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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丧家之犬(1 / 1)

行宫后院。

唐安公主的女儿韦氏(李愬的妻子)年纪轻轻父母双亡,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见到自己的外公德宗来了,更是悲痛欲绝。

德宗走到停放唐安公主遗体的床榻前,看着早已消瘦的没有人样的遗体就像睡熟了似的安详地躺在那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这还是德宗最疼爱的女儿,他的内心有多么悲痛可想而知。

德宗就这样看着安祥地躺在那的女儿,任由泪水从自己的脸颊滑落,好半天才悲切地说道:“如今京城已经收复,不日即可回到长安,我苦命的唐安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德宗的话,惊动了唐安公主的生母王皇后,他突然伏倒在德宗脚下,抱着德宗的腿哀告道:“陛下,昨夜值守的王太医诊脉时候,唐安的身体还好端端的,王太医也说唐安的身体无恙。可一夜之间,人说没就没了,都怪太医院这群庸医,陛下要为我的唐安做主啊!”

德宗听了皇后的话,马上悲愤地说道:“来人,王太医失职误诊,给我拉出去斩了。太医院其他太医也罪责难逃,暂时把他们给朕押入监牢,各依罪责从严惩处。”

跪在地上的王太医马上为自己申辩道:“陛下,冤枉啊,昨夜我替公主诊脉时候,她确实身体如常,这不关我的事啊。”

德宗一听王太医的话更是恼火,从身边的武士身上抽出佩剑,脸色狰狞地对着王太医骂道:“你害了唐安的命还在狡辩,朕要你偿命!”说完,一剑就刺入了王太医的心窝。

见了血,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跪在地上那一群太医各个身如筛糠,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行宫内院此刻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俱文珍还算冷静,马上对小太监们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尸体给我拖下去?还有这些太医们,先把他们收押入监并严加看管!”说完,又对德宗说道:“陛下节哀,千万莫伤了龙体,文武百官们都在前朝候着呢,陛下还是先和朝臣们商量一下唐安公主的后事吧。”

德宗此刻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反身缓步走到唐安公主的遗体前又看了看,流着泪走向了前朝。

……..

候在前朝的官员们看着红着眼的德宗,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德宗哽咽地说道:“渎职的王太医已经被朕就地正法了,太医院其他的太医也已经收押入监,宰相要监督刑部官员严审这些庸医,为唐安公主讨回公道。”

宰相萧复听了心头一震,马上说道:“陛下,唐安公主一向孱弱,小产后更是医药罔效,非太医们不尽力,实在是上天不眷顾唐安公主,还望陛下宽宥这些太医们。”

德宗一听突然咆哮道:“宽宥,难道朕的唐安就白白枉死在这群庸医之手了吗?”

群臣一看德宗震怒,知道此时陛下心中哀痛,大家谁也不敢再为太医们求情。

李泌此时马上回身看了看礼部尚书萧昕,可萧昕正低着头,根本不知道李泌正看着自己。无奈之下,李泌只得出班说道:“陛下节哀,太医们既已收监,有司定会秉公处理。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唐安公主的后事还要抓紧时间办理。驸马府的人并没有随陛下巡幸到兴元府,老臣建议后事交由礼部主持。”

李泌的话很体贴,德宗伤透了的心得到了一丝温暖,说道:“就依先生所言。”说着,对礼部尚书萧昕说道:“萧爱卿,唐安公主要厚葬,后事就交由礼部全权负责,除了丧仪一应用度由朝廷支付外,朕还要给她建一座七级浮屠,使她早登极乐世界。”

礼部尚书萧昕迟疑了一下,说道:“臣遵旨。”

李泌一听德宗要在此时厚葬唐安公主,不禁眉头微皱以为不妥。但是,他实在了解德宗的脾气,如果此时劝谏必然会惹得龙颜大怒,可如果不劝谏,如今平叛曙光初现,前线将士还在饿着肚子与叛军交战,现在朝廷却要花巨资为唐安公主操办后事并建塔厚葬,实在不妥。因为就在昨天他还和萧复说,目前已经是夏天了,前方将士们还饿着肚子、穿着厚衣服与叛军作战,让萧复以宰相的名义向德宗建议,从国库中拨钱帛为前方将士采办薄衣短衫。想到这里,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宰相萧复。

宰相萧复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心里却暗骂李泌又拿自己当挡箭牌,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到:“陛下,臣以为唐安公主最终肯定要归葬长安,可眼下銮驾巡幸在外,前方将士平叛尚缺衣少食,所以臣认为公主的丧事应该节俭操办,以慰军心。”

百官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一听宰相这么说,纷纷低声议论表示赞同。

德宗怒道:“唐安夭亡,朕又不是要在这里修个大陵,只不过想修个砖塔暂时安置她而已,这又能花费多少钱帛?”

翰林学士陆贽赶忙站出来替宰相开脱道:“陛下息怒,相公所言虽听似无情,实则是以社稷为重,在为陛下收揽军心和民心。”

德宗冷哼一声,说道:“为朕收揽,朕看宰相这么做是在为自己博取名声罢了!此事乃是朕的家事,与朝政民心无关!”

