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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阑珊起身离开梅家时,太阳正到当空,在正厅行了礼,前来恭贺的人们送她和容盛登上车撵,护送着两人去往天坛祭拜。出了梅家的门,此刻开始,梅阑珊再也不是梅家的大小姐,她是大魏的公主,也
将是西凉的太子妃!寿帝不能起身,摄政王代行天子礼,魏明玺早已换了朝服,在天坛上念诵祭文。长长的祭文播撒在天坛四周,在司仪的引导下,梅阑珊一步步登上天坛,跪在魏明玺跟前。魏明玺递给她明香,梅阑珊
双手握着明香插在炉鼎里,转身接受文武百官的送别朝拜。她双手微抬,神色肃穆,没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后,她竟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傅容月站在文官的队伍里,梅向荣站在她身旁,父女两人不知何时双手紧握。
集体跪倒时,梅向荣一低头,泪珠顿时滚落在尘埃里。
傅容月眼看着这一幕,心疼得揪作一团,更加握紧了梅向荣的手。
“平身——”
梅阑珊的身影稳稳的传来,大家都起身后,她的目光落在这附近,正好瞧见梅向荣拂袖擦拭眼圈。她一愣,随后露出一个干净温暖的笑,慢慢转过身去跪在了魏明玺的跟前。
魏明玺将长长的檄文递给梅阑珊,梅阑珊将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这份檄文后,容盛也登台去接受天子的祝福,最终携着梅阑珊的手走下神坛,护送他的妻子登上车撵。
“启程——”司仪拖长了声调的吟唱着,南宫越立即就位,将西凉的使团和最为重要的两个人护送在中间。宁元凯也整军待发,禁军将是护送容盛和梅阑珊的主要部队,宁元凯将这一支队伍的指挥权交给南宫越后
,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傅清不随行,眼巴巴的站在队伍里望着,宁平安却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誓死追随南宫越。
人群中,也有另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南宫越,但却一步也不能移动。
是十四公主魏扶德。
她身侧站着十六皇子魏明甫,一旁是陈王魏明铮,瞧见宁平安骑马走到南宫越身侧,她立即皱起眉头,问道:“她是谁?”
“这是南宫越的副将,安北将军,宁平安。”魏明铮回答。
魏扶德眉头蹙得更深:“怎么是个女的?”
“大魏也并不止出了一个女将军,往常也没见你这样反对过。”魏明铮轻笑:“十四妹,你想问的该不是这个问题吧?”
魏扶德被他看穿,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又怎样,她同南宫走得未免太近了些。”魏明铮道:“她是南宫的副将,走得近是正常的,若是没有她,南宫越便时时危险。你别看她是一介女流,但身手是极好的。我有次乔装在西北军中,瞧见过她带兵攻打城池,排兵布阵是一把好手,镇
定自若,有大将之风。只可惜西北军中已经有了太多能人,南宫越、朱麒洸、你九哥等的锋芒都太过炽热,掩盖了她,否则,她恐怕是能与南宫家女将并列的少数人。”
“十一哥对她的评价很高。”魏扶德只觉得心中酸胀难言,连陈王都对宁平安这般赞许,南宫同她日日相处,恐怕已生了情愫。
听陵王妃说,退婚的事情是南宫越主动提起的,是否是因为宁平安?
魏明铮柔柔一笑:“我对陵王妃的评价更高,可惜,你没兴趣。”
魏扶德重重哼了一声。禁军的部队就位,就等魏明玺下令出发,这时已经没有话家常的时间,所有人都被隔离在外,车驾周围只有南宫越和宁平安二人。梅阑珊的目光逡巡四周,片刻后,终于留恋的收了回来,落在自己的
手上。容盛正襟危坐,想伸手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忍了又忍,在马车动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
他本以为梅阑珊会挣脱,但她只是用带着雾气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一点动静都没。
马车缓缓离开大魏,往官道上走去,至此,梅阑珊踏上了她不能回头的和亲之路。
城外,还有人在等着她。
是白芷柔和唐初晴。两人是江湖身份,白芷柔又为了刻意避开梅阮仪,不愿意到梅国公府去;唐初晴手中事务有些耽搁,却是早上才赶到的京城。两人拦在官道上,远远的,梅阑珊就看见了她们,正要让队伍停下,唐初
晴却牵着白芷柔的马儿让道到树荫下,车驾从两人跟前错身而过,唐初晴笑着挑眉,白芷柔却几乎落泪,追着她喊了一声:“阑珊。”
梅阑珊不能回头,但瞧见姐妹也来相送,心中显然高兴,嘴角的欢快倒是瞒不住。
容盛察言观色:“要停下吗?”
