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阔调了调吉他弦,朝男子点头示意,而后目光看向时郁佳。
琴弦拨动,音符飘荡。时郁佳愣了一下,而后欢喜的大声鼓掌——在这堆陌生人里,邵阔对她来说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上台,她自然是要多加鼓励。
忽然发现,玩音乐的男人还真******帅啊!比如烨烁哥哥,比如眼前的邵阔,还有上次去旅行遇到的范越大哥……
流畅的前奏过去,邵阔忽然凑上话筒,而后,清亮却温柔的男声向四下散去。
时郁佳的笑容停顿,被这柔亮的嗓音猛然敲击了心扉,有一种完全不认识邵阔的感觉。她知道每个人说话和唱歌的声音大体会相差很多,比如自己,说话如黄莺出谷唱歌就像乌鸦喝水,但是他没想到过邵阔唱歌这么好听。
他雄壮健硕的身躯里,怎么能藏着这么一个温柔的声音?
“小星星,亮晶晶,闪在你的眼睛里。”歌声将时郁佳环绕,邵阔同样变得温柔的眼眸似乎在诉说,让她蓦然有点心虚的不敢直视。
“从此投入我的心,呼风又唤雨。我愿意,好愿意,双手奉上我自己单身。”他的声音轻柔却执着,那认真的模样,没有人会怀疑。
时郁佳也觉得不能。她已经开始左顾右盼的逃避,可惜视线可以自欺欺人,歌声却不能逃避。
“夜里找到你,再也不离去。爱是我,爱是你,爱是肯定句。”曾经说过喜欢,但是慢慢已经不够。哪怕她拒绝千万次,他认定的前程,便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终点未必最重要,哪怕误入歧途,只要沿途风光明媚,便没有缺失行走的真谛。
时郁佳低头,脚磨着地,有点儿想要随时撤退的蠢蠢欲动。是她想多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邵阔这歌词有点儿往自己身上套?她承受不起哇——他对她越好,他越把她感动,她就越发觉得愧疚。
她很想也对邵阔好一点,好好回馈他给予自己的喜爱,可是她给不了。
她也很难受,可是没有办法。拒绝他,是因为怕伤害他更深。明知没有结果还去傻傻努力,这种爱情里的呆瓜,自己一个人做就好。
“oh~谁也不能阻挡我,永远守护你。日出日落黑夜白昼,时时刻刻拥在怀中,清清楚楚这感动,分秒刻印成永久。”那些拥有她的片段,从球场上的意外相逢,到操场上爱的告白,从愿意冲上去为她抵挡危险,到现在这般深情款款,每一个瞬间,在他记忆里都是永恒。
时郁佳的脑海里,同样被唤起无数的片段。他的痴心他的勇敢,他的执著他的无赖,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早就住着一个身影,这样的好男生,她一定会用生命去珍惜和感恩。
“我望着你,你看着我,有句话我想对你说:今生今世跟着我,做你幸福的理由,嫁给我。”
嫁给我。
少年娶你可好?
他不是在说玩笑话,这是他的真心。爱情不是青春的调剂,十七岁的年纪已经不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
他可以对自己的现在负责,也可以对将来,他有这个信心。
曲终,完毕,语音环绕。邵阔的目光依旧灼灼的望着低头的时郁佳,看着她眉宇间的闪烁,看着她举止的慌乱。
小小的欣喜,略微的期待。
她终究还是有点感觉的不是吗?她终究不是像她说的那般对自己无动于衷?在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吧?
邵阔微笑,俊俏了眉角,如夜色中最迷人的星辰,夺人目光。
周围的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短暂的静默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前排看着邵阔视线所处的那些观众,还热情的为他加油鼓励,冲着时郁佳形成有节奏的呐喊:“嫁给他!嫁给他!……”
嫁,嫁毛啦!时郁佳又窘又气又羞又恼,恨恨的一跺脚,转身,跑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鸵鸟政策一向是她的最宝。
邵阔傻笑了一下,朝四周的人群拱了挥手感谢,而后把吉他还给主人,急忙推开人群赶上。
时郁佳跑的并不快,她的初衷只是想要躲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群,倒不是害怕邵阔。虽然他的嗓音确实优美,唱的也很深情,甚至她承认刚才有那么几个刹那她都有点沉醉的不知云里雾里,但是作为一个国际知名新秀钢琴家的忠实观众,她有无数次倾听陪伴烨烁弹奏的经历,也曾无数次迷乱在烨烁温柔深情的眼眸里,所以这点程度,她还受得住。曲终幻像便尽散。
“时郁佳!”身后邵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时郁佳转身面对。
邵阔小心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期望中的感动,不过也没有预想中的暴怒,看来效果算是中等的。
“干嘛?哼哼,以为我是那种有男生在楼下弹个吉他唱个歌摆个心形蜡烛就会被感动的女生吗?”时郁佳高傲状,强烈的要求自己狠下心:“告诉你,十动然拒算是不错的结局了,现在都流行十动然泼了,你信不信我来演绎个十动然揍?”
