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战车一辆接一辆地被撞飞,战车兵们扎的扎脚地飞到空中,再重重地落下地来,但他们却成功地将战马的速度延缓了下来,身后的步兵们在屯长们尖厉的口哨声中,一排排整齐地挺进。
“刺!”唰地一声,一排排长枪整齐的划一刺了过来。
“第二排,刺!”又是一排。“第三排,刺!”
枪林似乎永不止尽,一排接着一排,此时黄盖的三个方阵已聚集到了一起,汇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每一排之间约有一步距离,前排挺枪刺完,收枪的瞬间,后一排已是插上,连刺十数枪后,更后面的枪兵便在什长的调配,屯长的口哨声中,快奔向前,替换下已手臂酸软的前排士兵。
达耶台吉感觉到自己陷进了无穷的枪林之中,对方的阵形向前推进了这么久,居然仍是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给他丝毫的空间可寻。他和他的士兵们疲于应付那波浪般涌来的矛尖。
他的队形完全给打散了,有的士兵陷入枪林之后,只是转眼间,便被几支枪同时刺中抛将出来,更多的却是十数骑,数十骑被枪林逼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连转身都困难,更遑论提起速来了。
“杀出去,杀出去!”他挥刀砍断刺过来的几根长矛,大声喊道。
仅仅半个时辰,一千白族精锐便在黄盖的枪林之下溃散,周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到几百骑白部士兵突围而出,周澈转身对身边韩当说,“给胜利下令,轮到他出场了。”
看到令旗的俞实拉着脸,抽出环首刀,没好气地道:“兄弟们,打落水狗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副阳要塞下,达耶鲁鹿已经打出了真火,手里精锐的白部铁骑大都已被他当作了步卒使用,沿着云梯蚁附而上,城上城下,箭如飞蝗,看到己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城头摔下,阿其诺心疼不已,但他不能出声,因为现在士兵已登上了城头,与城上开始了肉搏战,只差最后一击了。
阿其诺轻叩战马,走到达耶鲁鹿身边,“左校王,某请命出战!”
达耶鲁鹿点头,阿其诺是员难得的猛将,有他率队登城,当可打开一个桥头堡。
城上,吕布装如疯虎,头盔已不知去了哪里,双手挺着已砍出缺口的环首刀,四处游走,看到哪里出了危险便扑上去,他的亲卫已只剩下十多人,紧紧地簇拥在他周围。
“勇士们,我们…”阿其诺正准备带着自己的部下给副阳要塞最后一击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发直地看着不远处,达耶台吉狼狈而来,出去时带着的一千铁骑此时能跟在他身后的,不过数十骑人马,而他身后,滚滚烟尘中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台吉!”达耶鲁鹿失声惊叫。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城上是狂喜,吕布披头散发,仰天狂笑:“弟兄们,援兵到了,援兵到了,杀敌,杀敌啊!”已经精疲力竭地士兵们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个个猛虎下山般地扑向面前的敌人。
城下各部头人大惊失色,眼见达耶台吉率白部精锐而出,尽然全军覆灭而回,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援军,才能将他打得如此之惨,远处如雷的马蹄声,喊杀声愈来愈近,尚在城下游斗骑射的多罗部率先打马飞逃,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部落都是聚起本部人马,惶惶然开始脱离战场。
部落联军刚刚登上城头,便遭此打击,眼见后援无人,登上城头的联军军心立时,云梯上的慌忙向下滑落,有的等不及便纵身跳下,反正城下垫着厚厚的尸体,摔伤有可能,摔死绝不会。只是苦了已登上城头的一批精锐,向前不得,向后不能,被鼓起余勇的五原营士兵和城内百姓一一格杀在城头。
俞实窝了一肚子的火追杀达耶台吉而来,一路上杀得达耶台吉魂飞魄散,追到城下时,正值城下部落联军一片混乱,有的还想上前,有的却已转身向后,整个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由心中大喜,心想正是趁人病要,要人命,立即命令全军攻击。
此时的白部精锐尚在城下攻城来不及转回,而部落联军军心全无,俞实这一千五百多虎狼之师立时便如一柄锋利的小刀切进豆腐一般,深深地扎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凿穿了敌阵,冲出敌阵后,一个飘亮的侧击,又从另一头扎了进来。
此时达耶鲁鹿已完全失去了对联军的控制,刚刚撤回来的白部精锐跨上战马,还没来得及形成队形,俞实已是率队又冲了回来,一阵砍瓜切菜之后,将联军杀得七零八落。
达耶鲁鹿失魂落魄,从天堂到地狱真是只有一步之遥,刚刚还意气风发,胜利已几乎攥到手中,但转瞬过后,便两手空空,还被殴得一身是伤。
“杀敌,杀敌!”他下意识地喊道。