群臣见德宗一意孤行心中实在是不服,但是听德宗语气这么坚决,在下面窃窃私语,但没有人再敢继续上奏。

李泌只得再次出面,说道:“陛下,确如萧相公所言,唐安公主终究还是要归葬长安。老臣觉得如今回銮在即,公主的陵寝建在这里过不了不久还要迁回长安,此时过于铺张,莫不如将来在长安为公主正式修建的陵寝规制高一些,而且正如陆学士所言,此时已是盛夏,前方将士们还穿着厚衣、饿着肚子在与叛军作战。昨日萧相公还和老臣说过,今日想向陛下上奏,请朝廷拨付银钱为前线将士们采办薄衣短衫。公主如何下葬的确是陛下的家事,但老臣以为陛下家国一体,家事也是国事,当务之急还是銮驾回京并一鼓作气平息叛乱。目前朱泚败亡但尚未伏诛、李希烈占据中原气焰嚣张、李怀光窃取河中虎视关中,陛下应以大局为重,一切与平叛无关的事情都应该便宜行事,待平叛之后再办也不迟。”

群臣对李泌的话深以为然,齐刷刷跪在地上高呼:“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虽然德宗也知道李泌所言非虚,可是看着满大殿的文武百官都反对自己在此时厚葬唐安公主,心中还是充满了怒气。但是形势所迫,毕竟自己还没回到长安,李怀光和李希烈还没有解决,满肚子的怒气只能强压了下去,说道:“亏了先生提醒,朕险些做了错事。就依宰相所言,唐安公主后事由礼部安排,毋须铺张浪费。”

礼部尚书萧昕赶忙说到:“臣遵旨。”

德宗又问道:“礼部可选定了回銮的吉日?”

萧昕答道:“启禀陛下,六月十九乃是黄道吉日。”

“好,通知行在各级官员,六月十九吉日,銮驾回京!”

…….

朱泚带着近万名残兵败将出了长安往西北方向的泾州逃去。在快到咸阳的时候,姚令言终于从身后追了上来。

此时天色已晚,但是朱泚知道浑瑊驻扎在这里,不敢稍作停留,欲趁着夜色穿过咸阳北行。但没想到浑瑊早就令盐州刺史戴休颜在咸阳城外设置了封锁线,巡夜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叛军踪迹并立即上报,戴休颜亲自领兵截击叛军。朱泚此时已是丧家之犬,根本不敢恋战,在姚令言、韩旻和梁廷芬的保护下冲过了封锁线,一路狂奔,直到天光大亮,马都累的跑不动了,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休息片刻。此时再清点人马,除了战死、投降和逃跑的,跟在朱泚身边的仅仅剩下一百余人。朱泚依然心有余悸,害怕戴休颜追上来,只稍微休息了一会,就对姚令言说道:“姚将军,咱们不宜在此多做停留,还是得赶快到达泾州才能确保安全。”

姚令言也知道在路上耽搁越久,后面追兵追来的可能性越大,马上强打精神,起身招呼这一百多人立即上马继续赶路。

走走停停又过了一日,一行人此时已是狼狈不堪,终于远远看到了泾州城。

朱泚望着泾州城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指着前方对众人说到:“前面就是泾州了,泾源节度使田希鉴手里还有二三万人马,大家进了泾州城就算安全了。走,随朕进城。”

大家听了朱泚的话,精神一振,跟在朱泚身后催马向泾州城门奔去。

泾州城头旌旗飘扬,守城士兵来回巡视着,但是却城门紧闭。

朱泚看着城头的守军对姚令言等人说道:“亏得这个田希鉴如此谨慎才保证泾州的安全,朕进了城要给他升官!姚将军快去喊话,告诉守城将士,朕来了,让他们赶紧打开城门迎驾。”

姚令言扯着脖子喊道:“城上士卒听着,快去禀告节度使田希鉴大人,就说大汉天子到了,让他速速开门迎接圣驾!”

守城的士兵听了转头去禀告,不一会,泾源节度使田希鉴出现在城头,他往城下看了看,却并没有下令开城门,而是在城头说道:“我田某为大唐镇守泾州,你是什么人竟敢假冒天子,还不给我滚开,再敢胡言乱语,就让你们尝尝我泾州弓箭的滋味。”

朱泚听了田希鉴的话大吃一惊,仰着头骂道:“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没有朕授你旌节帅印,你哪里得来的节度使一职?如今朕暂受挫折,你竟然落井下石,辜负了朕当初对你的信任。”(注:凡授节度使,皆授以旌节仪物,包括门旗二面、龙虎旌一面、节一支、麾枪二支、豹尾二支,共八件。节用金铜叶做成;旗用九幅红绸制作,其上装有涂金、形如木盘的铜龙头。)

田希鉴听了轻蔑地说道:“说我忘恩负义,难倒你不是吗?你对得起大唐天子吗?”

一句话噎的朱泚哑口无言,韩旻高声说道:“你不要看陛下受到挫折就想转换门庭,告诉你,大汉与吐蕃人已经结盟,现在邠州就有二万吐蕃大军。如果现在打开城门,陛下宽宏大量,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还不开门,不日我们联合吐蕃军破城之日,定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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