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韩旻率领大军风风火火地赶回了长安。
朱泚和姚令言见到韩旻空手而归,十分惊讶,韩旻见长安一切如常,也十分奇怪,两相一说才知道是岐灵岳假传军令。
姚令言拿着假公文看了一遍,气的将假公文撕得粉碎扔到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岐灵岳说道:“本帅一向待你不薄,而你却辜负了本帅的信任,居然敢盗用本帅官印假传军令,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同党还有谁?”
岐灵岳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大义凛然地说道:“泾源将士哗变而使天子蒙尘,身为节帅,你本来应当严惩带头闹事者,并主动认罪接回圣驾。可你不仅不悔罪,居然还想派兵偷袭行在(皇帝临时停靠之地)。我岐灵岳一直拿着朝廷的俸禄,当然要忠君爱国,岂能向你们这些人一样做个逆臣贼子,做着朝廷的高官,一手拿着陛下的俸禄,另一手竟然要拿刀背后下黑手。看着你们悖逆叛君的行为,我岂能袖手旁观呢?”
姚令言听了岐灵岳的话有些惭愧,只好厚着脸皮问道:“本帅官印一向看管严密,你是何时盗盖官印的?是不是掌印的人也被你收买了?他是不是你的同党?”
岐灵岳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这些官员平日里道貌岸然,可满肚子装的都是粪土而已。今日事已至此,岐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他人。”说完,纵身向大殿的柱子上撞去。韩旻伸手想拉住岐灵岳的衣襟,可是已经晚了。岐灵岳瞬间*迸裂,气绝身亡。
姚令言一看气急败坏地说道:“想一死来保住同党,没那么容易,来人,将替本帅掌印的两个人枭首示众,让那些怀有贰心的人都看看背叛本帅的下场。”
……
朱泚一看事已至此,觉得再派人去奉天偷袭已不可能,只好派人去找源休、李忠臣、段秀实等人入宫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时间不长,源休、李忠臣、蒋镇、敬釭等人都来了,唯独段秀实迟迟未到。
朱泚把今天的意外情况向几个人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经历今日之事,陛下一定不会再信任本太尉了,本太尉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各位认为本太尉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源休今日来见朱泚穿着朝服,手持象牙笏板(hu笏,又称手板、玉板、朝笏或朝板。是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时的工具。古时候文武大臣朝见君王时,双手执笏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礼记》中记载“笏长2尺6寸,中宽3寸”),此时见朱泚询问对策,就抢先说道:“太尉何必纠结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繁琐之策,太尉之弟朱滔早已同其它几镇自立为王,太尉今已经占据长安帝都,何不干脆称帝君临天下?只要承认几个自立为王的藩镇合法,他们必定拥戴您。内有我等辅佐,外有其它几位诸侯王呼应,何愁大事不成呢?”
源休抛出的话题实在太刺激了,几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朱泚才缓过神来,说道:“称帝一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韩旻心领神会,马上说道:“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太尉登高振臂一呼,我们都甘愿为您赴汤蹈火!”说到这,韩旻看着其他几个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几人不好反对,只好顺着源休的话说道:“是啊!是啊!”
看到这些人都表示支持自己称帝,朱泚的心动了,许诺道:“如果他日黄袍加身,诸君都是拥戴的首功之臣,必将同各位共享富贵。”
正说到这的时候,段秀实来了。段秀实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去找刘海宾了。他已经知道了岐灵岳一人将假公文之事揽在了身上并自杀殉国了。他认为朱泚经此一事必然会更加谨慎,如果再不同意刘海宾刺杀朱泚的事,恐怕机会将越来越少。可是,刘海宾今日恰巧被姚令言派出长安去巡视周边驻扎的泾源军去了,段秀实看今日没时间了,只能动身入宫来见朱泚,倒不是他有意想让朱泚感觉自己在巴结他,而是只有靠近朱泚,才能知道朱泚的动向,才能策划最佳时机刺杀他。
朱泚见段秀实来了,马上笑着说道:“段公,你可来了,今日你我还是朋友,明日再见我们就是君臣了!”
段秀实听了心中一惊,问道:“莫非太尉打算称帝?”
朱泚笑着说道:“是这些人一致拥戴,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们。国号和年号诸位都已经替我拟好了,国号为‘大秦’,年号为‘应天’,段公看如何?”