阿其诺一看不好,左校王有些疯迷了,当机立断,对达耶台吉说:“你马上率人保护左校王后撤,我来断后。”
此时的白部精锐,也只有他手下数百儿郎还没有散。
俞实第三次冲杀时候,终于碰上了对手,阿其诺率领数百骑迎头与他撞了上来,数千骑绞到了一起,不管你是谁,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你便会从你的对手身边一掠而过,根本没时间去看看你的战果,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你没有被砍死,那么恭喜你,马上准备砍第二刀吧,如果你挨了砍,抑或是被撞下马来,那么只能为你默哀了。
阿其诺的奋勇反击为部落联军争取到了时间,达耶台吉护着他父亲,慌慌然地撒开四蹄狂奔,而高高竖起的左校王旗帜,如同黑夜里的一盏灯,指引着四散奔逃的各部向那面旗下汇合。
眼见达耶鲁鹿已脱离险境,阿其诺那里还有战意,眼前的骑兵足足是他的数倍,而且正是战意高昂之时,“杀出去,跟我杀出去!”他大喊着,一马当先,强行向外冲击。
阿其诺的个人武勇着实没话说,以他为箭头的白部骑兵一个反冲,居然就从俞实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缝隙,一溜烟地去了,只不过出战时的数百骑也就只有几十人逃出了生天。
远处,鼓声隆隆,黄盖的步卒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屯长们尖厉的哨声着,一二一地出现在副阳要塞上众人的视野中,周澈的周字旗和度辽营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上,吕布一屁股坐在血地上,身体靠着城墙,全身筋酸骨软,再也没有了丝毫力气,而其它人比他更是不如,很多人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一天的血战,他们没有一刻的休息,此时大敌已去,副阳安全了,那股血勇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胜利了,我们坚持住了,吕布心里泛起一股苦涩,更是五原营却没有了。城楼上,白发苍苍的冯简满意地笑了,而后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垂下了那颗血迹斑斑的头颅。
要塞里残存的数百士兵被集合了起来,伤轻的扶着伤重的,再加上那些一齐上阵杀敌的百姓,整个抚远要塞里也不到两千人众。
要塞大门用了半个时辰方才打开,吕布之前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要塞大门堵死,此时要打开却也大费周章。
周澈已到了要塞下,当看到大门打开,一队队的五原营士兵列出而出,以及尾随着他们出城的要塞百姓,即便是久经阵仗,他也被震撼了。
几乎就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没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还提着长矛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他们,守住了副阳要塞么?
周澈忽地对吕布非常佩服,这个人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将军,但绝对是一个忠勇之士,以前的自己小看他了,因为后世演义,自己还非常厌恶,但看看今天血糊糊站在自己面的吕布,他突然有些明白,活在这个世上,真得是很不容易啊!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底线不可逾越。
“五原营都尉吕布率全营三千士兵及要塞百姓感谢周将军来援!”吕布抱拳深深一揖。
周澈一跃下马,他身后的将领们都是跳下马来,他没有上前去扶起吕布,而是高高地举起手,大声道:“度辽营听令,全军伏旗,息兵,向五原营及要塞所有的勇士们致礼!”
传令兵们跃上战马,一路奔跑一路高声传达着周澈的命令,随着传令官的命令,度辽营所有的旗帜都放平执在手中,士兵们手中的刀枪也统统向下,骑兵们拔出长刀,高高举起,然后统一向下。
这是大汉军中最高礼节。
吕布热泪盈眶,所有残存的五原营战士热泪盈眶。
五原营不是被打残了,而是几乎被打没了,一个三千多人的整编营,到现在不足千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完好无损的屈指可数,在得到周澈和吕布的联名上报军情后,并州虽然放下了提着的心,也将整兵出援这事放了下来,但五原营不得不重新整编了。副阳暂时由度辽营驻防。
“这次回到太原后,只怕这五原营的都尉就要换人了!”吕布闷闷不乐地道,“我真应该听文远的话,那副阳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周澈拍拍吕布的肩膀,安慰道:“奉先不必自责,如果换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出兵的。”
吕布苦笑道:“想不到周度辽也会如此宽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