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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112.111.110.109.108.1(1 / 1)

来传旨的人,自然是谢容英的亲近之人。

是看着谢容英长大的许公公。

而许公公既是看着谢容英长大的,谢容英幼时与东宫相交,自然也算是看着谢远长大的,因此就算在谢远面前,许公公倒也能摆出一些姿态来,是以,才会这样大剌剌的对着谢远的长子露出了身为宦官不该有的“慈爱”之色。

然而谢远从前给许公公面子,不过是他根基不深,又从未想过谋逆一事,可是现在……谢远淡淡地扫了一旁以半个长辈模样“慈爱”的看着谢逸的许公公一眼,就只做没有看到他,而是一掀衣摆,半蹲了下来,朝小小的谢逸招了招手。

谢逸立刻就欢欢喜喜的奔到了谢远的怀里,“咯咯”笑了几声,就忍不住高兴的叫着“阿爹”,说着童言稚语。

谢逸年纪虽小,但一直被谢念和谢寒尽照顾的很好。一年前,谢念不巧再次有孕,谢寒尽毕竟还有夫家人和善堂医馆等事务,无法日日去照看谢逸,谢秋然闻得此事,就写信道自己也培养起了自己的亲信,让谢远将一直照顾他的玉壶收回。

谢远又写信仔细询问了玉壶后,知晓谢秋然身边确实是有了亲信之人,毕竟,当年自谢秋然作为质子进长安,谢远就送了些人让谢秋然自己挑选,谢秋然彼时就挑选了三十个比他自己大上二三岁或是小上一二岁的孩子跟着他,现下谢秋然已经过了十岁,那些孩子里面年纪大的,也有十三四岁,确实是能做些事了。

只是孩子毕竟还是孩子,谢秋然身边并没有年长的处事经验丰富的人——江氏身边是真没有这样的人仆从,就算有,想到江氏自己的柔弱的性子,谢远和谢秋然放人在江氏身边护着江氏都来不及,也不能将人调到谢秋然身边;敬王那里倒是有,可惜敬王从来不曾看重谢秋然,因此从没有派年纪合适的类似管家和未来长史的人给谢秋然,谢秋然身边也就只有玉壶一个可以帮谢秋然打理诸事的人。

玉壶是自幼和谢远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谢远也不可能将和自己情分格外不同的玉壶安插在谢秋然身边一辈子,如此只怕会离间了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因此玉壶谢远是肯定要要回来的。

只是如此的话,谢秋然身边只有两个玉壶自去了谢秋然身边就培养着的两个才十三岁和十四岁的亲随在,谢远当然是不放心的。

但是谢秋然已经过了十岁,也算是半个大孩子了,谢远也的确不该将对他来说如此重要和忠心的玉壶留在谢秋然身边。因此谢远便和也跟了他几年的桑叶招了来,让桑叶去把玉壶替换回来,且与谢秋然说明,待谢秋然十五岁时,桑叶还是要回来谢远身边侍奉的。

桑叶虽不比玉壶得谢远的心,但也是谢远亲信之人,为人也算能干。且谢远知晓桑叶比起玉壶有一样好处,就是更“听话”,不善事事拿主意,因此这样的人,放在已经渐渐长大的谢秋然身边辅佐谢秋然,显然更加合适。

谢远也就将桑叶以及四十名已经练成了的二三十余岁正值壮年的亲随派了过去,要这四十人平日里需要有十人护佑谢秋然身边,其余三十人便正常训练就好。

至于他会将这四十人派过去……一是想让这四十人帮着调.教谢秋然身边的亲随,二是平日里护卫着谢秋然,三来,也不过是担忧敬王当真对谢秋然和江氏动手,拿他们威胁他,谢远才会借这个机会,将人送过去。

当然,谢远送过去的,除了他们,还有他亲自为谢秋然请的两位学识渊博的老师,一位善诗书,一位善书画古琴,俱是心思通透不古板的圆滑君子,不会将谢秋然教成书呆子,却也不会教谢秋然教坏。

一直在江氏身边小心侍奉的潋姨娘的两个女儿的老师和贴身侍奉之人,也是谢远请谢念亲自挑选,将人送过去的。

如此一番布置,谢远才让玉壶回来。因谢逸乃是谢远长子,虽是庶子,但因谢容英之前对谢远的算计,谢远的长子无论嫡庶,自出生便被册封瑞亲王,因此谢远就直接让玉壶做了谢逸的长史,虽未给谢逸直接开府,但却也给了玉壶真正的身份,玉壶自然感激不已,认真侍奉谢逸,不敢专权。