邵阔讪讪然摸摸鼻子,对于一个不浪漫而且有暴力倾向的女子使用这种方式,看来是自己有问题。“我只是一时好玩,所以随便唱一唱。”
既然这个柔化感怀的措施被实践证明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他就干脆不要承认好了,省得到时候成为自己的一条罪状。
口是心非的骗子,这点小伎俩还想骗过她?不知道她是无耻追爱流的开山始祖吗?时郁佳诡异的笑着,然后看着邵阔:“哎,邵阔。看你兴致那么好,我也来陪陪你好不好?”
邵阔下意识的想说好,但天生的危机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时郁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时郁佳自己傻乐了一下,而后四下看了一下。他们已经离开江边,马路上只有零星的汽车开过,没有什么行人。
时郁佳清了清嗓子,得意又挑衅的看了一眼邵阔。哈哈,歌后在此,不就是对歌么,他能以歌表情,她就不能以歌明心么?
他要她嫁给他,她就告诉他,她不爱他。
“竞技场如同宏大布景,可惜我未尽情,无能为力高兴。大教堂钟声都够好听,可是仍然要回头觅更好风景。也明了,谁人流汗最多,爱我从未停过,可惜出了差错。别再哭,我要另选一个,从来未感动我,我却为了他颤动更多。即使世界上剩馀幸福都要放低我,尚有一句说话可听得进你的耳朵,我不爱,要送给我都一样不爱……”
时郁佳毫无顾忌的破锣嗓子同样有穿透夜色的功效,她笑眯眯的看着邵阔渐变的脸色,得意洋洋的继续扯着。哈哈,自己这心迹不但表的很明确,而且,本姑娘就这德行,求求你最好因此不要喜欢我才好。
邵阔被这歌声几乎都要被击溃了……
“哈哈,怎么样,好不好听?”时郁佳还算好心,只唱了一遍,就打算饶过他——顺便也宽恕自己,呃,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发现她走过一路,这一路的居民小区开灯的几率明显加大……
“……还好。”虽然很想违心说好听二字,但是邵阔的良知总算没有被爱冲昏,挑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词语,但是这么一说,是人都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
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特别有自知之明的人。
时郁佳咯咯咯咯笑,明显听出了邵阔言下之意,不过丝毫不恼,这本来就是她的目标啊:“唱的歌词听懂了没?哼哼,就是表达一个,不管你干啥,我都不爱你……”
“哦,是吗?”邵阔的表情很淡定:“刚才没怎么听懂,广东话没学过。”
呃?时郁佳石化了,她一心导演的戏码,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她刚才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语言不同这个问题,一融入到本土家乡话这个大家庭,她的广东话就毫无违和的自动出现了……
那她刚才冒着被扔臭鸡蛋的危险唱的这个,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啥效果都没有了?
时郁佳顿时意兴阑珊了,深深的看了邵阔几眼,而后垂头丧气:“算了,我们回酒店吧,洗洗睡觉。”
对自己没辙了?邵阔有种苦尽甘来的幸福感——这至少证明了,自己一直在前进吧?