“不用。”梅阑珊摇头:“人到心意到,都不用多说。”话语未落,一个黑色的阴影砸在她脚边,却是一个小包袱,是唐初晴丢过来的。梅阑珊弯腰捡了起来,打开来,里面却是一小包银票,粗略一看,大约有十万两银子。唐初晴的马儿不知何时走了上来
,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看着她,做了个情况不对随时跑路的手势,梅阑珊闷头嗤笑,唐初晴便停住了脚步不再送,显然也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她在说什么?”容盛却不懂。
梅阑珊严肃的摇头:“怕我银子不够用,给我送钱而已。”
容盛半信半疑:“那个手势并不像。”
“是吗?”梅阑珊浅浅的应了声。她将银票收好,此刻开始,到她进入西凉,她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寿帝、容月都给了她不少,但这些嫁妆都让婢女收着的,将来作为打点之用,能留给她的实在不多。她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无论
如何,唐初晴和白芷柔给的这些都要留下来,做好应急准备。
斜眼看了看容盛,她倒宁愿这些都用不上!
想到这里,梅阑珊笑了:“容盛,听说去西凉要走半个月?”
“用不了那么久,我们走得快,十天就到了。”容盛面露诧异,一路过来梅阑珊跟他都没话说,他以为她是恨他的。
梅阑珊点点头,一脸感慨:“十天啊!想不到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就远到西凉去了。”
“你先前没出过门?”容盛不信。梅阑珊的脚野着呢!梅阑珊叹气:“说出来你都不信,确实没出过。我小时候我爹管得严,我最远就到了京城外的孤山。我看我大哥到处走,心里别提多羡慕了,为了能偷偷出去,也没少挨鞭子。我记得有一次,爹一个要
好的朋友从南方来,我就想跟着去南方玩,悄悄趴在人家车上想混出去,没想到连家门都没出就被我爹发现了,好一顿胖揍,打得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是个话多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没玩没了,兴致勃勃的说起年少时候的荒唐事来。
容盛笑盈盈的听着,他喜欢这样神采飞扬的梅阑珊,打心里喜欢,时不时的问一些细节,只盼着能走进她多一点。
“那你呢?你最远到过什么地方?”梅阑珊说得口干舌燥,停下之后,便问容盛。
容盛摇头:“不记得都到过什么地方,但大魏应该是最远。我依稀记得母妃说过,我们去过大魏最东边,也就是江南吧。”
“从江南到西凉,确实挺远的。”梅阑珊用手在虚空丈量了一番距离,大力的拍了拍容盛的肩膀:“那你比我厉害!”
容盛轻笑:“我武功也比你厉害。”
“下车比划比划!”梅阑珊不服气。
容盛笑道:“上次比武,你就输给我了。”“咱两什么时候比过?”梅阑珊一愣,随即想起上次为了冯其时留下的玉簪,她拿了武器上门找容盛拼命来着,最终被容盛打倒。她脸颊微微一红,手下意识的摸到了怀中,入手温润,那簪子却在掌中
。
容盛轻咳一声,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怕梅阑珊伤感,忙岔开了话题:“今天晚上宿在驿馆,你可以先将这一身妆容都去了,等到了西凉帝都盛柔再换回来。沉甸甸的,穿着未免太过繁重累人。”
“好。”梅阑珊松开怀中的手,灿烂一笑:“我正想问你可不可以不穿这礼服!”
马车滚滚,话语不歇,这一路过去,容盛恍惚了……
此时,恍惚的并不止容盛一个。梅阑珊走后,傅容月同梅向荣回府,顺便为梅阑珊整理房间,保持这里的整洁干净。梅阑珊走得匆忙,路途又远,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傅容月踏进闺房中,一景一物仍旧跟原来一样,仿佛人只是入
了宫,还没回家而已。她默然坐在梅阑珊的妆镜前,抚.摸着梅阑珊留下的首饰,不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兴致来。
“咦?”
忽然,妆奁里的一支簪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簪子上浅淡的裂痕让她一愣,反反复复的查看了半天,她才确定手中的簪子是当初容盛打断、魏明玺细心修整过的那一支。
梅阑珊用单独的盒子装了起来,显然不是遗忘,而是故意留在这里的。许久,傅容月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以来最为欢快的笑容:“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