而谢逸会来边境,也是玉壶提议的——因为小小的谢逸太想阿爹,虽然两位姑母也时常来看他,但那也是姑母,不是阿爹,因此谢逸就问玉壶是不是他多背些书,每日多跑上几圈,就能见到阿爹……

玉壶看着和小时候的谢远颇有三四分像的谢逸,心里当然是格外的柔.软,虽然觉得谢逸没有主公的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有些可惜,但小小的谢逸也格外聪明,一笑起来,那只小小的酒窝和主公更像,玉壶就大着胆子,写信给谢远,望谢远在战事不多时,能将大郎接过去。

谢远自然知晓小小的谢逸的可怜的。

毕竟,他这个做阿爹的不在府中,虽有姑母几乎日日都去府中瞧他,但是,爹不在,周遭的人又会时时告诉谢逸爹娘父母的真正含义,因此谢逸虽小,却知晓那个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从未见过的那个“秦姨娘”是生下他的人,但却不是他的“母亲”,只是阿爹的一个妾室而已。将来即使见面,他也只需叫那个女人一声“阿姨”而已,连行礼都是那个女人该给他行礼才是。

他如今并没有娘,只有阿爹一个真正亲近的至亲。

而他仅仅是阿爹的一个庶子而已。

小小的孩童脑袋里能装下的东西着实不算多,但是谢逸却知道,他是阿爹的儿子,却也只是阿爹的庶子而已。

他要乖,要听话,要努力长大不能给阿爹添乱,因此很多时候,他敢在谢念和谢寒尽身边小小的撒娇,却不怎么敢在谢远身边撒娇,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欢喜又有些怯懦的瞧着自己的这位阿爹。

好在玉壶的信管用,谢远很快就将谢逸接到了边境。

虽说边境里,他们住的都是帐篷,平日见到的也都是各种军汉,但谢逸能日日见到谢远,谢远虽不能时时与他说话,但每每说话,都又和煦又温暖还带着几分纵容,谢逸也终于被养得有几分脾气,跟在谢远身边也敢撒娇让谢远陪他玩耍了。

周遭人都道昭宁王宠爱孩子,又道大郎不但容貌和聪明劲像昭宁王,就连脾气胆量也像昭宁王,果然不愧是昭宁王长子。

虽说是奉承的话,但谢远仔细瞧谢逸,就觉谢逸当真在容貌上和他有几分相似。谢含英脸上没有酒窝,反倒清婉颊上有个酒窝。众人不曾见过昭宁王府中的“秦姨娘”,就算是见了,也会说谢逸是像谢远,而不是像秦姨娘。

这倒是稀奇。

谢远伸出手指,戳了戳谢逸被养的肉呼呼的小脸蛋。

谢逸立刻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只一双手巴着谢远的脖子不肯放。

谢远便也将谢逸抱着站了起来,看向许公公。

许公公清咳了一声,这才走了过来,笑道:“瑞王殿下瞧着好生康健,想来昭宁王定是将瑞王教养的很好。真真是好福气。”许公公眼中的艳羡丝毫不像作假。

谢远越发警惕,看了他一眼,不语。

许公公这才拿出了圣旨,想要暗示这位昭宁王快些摆香案接圣旨。

谢远却直接一摆手:“边境苦寒,许公公何必拘礼?不若就这般宣旨。”

许公公还要说话,谢远就道:“当然,若是许公公觉得不妥,那便等上十天半个月,待本王让人从琼州送来接旨的香案和诸多东西,再宣旨好了。”

许公公嘴角一抽,立时就不敢多言,直接宣了旨。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昭宁王站在一旁,没有行礼,而小小的瑞王谢逸则是被仆从抱在怀里,仆从代瑞王行了礼。

许公公是知晓圣人对昭宁王的不满的,见状只恨不能为圣人出气,可惜这道旨意却是需要昭宁王遵守才行,因此只能咬牙念了圣旨。

“……昭宁王与朕皆是太后亲子。然朕膝下空虚,不曾有皇子能送与太后身边尽孝,朕甚哀戚。幸而昭宁王膝下有瑞王,朕闻瑞王聪慧孝顺,故而有此旨意,令瑞王入宫,在太后膝下尽孝。朕深知昭宁王之孝心与朕一般无二,定然能舍下瑞王进宫陪伴太后。……”

谢远没有听完旨意,脸立刻就黑了。

谢逸听得懵懵懂懂,倒是知道旁人口中的瑞王指的是他,现下一听这圣旨要他离开阿爹,立刻睁大了湿漉漉的大眼睛,刹那间就要哭出来。

谢远站在一旁,瞧了谢逸一眼,尔后摇了摇头,给了谢逸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小的谢逸被这一眼看得一愣,这才终于将那点要哭的想法给压住,只一双眼睛还是要哭不哭的模样。