愉快的广州探亲之旅,几乎就在“吃”字中度过。广东人的好吃实在是天下闻名,让从未体会过的邵阔大开眼界。幸好时郁佳还算仁慈,没有带他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饶是如此,这六天来也几乎不带一样重的。
邵阔真心怀疑,按照这个节奏下去,自己的八块腹肌会不会连成一片——但,往满大街瞧去,人群中鲜少有胖子产生,这广东的水土应该不适合胖子的生长。
这几日,他过得极其开心。有着时郁佳的每日相伴,看着她笑看着她怒看着她古灵精怪,他的内心就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谁说他的追爱之途坎坷?他自得其乐。
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特别开心,这就足够了。在最美好的时间最美好的心态下,有最喜欢的人陪伴,幸福莫过于此。
谁说得到才是最完美结局,过程一样美好。
时郁佳也很愉快,陪陪姥姥玩玩全城,孝顺和游乐两全。唯一可惜的是,这趟旅程有点“独自去偷-欢”的感觉,一想到这代价是要半个月见不到赫连家兄弟,她就有点悲从中来。每天只能通过电话短信视频略微缓解一下“相思之苦”,不够立体的感受,怎么足够。
六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不是很长的时间,可是还是赶不上两家的行程安排,时间差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奈。
唯一有点期盼的是,经过烨涵的严密计算,帮她指明了一条道路。如果她的飞机不晚点的话,加快动作,倒是有可能在他们上飞机前再见到一面。
最多也就二十分钟而已。
但是足够时郁佳为之拼一把脚力。
新白云机场,飞机准时起飞。邵阔的选位依旧在时郁佳身边。
“怎么了?”邵阔低声询问,来的时候她一路睡着,现在却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归心似箭?他记得赫连家双子星今天应该出发去北京了吧?不然的话,还真是有点吃醋的感觉。
“热身。”时郁佳白了她一眼,继续精神抖擞。
沟通出现障碍,邵阔不气馁,侧身单手支着下巴,继续看着她神采奕奕。她的活力,总是能够吸引人的目光。
“哎,邵阔,等会儿帮我把包拿着啊!”时郁佳充分为自己减负,只有这样,才能爆发出最强速度不是吗?
“你干嘛?”邵阔很温顺的接过,标准好好男友的姿态,心中忍不住有点好奇,她这架势,做什么事儿去,怪隆重的。
“热身。”时郁佳继续很有力的敷衍。邵阔这小样,告诉他了真实目的,万一稍微使点绊子,她就赶不上了。
然后,她就这么精神抖擞了两个小时,好像永动机。
下飞机,头等舱在最前面,不怕拥挤。时郁佳早就已经跟各位交代一声,让他们下飞机后在车里等她;而对于他们的疑问,她的回答总算多了一个字:“上大号。”
骗谁呢……谁上个大号要酝酿这么长时间,还神采奕奕。不过大家都懒得管她,家里有这样的多动症嫌疑患者,不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淡定,很难生存。
舱门一打开,时郁佳就好像一枚蓄力已久的弹射炮弹,一下就窜出去了。空姐甜美微笑弯腰送别,感谢两个字还没说完,眼里已经看不到人影。
邵阔本来还想着自己稍微加快点步子可以跟上她,一瞧她这速度,立马放弃了——不是跟不上,而是,要想跟上的话,那声势太浩大,跟踪意图太过明显。
时郁佳的爆发力和持久力以及身体的灵活程度在奔跑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周围闲杂人等的目光对于她来说,都视若无物,只要机场的保安不会把她逮起来就行。
她的心里,现在只剩下迫切的思念。
出口在即,时郁佳终于停顿下脚步,视线从二楼向下扫射,不需要太多时间,耀眼的赫连家三兄妹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
“烨烁哥哥!”时郁佳挥手,声音穿透大厅。
电动扶梯还在前方五十米处,一折一绕又是百多米。烨烁和烨涵,就看见某个人像风一样的女子,绕了一个巨大的折线后,朝两人冲来。
二十秒。
烨烁站在中间,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烨涵站在他左侧,半侧身手插衣袋,冷漠而悠闲;思婕站在右边,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将她包裹的像一只白色的北极熊,围巾几乎遮住了半个脸蛋,憨憨又可爱。
没有比这更加出彩的三兄妹了吧?
