼的印象里太皇太后始终是个很温柔的长辈,在自己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她,而她呢也很喜欢自己,小的时候还可以肆无忌惮,时不时的就跑进宫去找太皇太后,好吃的、好玩的,上官雪琼也都是试了个遍,而太皇太后也是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惜,也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直到后来上官雪琼渐渐长大了,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他的父亲也告诉她不可以如此没有规矩,他们与皇家的人尊卑有别,言行举止不可有逾越,从那之后上官雪琼和太皇太后便见得少了,她也再没有同太皇太后说过什么知心话,提过任何小小的要求。
“孩子,其实昨日之事我已经听到了些许,虽然国事我不便插手也不便多言,可我也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那位秦阆首领既然是一心是为发难,那无论我们回应什么、如何回应,都阻止不了这一战,所以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在意,而这次他们把矛头指向你,你置身事外不去参与这次的战局倒也是件好事,免得落人话柄。”虽然昨日太皇太后不在朝堂之上,可在有人对她大致提及了几句之后她也早已心中有数,所以便柔声安慰了上官雪琼几句,让她放宽心。
“其实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无论怎么做我们都会落入那个译诺的陷阱之中的。”这些道理上官雪琼又怎么会不懂,她也不是一个固执己见听不进劝告的人,她不过是比任何人想到的都多罢了,“我们都知道那译诺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这次既然已经打算好要以我为诱饵,又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我们的这些顾虑,他走的这一步也实在是妙,拆散了我和宇文煜这一对多年的好搭档。”既然明知自己不是两个人的敌手,那就用计谋去将二人拆开,然后一个一个对付,上官雪琼还真是不得不夸一句,好手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真没想到这个以狠辣闻名的秦阆首领倒还真有些头脑,还真是不容小觑。”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太皇太后不得不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无论是译诺设计好的每一步还是上官雪琼的这些分析,都让人觉得行军打仗还真不是单凭着一股莽劲就可行的。
“所以,这一次您能不能帮帮我,替我在圣上面前说说好话,让我领兵去助宇文煜一臂之力,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惹出什么乱子的。”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做出要起誓的模样,上官雪琼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望着太皇太后的眼里亮晶晶的。
“你这丫头,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轻轻刮了一下上官雪琼的鼻子,太皇太后的语气里依然满是宠溺,“我啊,可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我。”
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臂,上官雪琼朝着她甜甜一笑,“那是因为您是最明事理的人了,雪琼最喜欢您了。”
“丫头,皇奶奶想问你一件事。”细细瞧着眼前的上官雪琼,太皇太后可真是越看越喜欢,“你知道杨益那孩子一直是对你存了别的心思的吧?”
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及这个话题,上官雪琼在微微愣了愣之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也是,你这么聪颖,又怎么会看不出呢。”轻轻笑了一下,太皇太后微微垂眸,看起来像是有些感慨。
也不知她想说些什么,上官雪琼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自己先保持沉默,等着太皇太后先开口。
“孩子你别担心,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即便我知道那孩子的心思我也舍不得你把大好年华浪费在这深宫之中,你啊就该一直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对于她的这番话很意外,上官雪琼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替上官雪琼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太皇太后再一次温柔的开了口,“雪琼啊,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次见你就那么喜欢你吗?”
微微瞪大了眼睛,上官雪琼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逗得太皇太后又忍不住发笑。
“就是因为你那无拘无束的模样,让我觉得你的出现打破了这深宫中的死气沉沉,你的笑容、你说起话来的样子都很是鲜活,这些我在这深宫里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了,它们很珍贵。”说着说着,太皇太后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向往,“这么珍贵的好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深锁在这宫墙里,郁郁而终呢。”
在宫里这么久,太皇太后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倒一点也不比朝堂之上少,对于这些,她也确实是乏了,不想再去看了,而只有上官雪琼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她身在上官家,也许是因为她生来就不受约束,可无论怎样都好,她,与旁人都不相同。
“您对我太好了,好的我都越来越贪心了,虽然我真的很想常常守着您、陪着您,可无奈身负要职,家国天下比起一些儿女情长,更是不可辜负。”上官雪琼的抱负太皇太后一直都知道,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是欣赏她。
“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公子,我来猜猜,莫不是宇文小侯爷?”忽然调侃起了上官雪琼,见她嗔怪的瞧了自己一眼之后太皇太后竟爽朗的笑出声来。
有些快乐还真的是只有上官雪琼可以带给自己,从今天往前细数,太皇太后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如此开怀过了。
“你若是相中了宇文小侯爷倒也不错,毕竟你二人相熟,他的心性人品自是不用多说,而且啊我还看的出来,他对你可真的是上心,如今这样的人甚是难得,你得抓紧。”语重心长的对着上官雪琼交待了一番,太皇太后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您放心,如果是我的那谁也拿不走,如果不是,那我也不稀罕。”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这句话,其实都无需旁人多言,上官雪琼早就在心里认定了宇文煜这个人。
“好啊,还真是有将军的气魄,这番豪言壮志可当真该说给那个什么秦阆的首领听听,我的雪琼我连我孙儿都舍不得给,他一个外疆的小小首领又有什么资格打你的主意。”说这番话的时候太皇太后可真是颇有气势,上官雪琼甚至都要觉得她能同译诺去拼命。
“这么说来您是同意帮我去劝劝圣上,让他改变主意了?”很是懂得见机行事,上官雪琼自然也不会忘记她此行的目的。
见她三句话都不离要出兵之事,太皇太后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就这么担心你的那位宇文小侯爷,片刻都留不得是不是?”