许公公在一旁看了,心中颇有些舒爽解气,但终究身份有别,许公公还真的不能对谢远或是这个将来有可能是圣人孩子的瑞王做些甚么,因此念完圣旨后,就对着抱着谢逸的仆从招了招手,笑道:“小殿下好福气,能进宫在太后身边尽孝,还能日日瞧见圣人,沾染龙气,当真是天大的福气,奴就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谢逸:“……”

谢逸皱着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就侧过身去,不去看许公公。

许公公脸上僵了僵,转头去看谢远。

谢远瞧了他一眼,道:“许公公,这厢请。”接着又对抱着谢逸的人道,“带着瑞王去寻谢百户。”

谢百户就是谢恭然。

仆从自然应是。

谢逸又忙忙转头去看谢远,脸上颇有些委屈。

谢远原本心中怒火正盛,瞧见谢逸的委屈的模样,心中怒火稍减,这才对谢逸笑了笑。

谢逸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扭着身子下来,给谢远行了礼,这才让人抱着离开。

许公公在一旁瞧了,不禁叹道:“小殿下可真真是机灵可爱,还知孝道与礼数,想来进了宫,圣人和太后也定是会十分喜爱小殿下。”他看了看谢远,暗示道,“有了圣人的喜爱,小殿下将来的福气……那可是天大的!奴可要提前恭喜昭宁王了。这等福气,可是旁人万万得不到的!”

谢远原本看向谢逸的温柔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见。他冷冷地看着许公公,就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长安城,皇宫。

谢容英这几日的身体终于好了些。

至少,比起前些时候的连药都不肯吃,一碗一碗的煎好了端过来,谢容英在一碗一碗的砸了,现下的谢容英在被四相劝说之后,终于肯好生吃药了。

谢相这几年被谢容英气得原本只有些微微发白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

这一日他来瞧谢容英,见谢容英好生吃药了,这才安下心来,看宫人离开,这才含蓄的劝说道:“圣人想通了便好。咱们谢家族中儿郎少说也有几十人。圣人如今又年轻,尽可让这些儿郎成亲生子,到时候,再在这些人里面挑选一个聪慧孝顺的,过继过来,便也是了。”顿了顿,又道,“只要是自幼将其当储君教的好,将来定然也能有担当。”

谢容英肯吃药了,精神也就好了些,再思及他之前令许公公去传旨的事情,叹了口气,摇头,道:“曾叔祖错了,单单是教导,或许也是无用。”就譬如他,之前四相与阿兄教了他那么多,都没有用,“倒不如直接挑选一个天生就聪慧的过来。”

谢相一怔,道:“这也可以。只是……圣人已经有了人选?”

谢容英神色颇有些复杂,却还是道:“阿爹……朕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阿爹是很有本事的。阿翁在时,也常道能有阿爹这也的儿子,是他一生最骄傲的事情。阿翁也喜欢阿兄,但是,阿兄和朕都知道,在阿翁的孙子辈里,阿翁最喜欢的是……昭宁王,甚至几度对着昭宁王叹息,却不是叹昭宁王的不务正业,而是叹息昭宁王为何不是朕的阿爹的孩子。有一次,阿翁有些醉了,曾道昭宁王无论是聪明劲还是脾气,都像极了阿爹……阿兄在时,也数次说昭宁王聪明绝顶,果断勇敢,心胸宽阔,能容天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相眼睁睁看些谢容英脸色复杂的说着这些话,只觉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来。

谢容英又回忆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叹道:“朕此生大约不会有儿子了,朕也吃够了因朕自己的不聪明而无法将国事打理好的苦。既如此……朕自要挑选一个真正聪明的孩子做太子。朕不知谢家其他子孙如何,但是,昭宁王的儿子,定然是好的。且朕彼时赐他的封号是福瑞之瑞,与阿爹的文睿之睿同音,许就是阿爹给朕的提示?这个孩子,便该继承朕的大统?”

谢容英看向谢相,道:“曾叔祖觉得如何?朕已经令许公公带着圣旨去昭地,以孝顺太后之名,将瑞王带回宫来。想来,只要有许公公的暗示,朕那位名义上的阿兄,定然是会迫不及待将孩子送过来……当然,朕的天下,是不是也会从此安稳下来?”

毕竟,孩子都送来了,想来,他的那位远哥,也就真的愿意心甘情愿的为他“尽忠”了。

谢相呼吸一滞,看着自以为做了一件聪明事的谢容英,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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