时郁佳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只有这三个在她眼中才是彩色的立体存在,其他的一切都幻化成了黑白虚幻的背景色。
距离还有二十米,时郁佳狂喜不已,但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居然一时决定不了是该直接冲上去拥抱烨烁诉说下思念,还是熊抱下烨涵,感谢他组织策划了这一次匆忙的见面。
以前的她,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习惯性的选择烨烁,可是现在……
以她的速度,二十米很快就过去;以她的脑袋,这时间不够深入思考。所幸,除了两兄弟之外,现场还有第三人——思婕。
所以,猴一样的时郁佳,冲向了熊一样的思婕。
“呀!”猝不及防的思婕被吓了一跳,身子被时郁佳一冲击退却了好几步。她原本只是想充当观众的……
烨烁伸手揽住妹妹的腰,制止了两个女孩子的冲势——说实话,他可是做好了被时时撞击的准备呢,没想到现在时时好像也矜持了啊。
烨烁略有点欣慰,也有点失落,当然,看着两个自己同样宠爱的女孩子抱成一团,他也不禁莞尔。
烨涵冷眼旁观,他可是没指望时郁佳冲他而来,不过也没往烨烁那里去——小样,有点儿眼力见了啊,不枉费他帮她设计了这场短暂的见面。
“思婕!烨烁哥哥!”过渡了一下,时郁佳终于还是忍不住邪恶的小念头,转投进了烨烁的怀抱……呜呜,好暖和好暖和……
烨烁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含笑揉揉她的短发。
好想就这样赖着啊……但是……时郁佳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身旁的烨涵,内心悲催的哀叹了一下,而后恋恋不舍的从烨烁怀里挪到了烨涵面前,脸上甜甜:“烨涵哥哥!”
区别对待么?烨涵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二十公分处的少女,神情冷漠,眼神闪烁。
……呜呜,好吧……时郁佳觉着自己有点半推半就的矫情,慢吞吞的窝进了烨涵的怀抱:“烨涵哥哥?”这下总行了吧?
烨涵双手依旧插着口袋,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她的态度还有点敷衍嘛,不过也算进步……视线瞄着她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烨涵微微一皱眉。
怪不得好像哪儿觉得不太对劲……这大冬天的,她居然只穿着一件衬衫加薄毛衣?她不知道这两小时飞下来,外面气候会变很多么?
真是笨得无可救药。烨涵伸出手,摸着她脑袋,将她推开自己怀抱,而后利落的脱下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肩头。
呃?时郁佳瞬间被暖意包围,有点傻傻的看着目前比她之前好不了多少的烨涵:“你呢?”她的第一反应是接受,不是拒绝——她似乎习惯了他的安排和强势了。
可是,心里有小小的担心,他虽然个性冷得像冰山,但是跟冰毕竟没什么亲戚关系,会冷的吧?所以她又加了一句:“我不要紧,马上邵阔会把我衣服……”
话说不下去,是因为她明显知道自己又失言了。烨涵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听闻“邵阔”三字,那手就有往脖子上掐去的迹象。
“好了,我们走吧,飞机快赶不上了。”烨烁出声提醒,他们现在必须马上过安检要办理登记手续了。
能够相见的时间其实只是她下飞机然后送他们上飞机。
“烨涵哥哥,我们一起啊!”时郁佳讨好的掀开半边外套,今天他的一副本就宽松,装三个她估计都足够。
烨涵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他当然不介意现在就把她揽入怀中用体温来温暖她,可是烨烁和思婕都在。
烨涵冷冷的把时郁佳的衣领揪紧一点,防止漏风,而后手掌刷了一下她的脑袋:“走了。”
切切,凶巴巴。时郁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对着烨涵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而后在烨烁含笑的目光中,勾上了他的手臂,顺便牵住了思婕带着毛茸茸手套的手。
赶上了,真好呀。
从国内出口到候机大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郁佳的故事还敢说到初到广州,安检口却已经到达。
才见面,便离别。才欢喜,便哀愁。时郁佳的情绪从峰顶降到峰谷。
“思婕,烨烁哥哥,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时郁佳心里很舍不得,不过这本来就是偷来的时光了,自己难道还能苛求更多?知足常乐,她很满足。
“嗯。”思婕乖巧的点头:“帮我请个假吧,成绩不去看了。”
“放心吧,你只要次次第一,不去上课陈绕也不会骂你。”时郁佳笑着安慰。
“是不是很羡慕这个待遇?”烨烁笑着揉揉她的发丝,长了一点以后,发现手感柔顺了不少呢。
“嘿嘿,羡慕嫉妒恨得不得了,你们仨随便借点聪明才智给我,我也不要那么辛苦啊。”时郁佳故意哀怨的开玩笑。
“自己在家不要淘气。”烨烁又看了一眼时间,无奈要跟时时告别:“行了,我们该进去了。”
“哦……”舍不得啊舍不得,可是还得很大方的放手。心里好像有什么放不下似的,时郁佳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烨涵。