段秀实一听怒火中烧,但是脸上却强忍住,一边假意思索,一边看着身边有什么利器可用。可是大殿上只有茶杯和椅子,没有合手的东西,他踱着步,眼睛四下寻找,终于看到了源休手中的象牙笏板。他走过去,口中反复念叨着“大秦”“应天”,顺势就抓住了源休的笏板。源休还以为段秀实拿自己的笏板看上面是否有这几个字,也没有在意就任由段秀实拿了过去。段秀实拿着笏板念念有词的靠近朱泚,朱泚正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
段秀实走到朱泚身边,举起笏板,本以为他会说一些溢美之词几个人突然听到他厉声骂道:“逆贼,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还想让我帮你谋反吗?我今天就替陛下打死你这个逆贼。”同时,他抡起笏板就向朱泚的头上打去。
朱泚被段秀实突如其来的打击弄了个措手不及,一边用手住头脸,一边往后躲,嘴里说道:“段秀实,段公,你这是疯了吗?”
段秀实也不答话,继续追打。其他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只有韩旻和姚令言赶忙冲上来,一个人抱住段秀实,一个人去抢他手中的笏板。
这时候李忠臣也反应了过来,马上对大殿外喊道:“快来人,将这个人给我拿下!”
殿外职守的士卒听到喊声,抽出腰刀冲了进来,将段秀实按倒在地。
朱泚此时惊魂未定,站在一边用衣袖擦拭着头上和脸上的血污。
韩旻见状马上说道:“把这个人给我砍了!”
朱泚一听,赶紧说:“别,段秀实是个忠贞义士,不能杀!”
可是已经晚了,乱刀加身,段秀实当场殒命。
朱泚看着段秀实的尸体惋惜地说道:“哎,这个人如果不死,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呀!”
源休眼见段秀实慷慨赴死越发映衬出自己的无耻,他气急败坏地说道:“太尉就是太宽厚了,对待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我认为段秀实背后一定还有人。”
韩旻马上接过话茬说道:“末将听说最近几天段秀实和留在长安的宗室暗中多有勾结,左骁卫将军刘海宾也与他私交甚笃,不排除他与上次火烧军械监和这次假公文一事有关。”
源休也添油加醋地说道:“太尉对李唐宗室的宽容就是纵容他们与您做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太尉还优柔寡断,既伤了我等的心,恐怕还会祸患无穷。”
朱泚听到这两个人轮番言语相激,终于下了狠心,问道:“如今长安有多少宗室?”
韩旻马上说道:“连公主、驸马、郡王都算在一起,共计一百余人。”
朱泚想了一下,说道:“除了汾阳王府的升平公主和驸马郭暧不许动以外,所有已成年的宗室人员都给我杀掉。别忘了那个刘海宾,不仅是他,还要把他的亲兵一起除掉!”
第二天,韩旻将捕获的七十七名宗室、皇亲及刘海宾等共计二百余人临街枭首,长安震撼。
……
郭暧、升平公主与李淳刚刚得知这个惊人的噩耗心痛不已,正在伤心之际,源休前来拜访。
郭暧当然知道源休已经投靠了朱泚,此时恶贼当道,郭暧不敢怠慢,马上忍住悲伤将源休迎到正堂。
源休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说道:“朱太尉不日即将登基称帝,今日特意令本官来请代国公出面任职,这‘大秦’太尉一职非代国公莫属。”
郭暧深得乃父郭子仪待人接物的老道与圆滑,马上惊讶地说道:“多谢新帝眷顾,郭暧不胜感激。奈何郭暧守孝未满,否则定当奉诏赴任。”
源休一听郭暧用为父守孝做借口婉拒邀请,阴阳怪气地威胁到:“代国公还是想清楚了,那么多宗室因为不顺从新帝而殒命,而汾阳王府之所以毫发无损都是新帝亲口明令与他们区别对待,还望代国公不要辜负了新帝的一番美意。”
“郭暧怎不感激新帝厚爱,奈何郭家一向以孝持家,昔日德宗皇帝为平定河朔几次召郭府人员领兵出征,郭暧也是一样回绝了。”
听了郭暧绵中带硬的口气,源休说道:“本官是为汾阳王府上下考虑,才请代国公想清楚了再回答,既然代国公态度坚决,本官这就回去复命了!”
郭暧马上面带歉意地抱拳说道:“还请源大人在新帝面前为郭暧美言几句,郭暧不胜感激!源大人从中周旋之功,郭府上下没齿难忘!”说完,郭暧谦卑地对源休深施一礼。
源休看到郭暧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中很满意,不咸不淡地说道:“代国公客气了,本官一定把代国公的本意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