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跌兄弟赶忙率领自己的五百骑兵迎了上去,来到马燧面前翻身下马行礼,说道:“末将昭义军阿跌光进、阿跌光颜参见尚书大人。”
马燧让他们兄弟俩平身,说道:“临洺现在情况如何?”
光进说道:“还在坚持,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马燧听了,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发现两侧都是山林,只有中间一条路,心中就有了歼敌的想法,说道:“二位将军可否再战?”
“可以!”阿跌兄弟坚定的答道。
马燧说道:“好,二位将军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再回去挑战叛军,本帅带兵在这里埋伏,等到叛军进了本帅的埋伏圈,你二人再反身往回杀。只要能把叛军吸引过来,就算大功一件。”
“遵令!”二人领命带着下属五百骑兵下去休息。
马燧把手下军队分为三部,两部埋伏在左右山坡的树林之中,一部从山后绕过敌人侧后,听到这边厮杀,从另一侧迂回堵住叛军退路。
......
田悦派兵把小股的昭义军骑兵驱离后,加紧了攻城的节奏,因为他知道,昭义军骑兵已经到了几天,如果还不能攻下临洺城,按路程推断,河东的骑兵和昭义的步兵一两日之内将接踵而至,到那时如果官兵内外夹击,饶是魏博军在野外骁勇善战,但也难以保证能不败。从这两天守城士兵的反击力度来看,城内守军应该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程度,射出的弓箭密度很小,而且从城头扔下的雷石中,搀杂着大量的砖瓦,说明城内已经开始拆房抵抗了。所以,他下令魏博军不要顾忌外围,专心的轮番攻城,不给守城的临洺士兵以喘息之机。
正在叛军对临洺进行疯狂攻击之时,前几天骚扰他们的昭义骑兵又出现了,他们挥舞着马刀分成两队冲击叛军外围。田悦得报大怒:“区区几百骑兵居然敢如此不知死活的挑衅,来人,派三千骑兵,分左右两队把他们给我分割包围,一个也不准漏网。”
叛军骑兵马上行动,左右两队兜了一个大圈,意欲把阿跌兄弟分别包裹在其中。光进急忙用旗语通知兄弟赶紧撤退,自己先率领手下趁包围圈还没有形成之际逃了出去。阿跌光颜看到了哥哥的信号,故意迟了一步,在叛军包围圈刚刚合拢之际,在两队叛军结合的薄弱处纵马挥刀砍杀,然后冲开包围圈往来路逃去。叛军看到这区区几百骑居然逃了出去,三千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着阿跌兄弟就在前面,叛军骑兵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包围圈。
只听得战鼓声响起,马燧亲自率领河东骑兵从山坡上的林间冲了出来,阿跌兄弟也急忙调转马头往回杀来。叛军骑兵正在拼命往前追赶,听到山坡上的战鼓之声,知道中计,但是三千骑兵在强大的惯性下不可能短时间全部停下调头回去,一时间乱成一团。河东军居高临下,挥舞着马刀从山坡上席卷而下。早在山侧埋伏的河东军听到战鼓声想起,迅速从后面堵住了叛军的退路。
将近两个时辰的厮杀,河东军虽然占据地利和兵力优势,但在魏博骑兵的负隅顽抗下还是损失了近八百人马才完全消灭了这三千人马。此时天色已晚,马燧命令河东军马上借着山势扎营,密切关注叛军动向,防止叛军夜间偷袭或逃跑。
当田悦得知河东节度使马燧率领骑兵已经到达之时,他还不愿相信,因为河东距临洺将近千里,在他想象中,河东军按道理应该刚出壶关。因为自己是偷袭临洺,按时间推算,临洺上报昭义节度使李抱真,李抱真派人到长安上奏朝廷,朝廷下旨,河东军接到圣旨再出发,加之一路山道,再快也应该在一两日以后才能到达临洺。可是,现实告诉他,河东军确实到了,他们甚至比距离近很多的昭义军还先到达临洺,自己手下的三千骑兵已经全军覆灭。他怕了,因为河东军骑兵到了,昭义军恐怕紧随其后,自己如果再不撤兵恐怕就走不掉了。于是,田悦当即下令,当夜三更,全军虚扎大营,抛下辎重,弓弩手和长枪兵断后,连夜撤兵。
半夜三更,魏博军连夜撤退。山坡上的河东军马上发现了这一情况,马燧急派一部兵马连夜追杀。饶是田悦有了后手准备,但是依旧损失了几千人。好在河东军也不敢继续穷追不舍,歼灭了田悦的后军后就没再追赶。第二天,田悦率领残兵败将向东撤过了洹水(卫河支流,今河北魏县境内)。清点士兵,还剩不足两万人马,赶紧派出使者到成德李惟岳和淄青李纳处去求援。
......