被戳中了心思,上官雪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把身边的太皇太后拥的更紧了,“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可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您,雪琼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您就答应我吧。”
见她嘟着嘴朝自己撒娇的样子,太皇太后就更加心软了,无可奈何的就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你偏就讨人喜欢呢。”
其实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她身边的宫人们也很是喜欢上官雪琼来的,只要是她来了,哪怕就是随意和太皇太后闲谈几句,那一整日太皇太后的心情都会极好,连胃口好像都会好很多,人也更加精神,所以他们都说对于太皇太后而言,上官雪琼简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刚刚听您身边的宫人们说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是不是,怎么一点也不乖了,嗯?”语气温柔的“责备”了太皇太后几句,上官雪琼完全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好,那我今天多吃一点好不好,如果雪琼能陪着我一起,那就更好了。”忽然拉住上官雪琼的手不放,太皇太后还真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她撒起娇来。
“好,我陪您。”对着太皇太后身边那位宫人使了个眼色,上官雪琼示意她自己要陪太皇太后一起用膳,让她快些命人去准备。
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太皇太后,上官雪琼忽然有了诸多感慨。
其实谁不想一直做个纯善又无忧无虑的孩子呢,什么都不用烦恼,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变迁的太皇太后,即便是身份那么尊贵的人,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最终归于平淡的简单生活而已。
只可惜身在这高墙之中,这些简单的幸福,怕是这辈子都很难体会到。
这恐怕也是她格外珍惜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几乎一天的时间都陪着太皇太后,等到上官雪琼出了宫门之后连天都已经黑了,抬头看了看宫门外的这片天空,上官雪琼想着怕是过不了几日宇文煜和步袭军就能到达烟沙城了吧,她还真是希望自己可以快些去同他汇合,她也想去他身边,和他看同一片天空。
等到上官雪琼回了府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看到茗青给自己的眼神示警时,上官雪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就听到了忽然传来的父亲略带严厉的责问,“你今日去了何处?”
这忽然的一句话让茗青不由微微一颤,赶紧默默走到上官雪琼身边站好,垂着头似乎是在和她一起听训。
“父亲,我……”“你怎么敢去叨扰太皇太后,我同你说的话都被你抛诸脑后了是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虽然只是沉下了声,可是上官铎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能感觉到他是在压抑着怒气,茗青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能让宇文煜孤身犯险。”暗暗下定了决心,上官雪琼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便父亲生气了她也要据理力争到底。
“就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吗?你最近有些太放肆了,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回房间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直接下了死命令,上官铎的话一出口,向来都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父亲,我现在不能待在这里,我还要带着戎奇军去烟沙城,还要……”“你觉得你自己现在的状态适合领兵吗?给我回房去好好想想你自己错在哪里。”根本不容上官雪琼争辩,上官铎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只抬手朝着上官雪琼房间的方向指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坚决,上官雪琼也不愿同他产生矛盾,便不再多言,但她心里也已经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只要是杨益的圣旨到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乖乖待着的。
“明天我会让戎奇军的几支军队轮流来看守,你休想随意出去。”上官铎又怎么会不清楚小小的一道门怎么可能关的住自己的这个女儿,所以他自然是做好了安排。
“父亲,你……”没想到这一次父亲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上官雪琼刚开口却又被他抬手打断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无需多言。”
一偏过头,上官铎就看到了乖乖站在原地的茗青,对着她丢下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许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