邯郸。
邯郸是魏博镇控制下最突出的一座城。这里和昭义军接壤,所以城防相对比较坚固。在田悦的计划中,邯郸就是桥头堡,等到自己出其不意的攻下临洺和邢州,魏博的领土就会自然往北延伸,封锁住太行八陉(xing)的白陉、滏口陉两条重要通道的出口。这样,和魏博西部接壤的昭义军就失去了东出河北的通道,自己以后可随时利用两条通道偷袭昭义军。可是,临洺的意外受挫使田悦警醒,生怕自己偷鸡不成,反而再丢掉邯郸,那就更加得不偿失。所以,他对杨朝光率领的八千士兵和邯郸原有的五千守军还是不放心,又派符璘带领五千骑兵来协防,再加上随后成德派来的一万士兵,共约三万人保护邯郸。这三万人并没有全部龟缩在邯郸城内,而是在邯郸城外围筑起了木栅栏,叛军躲在栅栏内防御官军。
李抱真带领昭义军终于来到了邯郸。
看着邯郸城外的木栅栏,李抱真先派出斥候去探查叛军的情况。不久,斥候回报:叛军共计约三万人,不算邯郸守军,魏博军约一万八千,成德军约一万人,其中骑兵约八千人。
李抱真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兵力,这次昭义军几乎倾巢而出,除了必须留下一些城防部队外,能派出的兵只有三万人,加上河东步兵一万二千人,共计四万二千兵力,除去伙夫等后勤保障的士卒外,能作战的兵力大概有四万人。如果叛军也都是步兵,李抱真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毫不迟疑地下令进攻,即便魏博步兵强悍,他自信手下的士兵与之较量也不会含糊。但是,要命的是叛军有八千骑兵,一旦进攻过程中遭到骑兵的轮番冲击,步兵即便有长枪和陌刀也只能勉强自保,很难对骑兵有毁灭性的打击。真打起来,自己这边虽然兵力占优,但是却没有必胜的把握,想到这些,李抱真有些苦恼。
裴度看着李抱真眉头紧锁,问道:“大人,下官看您似乎心有烦恼,可是因为叛军骑兵的缘故?”
李抱真叹口气说道:“本官正是为了此事烦恼。”
裴度想了想,说道:“大人,下官曾经想过一种办法,但是因为没有机会上战阵,我说给大人听听,看看是否可行?”
李抱真听了,心想,你一介书生,不谙军旅,哪能想到什么方法呢?但是,李抱真一向待人和善,依旧说道:“裴郎可讲来听听。”
“下官以为,骑兵马匹最怕马蹄不稳,如今昭义军铁蒺藜严重不足,急切间又不能得到补充,是否可以将黄豆炒熟,装在竹筒中扔到路上。马最喜欢熟黄豆的味道,必然会驻足来吃,遗弃的竹筒又会在马蹄踏上的时候滚动,造成战马立足不稳。如此,可能就会对叛军的骑兵起到削弱的作用。”
李抱真听了,仔细想了想,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最终哈哈大笑,说道:“裴郎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本官认为此法即使不能完全限制魏博骑兵,但是也能大幅削弱魏博骑兵的战力,值得一试。”
裴度看李抱真同意了自己的办法,说道:“下官也是听看阿跌光颜将军说,马最爱吃黄豆这种精料,尤其是炒熟的黄豆香味四溢,更能吸引马驻足来吃。再说还有满地的竹筒,到时候必然会影响马匹移动的速度,这样,我步兵就有可乘之机了。”
李抱真连连点头,大声说道:“来人,传令下去,把军中的黄豆集中起来,如果不足就到附近村落去征集,让伙夫全部炒熟。再找粗毛竹,统统按其枝节断成竹筒,本官明日一早就要。”
......
第二天,两军隔着一箭之地对垒。
昭义军分成前、后、左、右四军,前军的最前排是弓弩手,接下来是长枪兵,再往后就是手持七尺陌刀的士兵。最后才是真正的步兵,步兵除了手中拿着盾牌和大刀以外,每个人后背还额外背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的就是盛满熟黄豆的竹筒。
叛军在杨朝光的率领下也列好了阵势,分为前、中、后三军,弓弩手身后就是连人带马都穿着皮甲护身的骑兵作为前军,负责冲击官军的大阵,只要官军大阵被骑兵冲乱了,中军和后军随时发动攻击。显然,叛军骑兵如果不是看着官军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陌刀,早就纵马冲了过来。骑兵之所以怕陌刀,是因为陌刀在防守骑兵冲击时所发挥的巨大威力。陌刀重二十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柄,步兵所持。陌刀是大唐为对付突厥骑兵所发明的专用武器,专门用来斩杀战马。持陌刀的士兵,几乎各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作战时以腰力旋斩战马,“挡者皆为齑粉”,对骑兵作战时使用,威力巨大。但是,陌刀防御属性更大,毕竟面对骑兵的快速和机动冲击,步兵始终处于劣势。
双方从清晨就这样坚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太阳都照到头顶了,李抱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盔,已经有些烫手了,他终于抽出了宝剑,向前一直,大声说道:“前军陌刀兵出击!”
弓弩手和长枪兵闪开一条通道,陌刀兵在一排手持大盾的士兵保护下走出军阵,将陌刀挺在身前,手臂弯曲,流出前刺的余力,大踏步的走出了队列,明晃晃的陌刀如墙而进,宽大、锋利的陌刀给敌人带来的威慑远远超过了长枪的威力。陌刀兵身后的步兵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从背后的袋子中掏出装着黄豆的竹筒仍在地上。
杨朝光看着官军的陌刀阵逐渐推了过来,立即下令将一半骑兵分为两队,从左右两边分别出击,绕到陌刀兵身后攻击步兵。随着作战命令的发出,叛军的四千骑兵左右分开,催马直接向官军两侧碾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